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堯依舊在病床上靜靜地躺着,沒有醒轉過來的迹象。柳彥的面色則是大有好轉,隻是胸口時不時的還會有一陣陣的隐痛之感。至于袁海雲,自靖王将那半張《五味十方》交給他之後,便進了屋裏再也沒有出來過,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實質性的進展。
靖王和顧汝之等人離開之後也都沒有再回蜀州會館,如今的蜀州會館之中雖然看起來人挺多的,但是卻靜的很。平日裏意見多,脾氣大的甯安,今日也少了很多話語,此刻與小曦朱祿穎出現在了蜀州會館的河邊上,滿是惆怅的樣子。
落日漸漸西去,忽然一陣清風吹來,吹起了甯安那飄逸清香的秀發。
“甯兒妹妹今日怎麽了?緣何一直都神不守舍的,莫非是在擔心李大哥的傷勢?”朱祿穎試探性的看着甯安問道,不過女人的直覺一般都不會錯的,朱祿穎這麽說也無可厚非。
甯安就是一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即便真是這樣,她也絕對會否定的。
果然,但當聽到朱祿穎說完,甯安立即回過神來似的,連連說道:“不…不,不是這樣的,穎兒姐姐誤會了!我才不會擔心那個呆子呢!”
小曦在一旁卻是不禁暗自想笑,這個公主從來都是這樣。口是心非的主,估計就哄哄其他人還可以。
朱祿穎則是撇嘴一笑,然後淡淡的說道:“甯兒妹妹其實不必如此,一切你我都心知肚明啦。”
“穎兒姐姐,這是從何說起啊!”甯安不服氣的說道,大有朱祿穎冤枉自己的意思。
見甯安不服氣的樣子,朱祿穎隻是一陣苦笑,看來無論自己怎麽說,這個公主妹妹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想法的。
于是朱祿穎并沒有直接回答甯安的任何問題,反而是擡起頭,看向了身旁的柳樹,然後又望了望那西下的落日,感觸頗深的低吟了起來:
“山間群鳥振翅回,
黃昏落日漸西歸。
流水東去何時盡?
一彎垂柳任風吹。”
對于朱祿穎突然之間吟出的這麽一首詩,甯安卻是有些雲裏霧裏,不明所以,于是立即問道:“穎兒姐姐,何故突然吟起詩來?莫不是穎兒姐姐對這楊柳情有獨鍾?”
“甯兒妹妹所言不錯,這垂楊柳有着一顆百折不撓的決心,任爾狂風勁吹,任爾日出日落,它依舊在此彎腰垂頭,不變不移。無論經曆多少艱難困苦,都有着如此堅定的信念,确實乃我輩學習的典範。”朱祿穎的樣子很認真,說着,還不忘用手捧起了一片柳葉。放在手心如珠如寶的樣子,仿佛眼前的這一片柳樹全是朱祿穎親自所栽一樣。
對于朱祿穎的這個說法,甯安卻覺得有些太言過其實,于是不屑的看了看身旁的柳樹,然後又撇頭看了看另一側的李樹,然後道:“按我說,這柳樹還不如李樹好。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柳樹很柔順,屬于文雅君子型,然則卻是表裏不一,城府頗深,有朝一日若是能夠擺脫風雨摧殘,相信它所擁有的**将無限的擴大,讓人無法想像;反觀這李樹,雖然外表看起來比不上柳枝的華麗,粗枝大葉,外形張揚,有着一顆不安分的心,但實質上卻是粗中帶細,張揚中又顯得鎮定理智,不安分的同時,又懂得收斂自我,不與他人搶奪。如此李樹,比之穎兒姐姐所說的柳樹怕是更勝一籌!”
不知從何時起,甯安也開始懂得說如此深奧的話語來,字裏行間,都充滿了寓意,乍一看像是在說樹,而細一看,又仿佛在說人…
聽完甯安所言,旁邊的小曦頓時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甯安。而小曦也從來都沒有想過,當今的公主會如此的去贊美一棵樹,實在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呵呵,甯兒妹妹果然如此,看來我一點也沒有猜錯啊!”朱祿穎淺淺一笑,似乎一切早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一樣,不得不說朱祿穎除了有點小女生的樣貌和行爲舉止之外,其他地方還是很成熟的。
甯安更是不懂了,見朱祿穎笑得有點不懷好意的樣子,頓時顯得尴尬起來,拽着朱祿穎的手臂,道:“穎兒姐姐爲何要笑?難道甯安有說錯嗎?”
甯安終究還是一個争強好勝的主,計較一下自己方才發表的見解也是理所當然。
朱祿穎則是搖搖頭,一臉的無奈。
而她的此舉卻更加讓甯安懵懂起來,莫不是自己還真的說錯了?自己可是難得的在衆人面前發表一下獨到的見解,不想朱祿穎的表情卻是…
“穎兒姐姐,你這表情是什麽意思啊?”甯安繼續追問着說道,誓要弄清楚才肯罷休。
朱祿穎也不知道甯安是真的不懂還是在故意裝作不懂,于是用以頗爲無奈的口吻道:“甯兒妹妹,你難道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想?”
“心中所想?這又是從何說起?”
或許到現在,也就隻有甯安這個當局者還蒙在鼓裏,連一旁的小曦也都已然明白了朱祿穎的意思,隻見小曦的表情也開始變得有些尴尬起來。
“就說之前,父王離開那會兒,我們一同去看柳公子與李大哥他們,但是走到門口的時候,你卻猶豫了片刻。雖然你先進的是柳公子的房間,但是那是因爲大家都在柳公子的屋子裏而且柳公子已然醒來,而在進柳公子的屋子之前,你終于還是往李大哥的屋子望了一眼,從那眼神之中,完全可以看出一種發自内心的期盼和擔憂。
“方才我無意間的吟了一首與柳樹有關的詩,然後稍稍對柳樹進行了一番贊美,可是甯兒妹妹卻不苟同,将身旁的李樹拿了出來,進行對比。誠然,李樹的很多品質也如甯兒妹妹所說的那樣。但是從甯兒妹妹的口中說出來,我卻是覺得甯兒妹妹是在顧左右而言其他。相信,這裏的‘柳’、‘李’對于甯兒妹妹來說,更有他指!終究,從這裏便足以看出甯兒妹妹的心思。”
朱祿穎絲毫都沒有給甯安插口說話的機會,一口氣說了一大通,沒做一點停頓。而她這麽一說,卻讓甯安整個人如同呆了傻了一樣,緊緊地盯着朱祿穎的嘴唇,一言不發,無言以對。
“其實,我明白。自從上次甯兒妹妹從蜀中回來之後,你的心思就已經變了。雖然你沒有說出來,但是我知道,這一切,都與李大哥有關。”朱祿穎見甯安沒有開口說話,于是又繼續說道。
一旁的小曦又何嘗不明白甯安的心思?一路走來,她可是見證了不少震撼場面,對于正堯與甯安之間的點點滴滴,自然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而聽到朱祿穎這麽說,她終于還是點了點頭,似乎在向甯安表明甯安的真正想法。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穎兒姐姐千萬不要誤會,我…我絕對不會跟那呆子有什麽的!要我喜…喜歡上他…他?少臭美了!”甯安的面色已經顯得很是紅暈,尴尬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朱祿穎再次搖搖頭,看來甯安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甯兒妹妹别這樣,其實沒什麽的,你不必太過顧及他人感受。再說了,李大哥的心願可是當驸馬,這正合他意不是嗎?”
“這…”
甯安終于沉默了,這麽一句“當驸馬”,或許真的将甯安給震醒了。
“公…公主,郡…郡主!你們在這裏啊!快!快回大廳,海雲…海雲他…”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時候,突然從蜀州會館的宿舍中跑出來一個人,來人是武丹,隻見他氣喘籲籲的來到了甯安和朱祿穎面前,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句沒說完的話。
小曦見狀,立即有些激動的說道:“袁公子他怎麽了?”
武丹的話也就隻說了一半,不清不楚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也不能猜出來,這頓時讓小曦心中産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不過小曦此舉卻是顯得有一點一反常态,隻是一旁的甯安和朱祿穎等人都沒有太過在意,而是疑惑的看向了武丹。
“海雲他…他出來了,他好像…好像破解出了《五味十方》上面的那些圖案!”武丹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完完整整的将一句話說完了。
“真的?”
三個女人都顯露出了一絲興奮之态,齊聲說道。
“沒錯!你們先過去,我這就去通知王爺他們!”
說完,武丹一溜煙的邁開步子,急速地往蜀州會館大門奔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