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兩聲清咳之後,靖王突然出現在了靜心亭前的小道上,看着陸婉儀靠在柳彥的懷中,一臉的淡然之色,對柳彥說話也并沒有太多的感情成分在裏面。
或許天下間大多數的父親都是這樣,嚴厲,硬朗,不會直接表露自己真正的感情在臉上,尤其是在面對子女的時候。
見靖王出現,柳彥和朱祿穎二人都下意識的分離開來,二人的臉上都有着明顯的畏懼之意,好像一對偷情的小情侶被班主任老師給逮住一樣。
“我先下去了,記住,你方才對我說的話,否則我會很失望的。”
悄聲的對柳彥說了一句,點點頭,陸婉儀便邁着她那輕盈優雅的步子,踩着石子路,往前院走去。
“父王。”
待陸婉儀離開,靖王便走上前來,柳彥恭敬的點頭喚了一聲。
以前都沒有覺得,自從與靖王相認,爾後搬進靖王府居住之後,柳彥便覺得靖王不再像以前的靖王,尤其是在對待自己的态度上,以前都是贊賞有加,平易近人,可是現在卻極爲的嚴厲,不論做什麽,不論說什麽,稍不如意,靖王都會在無形之中對柳彥施加某種壓力,甚至是一個眼神,柳彥都會感到有絲絲畏懼之念。
或許甚至連柳彥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麽會這樣,但是事實上的确就是這樣。
“怎麽?又跟婉儀鬧别扭了?”
嘴角微揚,靖王略帶關切的問了一句,而兩隻眼睛卻用極爲犀利的目光看着柳彥,讓柳彥頓時感到有些不适,不敢去直視靖王。
“回父王,沒……沒有,婉儀隻是太思念陸大人。所以才……”
“是嗎?不過這思念未免也久了點。三年了,除了在張誠海雲等人的面前她會擠出笑意之外,似乎就沒有怎麽笑過了才是。怎麽,難道我靖王府虧待了她麽?”
雖然靖王臉上依舊波瀾不驚,但是他的語氣卻已經有了質問的味道,有很多時候,柳彥都猜不透靖王到底在想什麽。
隻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正如靖王所說的,自從陸婉儀嫁入靖王府之後,除了不愛笑之外。甚至連話都不怎麽說,不論是作爲公公,還是作爲王爺,靖王都很少與陸婉儀有溝通交流,在外界看起來應該和睦融洽的靖王府,實則隻是一處冷清無言的府院而已。
如此一來,自然會令靖王覺得陸婉儀總是以一副靖王府欠她什麽似的姿态對待自己,顯然打心裏不滿。
現在想起來,當初撮合柳彥和陸婉儀的婚事是不是錯了?
“父王你不是找海爾有事相商嗎?未知是何事?”
柳彥不想再在家庭問題上多做糾纏。于是立即轉移話題道。
他自然明白,陸婉儀根本就不想呆在靖王府,要想解決問題的根本,那也隻有一條。可是現在的靖王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因而到時候說再多,也是徒勞,沒有任何意義,隻會令所有人更加的尴尬。氣氛更加的僵硬。
靖王随即收回了眼中閃過的一絲異色,然後淡淡的道:“盒子在昨天夜裏已經被打開,裏面的東西也已經取出。這一次你做的很好,現在還差兩步就堪虞順利完成這一項宏大的計劃。”
說着說着,靖王那一雙黑眸莫名的掠過一絲興奮之色,在提及“宏大計劃”的時候,臉上也表露出些許的神往。
留我微微颔首道:“父王交代的事情,當然要竭盡全力去辦。敢問父王,那盒子裏面到底裝的是什麽呢?”
靖王搖頭道:“這一點你就沒必要知道了,你隻需要知道,父王做這麽多事情現在都是爲了你,其他的你不要去想。”
“父王,其實我……”
“你什麽都不必說,父王明白你的想法,不過你可以放心,隻要不出意外,計劃可以順利進行,父王答應你的事情一定能夠辦到。”
柳彥話音未落,靖王卻一口打斷了他的話,模棱兩可的說道。
柳彥點頭,随即又面現難色的道:“父王,我還有一個請求,希望你可以一并應允。”
“這些暫時不提,父王還有要事要進宮,等一切辦妥之後,再說也不遲!”
“可……”
柳彥還想說什麽,卻見靖王立即輕輕地在柳彥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後道:“好啦,你是個做大事的人,切不可爲了兒女情長的事情影響了你的一生,切記!好好想想,父王進宮去了。”
說着,靖王不禁還朝柳彥點了點頭,似乎在給柳彥鼓勵和肯定似的。随即拿開手,轉過身,然後便就此離去,留下柳彥獨自一人站在原地。
看着靖王漸漸離去的身影,柳彥的雙眼卻是充滿了迷茫,那猶豫的表情無不彰顯他内心的掙紮。
風吹發撩,寒意侵襲,心事迷離,不勝唏噓。
午飯過後,靖王與徐階、張居正等人一衆官員前往坤甯宮觐見嘉靖。
此刻隻見嘉靖躺在病床上,雙眼微張有凹陷的迹象,嘴唇幹癟白如霜,面色也是沒有血色,一看就是患了重病。而一旁的甯安則是不停地用濕毛巾替嘉靖擦額頭,擦臉,關切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事實上,嘉靖患病也有兩天之久。可是因爲袁海雲不在的原因,一直也查不出來嘉靖到底患的是什麽病,無奈之下,也隻有暫時開一些凝神聚氣的藥物來調理。
面對這些個禦醫,沈貴妃更是極爲的不滿,甚至當面斥責其爲庸醫,罵的禦醫們連氣都不敢喘一下。
如此難得的見沈貴妃發一回怒,就連一旁前來探望嘉靖的靖王徐階等人都不禁低頭沉默,不敢出聲。
良久,靖王才終于上前一步,然後道:“啓禀娘娘,皇上的病情看來有戲嚴重,恕微臣直言,如果醫藥不行。不妨試試其他的方法。”
“其他的方法?王爺所指何以?”
沈貴妃微微眨眼,然後疑惑的看着靖王問道。
而甯安這時也立即放下手中的毛巾,替嘉靖蓋好被子之後,站起身來,道:“王叔你有何提議嗎?”
這時周圍的禦醫們也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靖王,對靖王也充滿了好奇之意。
靖王點了點頭,道:“如果皇上患的是病的話,以太醫院禦醫的醫術,不可能查不出病因來,可是。如果患上并非患病,那就不同了。”
“什麽?王叔你說父皇并非患病?這是何意?”
甯安立即驚疑的問道,顯然靖王的話讓感到十分的不解。
不是患病,那爲何又如此狀況呢?沒道理,說不通啊。
“是啊,王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知道的話就趕緊說出來,讓大家好好想想辦法。”
沈貴妃自然是最關心嘉靖的,聽到靖王的話之後。她也不禁顯得激動起來,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一樣。
雖然嘉靖患病隻是兩天的時間,但是也着實讓所有人都折騰的好一陣。爲了嘉靖的病情,沈貴妃都快要到了寝食難安的地步。宮中所有人也都唯唯諾諾。緊張的不得了。
畢竟是一國之君身體抱養,稍有不慎,那可就嚴重多了,誰也擔待不起的。
靖王随即道:“回禀娘娘。依微臣之見,如果太醫無法診治出皇上的病情,那皇上極有可能是中了邪。如若真的是中了邪。那就得另想辦法了。”
“另想辦法?難道王爺說的是找天師來驅邪?”
沈貴妃立即問道,對于鬼神之說,她向來也不是很排斥,況且嘉靖一直都有尋仙問道的愛好,或多或少她也沾染到了一些這方面的氣息。雖然不可盡信,但是在沒有辦法的時候,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按理說應該是這樣的,隻不過那些有本事的天師什麽的一半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存在,一時半會兒想找也找不着,所以微臣也隻是提一提罷了。”
靖王不禁顯出一絲無奈,權當自己是白說一番。
通常情況下,有能力有本事的人往往都是不輕易露面的,相反,隻有那些半吊子,隻會一點皮毛的人才會出來招搖撞騙,欺世盜名。
“咦,說到驅邪,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
甯安頓時嘟着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誰?”
沈貴妃和靖王二人都不約而同的問道,顯然甯安這一句話讓二人都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甯安一直就喜歡古靈精怪的東西,本人又調皮淘氣,鬼怪仙神這一類相關的事情她可沒有少去了解,如果說她遇到神婆、天師、道士什麽的,那也再正常不過。
而再看甯安說話的反應,似乎真的煞有其事。
“是這樣的,在我回宮的當日下午,曾經在乞丐窩裏面有一位身着白色長裙的女子出現過,他自稱觀音轉世,特地前來消災解難。在昏迷之中,我隐隐聽到說什麽白蓮聖母,還說京城白蓮會,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這個自稱觀音轉世的白蓮聖母應該就在京城的白蓮會之中,我們不妨派人去請她來爲父皇看看?”
“不可!”甯安剛剛把話說完,卻聽張居正立即出言阻止道:“這白蓮教乃是專與朝廷作對的邪教,斷然不可讓他們來替皇上診治!”
“張大人此言差矣!”徐階搖頭,立即又道:“雖說白蓮教做過一些威脅大明江山的事情,但是如果将其收爲己用,先将皇上的病治好,再替皇上尋覓仙丹,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娘娘,你覺得呢?”
“可是萬一……”
“不會有萬一的,就算有,宮中戒備森嚴,到時候讓他們聖母隻身前往,加上王爺等人的身手,相信是絕對不會出岔子的。”
“好了!當務之急,還是醫治父皇的病爲重,娘娘,甯兒覺得還是先将那蓮花聖母找來再說。”
甯安不想再聽二人爲此事争執,與立即放大了聲音,随後又向沈貴妃給出了提議。
尋思了良久,沈貴妃終于還是點點頭,道:“也罷,眼下沒有什麽比皇上的身體重要。王爺,這件事就你來辦!好了,皇上需要休息,各位退下。”
“是,娘娘!”
說完,衆人不再多言,躬身拱手緩緩地往坤甯宮外退了出去。
坤甯宮中,便隻剩下甯安和沈貴妃二人,再次變回了原有的冷清。
雖然嘉靖平時看起來很昏庸,但是自從兩位皇後先後去世之後,嘉靖最寵愛的就是沈貴妃,看到嘉靖如今這番模樣,看着躺在床上張開口卻說不出話來,沈貴妃不禁感到一陣心疼。
“娘娘,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這裏有甯兒來照看父皇就可以了,有什麽事,再行通告也行。”
見人也走的差不多了,甯安立即對着沈貴妃關切的說道,這一刻,甯安真的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沈貴妃聞言,心中一陣欣慰,道:“好,幸好有甯兒在,那皇上就交給甯兒了,不過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哦。”
說着,沈貴妃輕輕地拍了拍甯安的肩膀,然後轉過身去,緩緩地邁步離開。
甯安見狀,嘴角忽然微微揚起,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兩眼略帶微怒的看着眼前已經沒什麽能力說話的嘉靖,有着說不盡的匪夷所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