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粗劣,有點相似碳素筆水墨畫,用手指摸着凹手,跟老樹皮的感覺差不多。還有一種感覺很可怕,就是摸在畫面上老頭的臉部,就像是在摸真人,溫熱、有韌性真皮的質感,我頭皮一麻,心跳加快,一陣心悸,手就像觸電般縮回,身子後仰差點失衡從闆凳上摔下來。
由于我的大力蹬動,凳子在原地咯噔~咯噔的響,好不容易穩住凳子,顫着雙腿的還沒有下來。身後突然傳來媽媽的質問“你在幹嘛?”
吓!心悸感還沒有過,她的突兀出現又吓得我渾身一震,回頭看“媽,你别總是出現在我身後才喊,這樣子會吓死人的。”我抗議大叫,微微蹲身下了凳子。
媽媽也在看那幅畫,好像沒有聽見我的抗議。
在離開家的日子裏,我沒有認真仔細端看媽媽,現在看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眼角新增添了好幾道魚尾紋,有點憔悴顯老的樣子。
“你說的就是丢這幅畫?”、
原來媽媽根本就沒有認真聽我的話,現在想起才問,是不是我重新提她就會把畫丢了?
“是的,我總覺得這幅畫奇奇怪怪的,看着不舒服。”
媽媽走近畫框,仰頭的姿勢,那陶醉和欣賞的眼神讓我嫉妒。
“這是一幅很好的畫,生動、很有神采,怎麽想到要把他丢了?”媽媽從畫面上收回視線看向我,我也在看畫,之前看見他唇角有東西在動,當我端來凳子爬上去摸時,那動的東西就像一下子爬進他微微啓開的口裏不見了。
“反正我不喜歡。”
媽媽眉頭一展,淡笑道:“你看看畫布右下角的字體。”
我看過去,畫面右下角很小但是卻很清晰的字體:地狀師。
“地狀師是幹什麽的?”
媽媽笑容不變,視線就沒有離開過畫面繼續道:“我聽馬格說這是房主人請人畫的,畫中人就是他本人,在生前是一位廟祝神算,死後想要做一名地狀師。”
“媽,你怎麽忽然對這個感興趣了?”我知道她不相信鬼神的,也就是這個原因,爸爸才抗拒奶奶的安排,繼承爺爺的遺志脫離家族跟媽媽結婚的。
媽媽驚鴻一瞥的樣子回頭看我一眼,又重新看向畫面道:“不是你想要知道的嗎?”
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總覺得媽媽在變,究竟從哪方面開始變化,我還不太清楚;是我想知道畫中人是誰,但是她卻是對畫很癡迷的樣子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那麽一直盯着畫中人。
媽媽看畫,我看媽媽,我們倆呆在那幅畫面前都傻了,以至于門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聽見腳步聲,我扭頭看是馬格來了,他來得正好,我很想知道地狀師是什麽意思。
媽媽拿起馬格送來的農用工具鋤頭去屋前屋後開荒地,想要種植點蔬菜什麽的,那樣就可以不用村民們施舍了。
我無心幫忙,就纏馬格給我講地狀師的來曆。
其實我還想從他這裏打聽那個叫蓮子的女娃,因爲她親眼看見我在死人坑的,要是有她作證,媽媽跟馬格才會相信我的話不是撒謊來的。
但是聯想到蓮子跌入死人坑那一幕,我就耳熱心跳,有些顧忌不知道該不該去找蓮子。
馬格告訴我地狀師在現實世界裏根本不存在,他說廟祝在生前幫很多人寫狀子,這種狀子不是給地方部門的,也不是給法院看的,而是焚燒給城隍廟裏的城隍老爺座前鬼差的。
廟祝寫的是陰狀,幫人伸冤,幫鬼平反,他名爲廟祝,暗地裏人們都戲稱他是地狀師。
最後,我還是沒有勇氣打聽蓮子的事。
馬格跟媽媽客套幾句離開了,我心不在焉有一下沒一下的幫忙扯草,腦子裏塞滿地狀師這三個字。
夢境裏看見的老頭吃死人手臂,會不會是真的有發生?還有就是我洗得幹幹淨淨得腳,爲什麽會有新鮮泥土?
“瀚宇,你有心事?”媽媽停下挖地的舉動,怔怔的看着我問道。
“沒有,就是頭疼。”我在撒謊,不想扯草,真實的是想繼續去看那一副畫。
媽媽放下鋤頭走了過來,伸手就來摸我額頭,我靈活一閃躲避開去,起身就走。
“你順便把稀飯熬好。”
“嗯。”我答應着撒丫子走得很快,恨不得立馬進屋就看那畫。
畫裏的老頭,一直默默注視我從門口走向他,那唇角似乎帶着戲谑的笑意,眯縫的眼滿滿的是輕視。我這次端了一張厚實也稍高一點的凳子,放在最佳角度,然後穩穩當當的站在上面,首先用看的,然後再伸手向老頭的唇角摸去。
因爲我一直質疑剛才看見唇角有東西爬進去,要是真的,那麽我就可以摸到唇角有縫隙存在。
就在我摸過去時,來自身後的一聲大喝,吓得我一頭從凳子上栽了下來。是媽媽,她看我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放心跟來回來結果看見我在摸畫,就大喊一聲吓得我從凳子上栽了下來。
我的膝蓋跟胳膊摔破皮,有血絲侵出來,我疼得呲牙咧嘴;慌得媽媽急忙去找藥油,我再看那幅畫,畫中人好像在譏笑我的無能。
怒火中燒的我,不由分說脫下一隻鞋子照他面門砸去。
鞋子在畫壁上一彈,剛剛好打在出來的媽媽臉上。
她眉頭一皺,生氣的樣子看着我問道:“你能不能别這樣皮?”說着順道把鞋子給我拾起來,拿出藥油給我抹上,自始至終我的視線一直就沒有離開過那幅畫。
晚飯還得媽媽自己動手熬,明天就要去新學校,我這副樣子……想想一瘸一拐的樣子,實在是難堪,真後悔去看這一副邪門的畫,要是媽媽不在,我特定把他取下來燒掉。
我才不管他是誰,又是誰留下的。
黃昏來臨,我還是一事無成,想要一天之中搞清楚畫中人的,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白搭。
也許明天去新學校會有所收獲,我倚靠在床頭,極力不去想那些邪門的事。慢慢地我感覺睡意襲來,眼皮很沉重的睜不開了。
撲棱棱一聲響,一隻黑糊糊的東西兒,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了進來,我努力睜開眼定睛細看,哇靠!黑糊糊的玩意原來是一隻烏鴉,它站在床的另外一頭,轉動一雙細小狡黠的眼珠子看着我。
、那眼睛就像兩個無底的黑洞,瞬間把我吸了進去,轉眼間、我好似行走在一條無止境的暗道中。
暗道壁上有石刻畫,畫中有妖魔鬼怪,還有一群匍匐在地的人。
在人們面前擺放了一杆秤,有一隻高大得就像棕熊的鬼怪在掏人心放在秤盤上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