燕長空沉聲問道:“總督大人,要不要調譴軍隊進山圍剿?”
“不。”司徒睿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說道,“我們對山裏的情況并不了解,這裏畢竟是光輝帝國的國境,百姓的心多半還是向着故國的,孟虎既然能把西陵城内的壯丁煽動起來,也同樣可以把山裏的壯丁煽動起來。”
燕長空的神色也不由變得凝重起來,如果孟虎真的把山裏的大量壯丁也煽動起來,那局面就複雜了,青牛山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如果隻派一兩個師團去圍剿隻怕難以獲勝,如果調譴大軍前往圍剿則西陵這邊的兵力就顯得單薄了,萬一出點什麽差錯那可真是撿了芝麻丢了西瓜,可謂得不償失。
此次出征,明月帝國皇帝總共調集了十個師團歸入司徒睿麾下,加上司徒睿麾下原有的青州軍團,總兵力超過了三十五萬人。
遺憾的是,戰争還沒開打,司徒彪的第一師團就在天狼關前遭到重創,緊接着拓跋焘的第三師團又在河西要塞被孟虎打得潰不成軍,等到司徒睿正式出兵的時候,青州軍團的四個師團就已經隻剩下二個半了。
然後就是定州秦起師團的潰敗和姚明遠師團的全軍覆滅。
再加上連續三天強攻西陵城的傷亡數字,到現在司徒睿麾下可堪一戰的兵力實際上已經不足二十五萬了。
這其中有十五萬人屯兵西陵城外,日夜趕工挖掘地道。
三萬人分别駐紮在三江、河東還有河西要塞,這三處戰略要地維系着明月帝國軍的退路,不容有失,司徒睿絕不敢掉以輕心。
剩下的七萬多軍隊由燕長空統一指揮,負責從河東、三江、西陵三府征集錢糧,這其中又有四萬多軍隊已經以大隊、中隊或者小隊爲單位散了出去,正在各縣各寨各屯四處征集錢糧,剩下直屬燕長空的第二師團則臨時充當起了運糧隊,負責将征集起來的錢糧護送到西陵城外的明月大營。
入侵西部行省的明月帝國軍看似兵多勢衆,實際上兵力的調度已經捉襟見肘了。
如果大舉進攻青牛屯,那就隻能從西陵城外調兵,以孟虎的難纏外加三千多蠻騎以及不可預測的山中獵戶壯丁,司徒睿認爲至少要調集三個師團以上的兵力才能确保獲勝,這樣一來,西陵城外的兵力就顯得單薄了。
有鑒于此,大舉進山圍剿是想也不用想的,司徒睿不想也不可能進行兩線作戰。
不過話說回來,進山圍剿雖然行不通,可守住山口保護糧道就相對容易得多,因爲山中的獵戶壯丁再多也不過是烏合之衆,仗着險峻的地形還能對明月帝國軍構成威脅,可一旦出了山他們立刻就會原形畢露,成爲待宰的羔羊。
司徒睿皺眉凝思片刻,忽然向燕長空說道:“長空将軍,第二師團不用再去三江了,就守在青牛山南麓山口,隻要守住了山口,山裏的蠻騎和壯丁就出不來,就無法對三江、河東前來西陵的糧道構成太大的威脅了。”
燕長空輕輕颔首,又道:“那護送軍糧的事……”
“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司徒睿伸手拍了拍地圖,凝聲說道,“本督會另派一個師團去運糧,你的任務就是封住山口,保護好糧道的安全,另外,本督還會将秦起師團剩下的萬餘輕騎兵調撥給你協同作戰。”
“是!”
燕長空啪地挺直身軀,昂然道,“卑職絕不辜負總督大人的囑托。”
西陵大教堂,地下密室。
望着空蕩蕩的地下室,西部主祭羅道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原本紅潤的臉色此時此刻已經變得一片鐵青,眸子裏更是流露出刻骨的怨毒之色,這間密室裏原本堆滿了金銀珠寶還有各種古玩奇珍,可是現在,卻什麽也沒有了!
幾十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一夕之間化爲烏有,羅道南心中那個恨啊,直恨得牙齒格格作響。
好半晌之後,羅道南才掙紮着站起身來,回到起居室匆匆寫了一封書信,然後仔細卷好裝進一隻細竹管裏,最後來到大教堂頂層閣樓,從角落裏搬出一隻鴿籠,從中取出一隻信鴿,将那隻細竹管小心地拴到了鴿腿上。
弄妥這一切,羅道南雙手一松,白色的信鴿旋即嘩啦啦地飛出了窗戶,不到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蔚藍的天空下……
明月帝國,西京。
秋風勁正親自督導太子秋野的功課,秋野是皇後所生的嫡長子,自幼聰明伶俐,極受秋風勁寵愛,六歲的時候就被秋風勁早早冊立爲太子,現在秋野已經十三歲了,越發顯得聰慧過人,甚至連從不輕易誇人的秋雨棠也對他贊賞有加。
秋風勁知道自己能力平平,能坐穩江山全是憑着皇妹秋雨棠的鼎力相助,所以他把所有的心血都寄托在了秋野身上,盼望着秋野能早日成長起來,成爲明月帝國自明月大帝以後最傑出的帝王,早日實現一統中土世界的夙願。
秋風勁極爲關注西陵之戰的進程,所以司徒睿每隔幾天或者每逢重大變故就會用信鴿将最新的戰報傳回西京,所以秋風勁對西陵戰局的進展可謂了若指掌,這會秋野的功課已經做完,秋風勁就順便和兒子說起了西陵之戰。
秋野歪着小腦袋思索了片刻,忽然說道:“父皇,孩兒以爲這一仗不該打。”
秋風勁不由蹙緊了眉頭,有些不悅地問道:“爲什麽?”
秋野認真地回答道:“帝國剛剛經曆了八王之亂,國庫空虛,民生疾苦,最要緊的是與民休養,實在不應該輕動刀兵啊,反觀光輝帝國,雖然現在正處在非常時期,可他們已經幾十年未逢大的變故,國庫充盈,就算暫時遇到困難,也能很快恢複過來。”
秋風勁神色複雜地望着自己的兒子,秋野這番分析卻和秋雨棠不謀而合。
秋野接着又說道:“孩兒以爲,隻要光輝帝國不發生皇子争位、帝國分裂、異教徒大舉入侵諸如此類的大變故,就算司徒老将軍能攻占西部行省隻怕也未必能夠守住。”
“是嗎?”秋風勁有些不高興地悶哼了一聲,撇了撇嘴說道,“那可不一定。”
秋風勁話音方落,一名身着錦袍的年老内侍忽然神色匆匆進了禦書房,仆地跪倒,以頭叩地唱道,“老奴叩見萬歲爺,叩見太子爺。”
秋風勁見進來的是内侍總管,不由蹙眉問道:“朕不是說過,太子做功課期間,任何閑雜人等皆不準入内打擾的嗎?”
“萬歲爺。”内侍總管以衣袖拭去額頭汗水,喘息道,“那邊,那邊傳來消息了。”
“哦?”秋風勁霎時臉色一變,他當然知道内侍總管口中所說的那邊指的是哪邊,當時就急聲問道,“那邊怎麽說?”
内侍總管喘了口氣,低聲應道:“據可靠消息,那邊有實力登頂的三位皇子在燕王蒙恪的調停下已經達成妥協,暫時放下了帝位之争,近衛軍團、西北軍團和西南軍團也已經完成集結,尤其是近衛軍團更是已經西進至雁門關一帶,距離西陵隻有不到半個月的路程了。”
“什麽!?”秋風勁霍然站起身來,色變道,“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倏忽之間,秋風勁又想起了自己決定出兵時皇妹秋雨棠的勸阻,當時他還以爲秋雨棠是因爲不願意未婚夫司徒昊上戰場才會反對,可現在看起來秋雨棠應該是預見到了可能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形,所以才會出言勸阻。
隻可惜當時的秋風勁已經被司徒睿雄心勃勃的出兵計劃挑起了熱情,完全聽不進秋雨棠的勸阻了。
内侍總管吓得葡伏于地,顫聲道:“萬歲爺,消息絕對可靠。”
秋風勁深吸了口氣,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沉聲說道:“擺駕,立刻去月王府。”
青牛屯。
孟虎在漆雕子的陪同下登上一座險峰,站在險峰上往下看去,青牛屯南北兩麓的蜿蜒山道盡收眼底,墩子和豹子各帶着一千多野蠻人在南北山道上披荊斬棘,颠山開路,兩座簡陋的營盤已經隐隐有了雛形。
遙望着遠處蒼茫的雲海山巒,孟虎忽然說道:“一個重裝步兵大隊突然失蹤可不是什麽小事,想來這時候司徒睿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
漆雕子輕輕颔首,順着孟虎的語氣說道:“以司徒睿的老辣,不難猜出事情的真相。”
“唔。”孟虎點頭道,“我們要在青牛屯落腳,這事是絕對瞞不過司徒睿的,不過老漆你認爲司徒睿會調譴大軍進山圍剿我們嗎?”
漆雕子想了想,答道:“卑職以爲司徒睿不大可能調集大軍進山圍剿,因爲青牛山山勢險峻,青牛屯一帶的地形尤其複雜,明月匪寇又不熟悉這裏的地形,像無頭蒼蠅一樣貿然進山是很容易吃大虧的。”
“嗯。”孟虎深以爲然道,“不過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做好充足的準備,現在擺在我們面前最迫切的難題就是糧食,一旦九寨十八屯的壯丁全部集結起來,光是每天吃掉的糧食就是個大數目,隻靠青牛屯的四五百戶人家是養活不了這麽多壯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