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很緊張我一個人跑進樹林裏來,我問他剛才看見的死人坑是怎麽一回事。
他說不知道。
媽媽聽說死人坑,就執意要去看看,我從她懷疑的眼光中,看出是不相信我的話。她執意要去看我聲色并茂描述出來的死人坑,會不會是因爲我抗拒來農村而撒謊假設的理由之一。
這樣我就自告奮勇帶路去找那個死人坑。說起來我的記性可不是一般的好,随便一個地方,隻要我去過,就牢牢的記住路線跟地點。
我順着原路的路線一路找去,才知道這座林子真的太大,大得幾乎迷失了方向。
幸虧有馬格在,他聽我比劃的環境,立馬就說那個地方叫猴兒溝。
猴兒溝長滿綠色葛藤,除了小猴子能攀樹而過,是人都無法從遍地坑窪被荊棘淹沒的猴兒溝跑出去。
馬格不相信我是從猴兒溝跑出來的,同時也跟媽媽一樣對我的話充滿質疑,不相信猴兒溝有死人坑,他說村子裏的沒有死人就那麽随随便便丢棄在某一個深坑裏的。
我解釋純碎是多餘,倒不如找到事實依據再說;所以我對他們倆的質疑沒有多做無畏的争辯,而是蹭蹭地往前走,認真的去找那個死人坑。
邪門的是,我不但沒有找到死人坑,就連空氣中的氣息都變了。青草、蘆葦和紅的、白的、紫的野花,被高懸在天空的一輪火熱的太陽蒸曬着,空氣裏充滿了甜醉的氣息。
從樹林中傳來布谷鳥,綿遠、悠長、含着無盡的悲傷的叫聲。我聽過布谷鳥的故事,但是現在我的心情糟糕透了,面對倆大人的質疑,關于死人坑的事,我卻不能自圓其說,哪還有心情去想布谷鳥的故事。
我憋了一肚子委屈,悶悶不樂的被媽趕回家。手臂上的絲絲疼痛,讓我蓦然驚醒,對,剛才我手是摸了一把腐屍的,如此我把手送到鼻息下嗅聞。
唔!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我抗議大叫道:“媽,你聞聞我的手。”
馬格在用樹枝劈開阻擋前進的荊棘,滿頭大汗的他,稍稍停下,凝望了我一眼,沒有多說什麽,貓腰繼續揮斬荊棘開辟出一條可以很快就能回家的捷徑。
媽媽皺着眉頭嗅聞了一下我送到面前的手,馬上别開去,聲音帶着怒氣問道:“你老大不小的了,拉屎不帶紙的?”
我去,我……我能怎麽說?不帶紙,也不能用手指摳屁股眼吧,那多惡心!
大人們的世界我不懂,他們怎麽就沒有嘗試一下理解我們!相信我們?
“媽,這不是屎臭好不好?”
媽媽面色變得凝重起來,反問道:“那是什麽味道?”
“腐屍的味道,我掉下猴兒溝時跌入死人坑,然後抓了一把腐屍的東西兒,就這樣。”我都沒法繼續描述下去了,從此以後都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正常進食,想想就特惡心的東西,還被我一把抓了。
“你這孩子,别糾結那事了,你馬格哥哥不是帶我們去看了嗎?根本沒有死人坑,再說要真的是你說的那樣,從上面跌入猴兒溝,那麽周圍沒有看見滾砸的痕迹?”
聽媽媽這麽說,我急火眼了,不由分說撸起衣袖給她看;手臂上的一條條被荊棘劃破的血痕,血痕不是很深,但是也足可以證明我真的是從陡坎下一路滾的到猴兒溝的。
媽媽心疼的捉住我的手臂,輕輕按了一下,看沒有腫,好似松口氣道:“以後小心點,别走路沒有一個正形,老是跌跌碰碰的搞出傷痕來。”
“媽,這不是我跌跌碰碰來的,是的的确确從陡坎下面滾進荊棘中劃破的。”
媽媽搖搖頭,加重語氣道:“這事到此爲止,别再說了。”
馬格見我媽媽生氣,直起身子,順勢抹了一把汗水道:“蘇老師,農村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以後有你們家瀚宇玩的。”
哇靠,馬格這是什麽意思,他說我是玩的。敢問這個世界上,有誰那麽****到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狼狽不堪、還差點跟腐屍永久性的呆一起?
我張張嘴,剛剛想斑駁一番,媽媽忽然牽住我的手,眼睛看向前方,手掌卻不經意間緊了緊我的手;像是在暗示,又像是無心無意的反應。
從樹林中返回,家裏俨然變了一個樣,淩亂、髒、發黴味道的屋子裏,被媽媽收拾得井井有條。
還沒有幹透的地面,一踩一個腳印,我輕輕的進入,一蹦一跳沖進廚房,把手在水閥門下面沖沖,然後抹足肥皂反反複複洗了不下十遍。
再送到鼻息下嗅聞,肥皂味道替代了腐屍氣息,心裏稍微好受點,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心情還是提不起來;我很想告訴媽媽,這個地方不好,很不好,可是她不相信我的話。
郁郁寡歡的我,一進家門就變成了悶葫蘆,任憑媽媽怎麽想逗我說話,我都卷縮在那張陳舊的藤椅上不爲所動。
視線移動,最後定格在堂屋裏那張奇怪的畫上面——那雙眯縫的眼睛,好似有一道綠瑩瑩的光芒,在慢慢影射出來,我的心莫名一跳,急忙挪開視線,看媽媽丢給我一大摞複習資料跟書,已經離開去了書房。
無心看書,慵懶的姿勢就那麽趴在藤椅扶手上。
疲沓~疲沓~屋子裏有皮鞋走動的聲音,我順着聲音看去,一個人背對我,在走向門口。
他絕對不是我媽媽。他打哪來?是誰,我不想過問,因爲他沒有從門口進來,而是從屋裏出去的。
不是偷兒,也不是馬格,他是一個充滿邪惡的人。
我胡思亂想,蹑手蹑腳的跟了去,暗自在想;既然我說的話媽媽不相信,那麽我就得有真憑實據才能讓她信服。
奇怪的村莊,奇怪的人,連氣候也變得捉摸不定起來。外面的天突然變得陰沉,貌似有很多厚重的霧霭沉甸甸的壓在這座村莊的上空。
我跟随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怪人一路走,還是進了那片樹林中。
盡管我小心翼翼也會搞出一丁點打破沉寂的細碎聲音來;詭異的是他卻像一個影子,走路沒有聲音那種,是飄的一直前進中。
最後來到我之前跌入的猴兒溝死人坑附近,他飄進綠色中一閃不見了。
我茫然中失去目标,正在四處查看找尋無着時,卻聽見咯吱咯吱的咀嚼聲:我尋覓聲音,盡可能的不搞出任何聲響,終于看見他。
他還是背對我,站在坑底雙手抱住一個什麽東西,很專注、也很貪婪的樣子,在啃食什麽玩意。
我靠近、再靠近,眼前一幕跳躍式的進入視線中,天、他抱住啃食的就是死人坑腐屍身上一隻長滿蛆蟲還有其他各種爬存蟲類的手臂。
哇靠!我想嘔都沒有機會,急忙後退,踩到了一截枯枝,清脆的咔嚓聲,驚動了啃食手臂的人,他以極快的身形扭頭仰望——我也看見他,一張死灰色的臉,挂滿碎肉的嘴,我跑!腦海中隻有這麽一個念頭,身子一震,蓦然醒來時,自己還是在家裏那張藤椅上。
我的大力擠動,把堆放在面前的書跟複習資料,嘩啦啦的擠下藤椅掉在地上,我一頭冷汗,雙腳下地——瞬間我愣住了,腳上剛才明明是洗幹淨的,怎麽又有新鮮的泥土了,還有,當我拾起書籍,擡頭漫不經心看了一眼那副畫時,發現他的唇角有東西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