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碾子也帶着人趕來彙合了。
此時,突圍的全體将士正圍坐在火堆邊吃幹糧,空氣裏彌漫着烤玉面米饅頭的香味,人是鐵飯是鋼,一支軍隊再強悍也不可能餓着肚子去和敵人拼命,孟虎善于用兵,更擅帶兵,他當然不會讓他的兵餓着肚子上戰場。
趙青菡和她的青衣衛終于被趕走了,這個累贅是甩掉了。
孟虎并不擔心她們的安全,這裏畢竟是光輝帝國的國境,隻要她們不是白癡,就絕不會被明月大軍俘虜。
受傷的士兵也已經被安置在一處隐秘的地方,青雲山山高林密,延綿幾百裏,那裏絕對安全,不過孟虎還是留下了一個小隊的兵力保護他們。
剛剛用完午餐,一陣尖銳的哨聲就再次把将士們集中起來。
孟虎神情冷漠地肅立陣前,目光刀一般掃過将士們臉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涼從他的眸子裏一閃而過,昨夜兩次偷襲雖然重創了明月帝國軍,還繳獲了上千張長弓,可第五聯隊付出的代價也着實不小。
第二次突襲時,跟随孟虎攻擊中軍大營的四百多将士足足傷亡了一半,尤其讓孟虎心疼的是,其中還有幾十個從猛虎中隊跟過來的老兵,這些老兵可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個頂個都是好樣的,死一個都能讓孟虎心痛好半天。
将士們的士氣很不錯,望着孟虎的眼神還是那樣狂熱,那樣灼烈。
将士們的狂熱是有理由的,一支不足兩千人的輕兵,卻能在敵軍重兵把守的大營裏縱橫捭阖,來去自如,還殺了個兩進兩出,給敵軍以重大殺傷,這樣的戰績不是誰都能打得出來的!至少在西部行省,還從未聽說有誰做到過。
迎上全軍将士狂熱的眼神,孟虎問道:“累不累?”
“不累!”
全軍将士轟然回應。
孟虎滿意地點了點頭,這精神頭有點樣子了,看來經過連續三場惡戰,這些新兵蛋子已經茁壯成長了,從現在開始,他們已經成長爲真正意義上的老兵了,不過,距離百戰精兵的标準,他們還差得很遠。
“昨晚,我們沒能把運輸隊的人救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孟虎的語氣有些凝重,将士們也紛紛目露慚愧之色。
但是很快,孟虎的語氣一轉變得激昂起來,厲聲大喝道:“但是,我們已經盡力了!而且,昨晚救不出,并不等于今晚還是救不出,即便今晚還是救不出,也還有明天晚上,隻要我們第五聯隊的人還沒死絕,就絕不會放棄救人,絕不放棄!!!”
“絕不放棄!”
“絕不放棄!”
“絕不放棄!”
将士們轟然回應,聲震長天。
孟虎揮了揮手,将士們的嘶吼聲便嘎然而止。
深深地吸了口氣,孟虎大聲說道:“現在看來,要想把運輸隊的人救出來,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打敗明月帝國的大軍!可明月大軍足有兩萬人,而我們現在卻隻有一千五百多号人,兵力相差很大啊,你們說這仗該怎麽打?”
絕大多數士兵一臉茫然,很明顯,他們還沒有學會思考。
站在前排的墩子突然揮舞着拳頭怒吼道:“跟他娘的拼了,拼一個算一個!”
“對,拼了算了!”
“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一個!”
“人死卵朝天,怕他個屁!”
許多士兵立刻大聲附和起來。
“你們這群蠢羊!”孟虎把臉一繃,厲聲喝罵道,“都給本長官閉嘴!”
士兵們的喧嘩聲嘎然而止。
孟虎惡狠狠地瞪了墩子一眼,厲聲說道:“救人不能蠻幹,打仗更不能亂打,就算是要和敵人拼命,那也得講究方法!本長官告訴你們,從古至今,戰場上颠撲不破的真理永遠隻有一條,那就是……幹掉敵人,保全自己!”
機會難得,孟虎決定給這些大頭兵們上一堂“野路子”戰術理論課。
身爲一名優秀的指揮官,不僅要會用兵,會練兵,更應該懂得練将!
所謂練将,就是把小兵卒子一步步調教成爲優秀的将領!
在中土世界的權貴們眼裏,出身貧寒的大頭兵大字不識幾個,舉止粗魯,言語粗俗,絕非爲将的材料,所以,各大帝國的軍事學院幾乎從不招收出身貧寒的平民學員,各大帝國的軍隊裏也鮮少有出身貧寒的高級将領。
可在孟虎看來,這些出身貧寒的士兵卻是最好的将領人選,遠比那些從小錦衣玉食,在脂粉堆裏滾大的貴族子弟更有成爲優秀将領的資質。
相比那些前呼後擁,重兵保護的貴族子弟,這些出身貧寒的大頭兵更有優勢,因爲這些士兵時時刻刻都在血雨腥風中摔打,時時刻刻都在死亡線上掙紮,真正優秀的将領都是從實戰中打出來的,而不是靠讀書讀出來的!
“敵人比我們多,比我們強,怎麽才能幹掉他們又保全自己?”
孟虎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接着說道:“得想轍,得動腦子!”
“長官,我有轍!”
孟虎話音方落,一名身材略顯單薄的小兵忽然舉手大叫起來。
“很好。”孟虎點了點頭,大聲道:“說說看,你有什麽轍?”
那小兵說道:“我們可以在青雲山中挖個大陷阱,然後把敵軍引過來,等他們掉陷阱裏再慢慢收拾他們!”
孟虎點點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兵道:“豹子。”
孟虎打量了豹子單薄的身闆兩眼,問道:“豹子,你多大了?”
豹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十六。”
“十六!?”
孟虎眸子裏不由掠過一絲精芒,這小家夥居然還隻有十六歲,身闆也如此單薄,卻能在虎狼成窩的第五聯隊站住腳,這點殊爲不易,更爲難得的是他還能動腦子,比别的小兵更容易上路,如果好好調教,假以時日不難成爲優秀的将領。
“很好,豹子想的這個轍很好!”
孟虎向豹子投來鼓勵的一瞥,接着說道,“不過,現在再去挖陷阱已經來不及了,而且我們也挖不了那麽大的陷阱,要把兩萬明月大軍都裝進去,那這個陷阱得多大?”
豹子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腦袋。
言歸正題,孟虎大聲說道:“有人說,輕步兵根本打不過重步兵,在重步兵面前輕步兵就是渣,我說這話不對!有人說,兵力優勢決定一切,兵力少的肯定打不過兵力多的,我說這根本就是放屁!”
“誰規定輕步兵就打不過重步兵了?誰又規定兵少就不能打勝仗了?”
“重裝步兵是厲害,敵軍兵力是很多,硬拼我們是拼不過他們,可他們也有弱點!隻要我們照着他們的弱點打,照樣可以把他們打趴下!”
“重裝步兵的弱點是什麽?”
“多了去了!他們身體笨拙,移動緩慢,太過依賴陣形,還要輕步兵保護兩翼……”
“這麽多的弱點,随便逮住一樣,就足以緻他們于死地!”
“明月帝國軍的弱點是什麽?”
“他們的輕兵雖然人多,卻打不過我們!”
“他們的重兵雖然厲害,卻跑不過我們!”
“他們的弓箭手很可怕,卻已經被我們幹掉了一大半!”
“我們要像狼一樣,時刻不停地遊走在他們身邊,等他們疲勞了,累了,放松警惕了,就撲上狠狠地咬他一口,等他們擺開陣勢想要反擊的時候,我們就迅速離開,然後繼續在他們附近遊走,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最後,活活把他們拖死,累垮,再把他們一口一口地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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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大營,中軍大帳。
拓跋焘正在閉目養神,幕僚長小心翼翼地問道:“将軍,下午是不是該攻城了?”
“不急。”拓跋焘霍然睜開雙眼,擺了擺手說道,“攻城的事先不着急,讓将士們養足了體力再說。”
這事的确不着急,司徒睿原本就給了拓跋焘五天的期限。
更重要的是,孟虎已經率軍突圍而出,如果現在攻陷了河西要塞,孟虎失去了羁絆,率軍大舉後撤怎麽辦?拿不到孟虎的人頭,拓跋焘怎麽向司徒睿交待?司徒睿又拿什麽去祭奠司徒彪的亡靈?
沉吟半晌,拓跋焘忽然問道:“你說這個孟虎帶着兩千人突圍,究竟是爲了什麽?”
幕僚長苦笑搖頭,道:“這事太過違背常理,讓人難以理解,可孟虎這不講道理的一突圍,卻一下子讓将軍您陷入了被動,總督大人隻給了五天期限,五天之内我軍必須拿下河西要塞,可河西要塞一旦攻下來了,孟虎就肯定跑了,這可真是左右爲難哪。”
“這事不爲難。”拓跋焘搖頭道:“河西要塞是小事,抓住孟虎才是最要緊的!”
幕僚長苦笑道:“孟虎要是已經跑了呢?”
“不會。”拓跋焘搖頭道,“他沒跑,他就躲在附近的青雲山中!”
幕僚長又道:“那他要是一直躲着不肯露頭呢,我們怎麽抓他?”
“那就把他逼出來。”拓跋焘道,“如果過了今晚孟虎都還沒有出現,那就攻城,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躲下去!”
“嗚嗚嗚……”
拓跋焘話音方落,帳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悠遠綿長的号角聲。
幕僚長臉色一變,沉聲說道:“号角聲起自東北方向,不是河西要塞裏傳來的。”
“将軍,敵襲!”幕僚長話音方落,拓跋焘的近衛隊長已經匆匆入帳,抱拳禀道,“有一隊光輝帝國軍正向我軍大營逼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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