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仁并沒有打斷衆人的意思,而是停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唐俊,側耳聆聽他講的内容。
“她叫盧蕙,一個很有才情的女子,尤其是她的那一雙手,可以彈奏出一曲絕妙的音律,這是讓我引她爲知己的一個原因。”唐俊似乎已經入了神,表情惆怅,眼神迷離,說話的語氣也顯得十分的煽情。
那也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其實那個時候唐俊的母親也好,周冰的父親也罷,還是韓琛的父親,三人都還沒有死。雖然那個時候韓記商行規模不大,但是總的來說也算過得去。而原本十六七歲的唐俊也就如現在的正堯這般,一天沒事到處瞎晃悠,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樣子。當然,正堯也算不上什麽纨绔子弟,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沒落世家的子弟罷了。
由于對音律的喜愛,在一次泛舟湖上的時候,被一曲幽怨的琴聲所吸引,最後在一處涼亭裏遇到了當時的盧蕙。那個時候的盧蕙孤身一人,顯得很是凄涼,從她的琴曲之中便能夠聽出一二。後來經過唐俊的一番贊美,兩人在音律上面達成了共鳴,于是便變得無話不談。
在交談之中,盧蕙告訴了唐俊自己的身世。原來盧蕙和父親兩人從河南逃荒至此的,本想尋親,結果親戚不但不認自己,反而将自己和父親趕出了門外。某一天下着暴雨,而自己又突然生病需要求醫,奈何身上沒有錢财,于是父親便打算出去乞讨一些醫藥費。
可惜悲催的人有着悲催的命運,也不知道是上輩子做了什麽孽,父親出門不僅沒有乞讨到錢,反而遺落了身上僅有的一塊祖傳玉佩,回頭找了好久都未曾有下落。後來盧蕙的父親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好心的實習大夫免費爲盧蕙醫治好了病,但是他自己卻郁郁而終,隻留下盧蕙一人在這個世上。
爲了生活,沒有辦法,盧蕙隻好憑着自己的才藝到青樓裏面去做了一個樂師,勉強能夠維持自己的生計問題。可是誰知突然有一天老鸨竟然叫自己接客,盧蕙怕極了,于是趁着那客人被自己灌醉之餘,便從青樓裏面逃了出來,最後在湖邊遇上了唐俊。
對于唐俊來說,找到一個知音,而且還是一位姿色不錯的美女,自然很是憐香惜玉,于是決定将其帶回家中。然而在帶回韓府之後,韓國仁和韓國棟(韓國仁的大哥)兩人都極力反對,畢竟對方是出自青樓的女子,怎麽可以進入韓府大宅。不過當時好在有韓國英(韓國仁的妹妹)一味的爲唐俊說好話,故而此事就此作罷。
本以爲唐俊和盧蕙兩人可以終日的沉浸于美妙的音律之中,暢遊屬于他們自己的浩瀚旋律世界,可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場商行之間的鬥争竟然也禍及到了兩人,在那一次幫會打鬥砍殺裏面,死的不僅是韓國棟、韓國英和周良(周冰的父親,韓國仁的結拜大哥),還有在韓記商行門口等唐俊爲自己挑選玉器的盧蕙。
結果,一場人間慘劇就這麽釀成了。而唐俊至此也就變得沉默寡言,郁郁不已。面對這重重打擊,唐俊曾經一度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足足有三個月之久,後來還是因爲韓國仁的開解,最終才平複過來。隻是即便出來做事,也顯得有些漫不經心,不過韓國仁也表示能夠理解,所以一直都将唐俊留在銀号裏面做事。
聽完唐俊所言,正堯衆人也不禁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一時之間,同時死了三位親人,母親,舅舅以及心中的摯愛盧蕙,唐俊的命運也算悲劇的了。想來如果發生在其他一般人生活,還真的不好說會有怎樣的反應,至少,在正堯看來,這個唐俊還是算得上堅強的了。
“昨日之事随風散,莫把愁雲當作天。我看唐大哥也不用太過難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想來這也是命運的安排,自然也是無法避免,無力挽回什麽的。還請唐大哥看開一些,畢竟逝者已矣,我們還需繼續生活。”正堯輕輕地拍了拍唐俊的肩膀,爲他的遭遇感到一陣同情。這件事情如果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估計自己也會面容消得比花瘦。
甯安聽完唐俊所言之後,再看唐俊那迷離的眼神和幽怨的表情,頓時覺得之前周冰所言不錯,自己也微微感到有些自責,沒事提起别人的傷心事,這不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麽?
“唐大哥果然是位至情至性之人,小妹本不該提這傷心事的。不過小妹倒是很羨慕那盧蕙姑娘,至少唐大哥可以将他一直記在心中,十年之久未曾改變。呵呵。”
甯安微微歎息了一番,似乎她這種公主像是得不到真愛一樣,竟然對一個死了十年的人産生了羨慕之心。
正堯自然明白甯安這裏是話中有話,畢竟這個蠻婆一直都暗戀(也不叫暗戀,至少很多人都知道,隻是某個人不知道而已)柳彥,想得出來,她是在感慨柳彥那根木頭不僅不在乎自己,似乎壓根就對自己沒感覺。
“呵呵,不礙不礙。其實這般說出來,倒也算解開了一個心結。”唐俊聽着甯安的聲音,終于回過神來,然後勉強的笑了一番。
“那很好,俊兒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如此的笑過了。”
見故事已經講完,韓國仁也走了過來。見到唐俊也展開了笑顔,他這個二舅自然也是分外的心情大好。
“韓叔叔!”
正堯和袁海雲兩人立即起身,躬身對着韓國仁打了一個招呼。
“你就是韓記商行的老闆韓國仁?咦?看起來你也不顯老啊,原來我還以爲這韓記商行的老闆是個花甲老頭子呢,想不到竟然是如此的年輕,實在讓人大感意外。呵呵。”
甯安見韓國仁走了過來,她并沒有行禮的意思,反而是一臉詫異的看向了韓國仁,對于韓國仁的年紀,似乎有點出乎她的意料,說話的時候也是顯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意思。
韓國仁是什麽人,自然是見慣大場面的,見甯安和朱祿穎還有身旁的小曦一身錦衣羅織,而且說話的語氣也與一般人家的女子不一樣,想必是官門中的千金小姐。
在商場裏面打滾了這麽多年,自然有着他自己的一套,于是韓國仁走到甯安面前,看着正堯說道:“不知這三位…”
對于韓國仁的疑惑,正堯自然明白,而且正堯還知道,這個韓國仁應該也知道甯安三人身份不同,所以即便甯安說話有些直接,但是他的面部微表情也沒有顯示出太多的不适。
“呵呵,未經韓叔叔同意,正堯私自将三位朋友帶進了韓府,還望韓叔叔見諒才是。嗯,這位乃是靖王的獨生女,平陽郡主,朱祿穎姑娘;而這一位乃是翰林院大學士顧汝之的入室弟子,甯安姑娘,額,對了,你爹是誰呢?”說着,正堯不禁湊到甯安耳邊問道,這讓甯安也是一怔。
“你管我那麽多作甚,隻要知道本姑娘是甯安就行!”甯安最見不得的就是正堯那般一驚一詫的樣子,嬉皮笑臉的肯定不懷好意,于是甯安便繞開話題,不作回答。
“額…”正堯一陣吃癟,頓時引得一陣好笑,不過他還是稍加平複之後,繼續指着小曦說道:“這位是小曦姑娘,爲人十分聰慧,而且還懂武功,我想如果韓叔叔需要幫忙,小曦也是很樂意出手的!”
當然,正堯這句也隻是玩笑話,由此旨在說明小曦是各好丫頭,相形見绌之下,甯安倒是顯得更加的霸道蠻橫了些。
“原來是郡主駕臨,還望君主莫怪怠慢之罪啊!”
“哪裏哪裏,韓大叔客氣了!”
朱祿穎一臉尴尬的說道,其實她最怕的就是在外面被人這麽奉承着,郡主前郡主後的叫,一點都不自由,瞬間像是與正堯的距離拉開了許多一樣。
“呵呵,那好,諸位還是先一同用飯!”
韓國仁再次笑逐顔開,很是激動的說完之後,一拍手,隻見屋外便走進來一幫男女,手中各自持着一個案闆。
不用多說,這頓午餐是相當豐盛的,正堯也算餓了一天,是時候填填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