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離開了,媽媽繼續昨天的工作收拾屋子。屋裏飄溢着一股牛油的味道,我們的早餐就是方便面。
從家裏出來,車上吃方便面,船上吃方便面,現在聞到這股氣味就反胃。
我端着方便面看見堂屋中間挂了一幅畫,這幅畫很奇怪,畫面上有一個沒有眼睛的老頭。
待我走近了看,才發現老頭不是沒有眼睛,而是一盲人。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看着這幅畫,心裏莫名的一跳,畫中人給我一種兇悍可怕的感覺。
我下意識的退後一步,再仰頭細看;畫中人的兇惡之處來自五官,鷹鈎鼻、面頰兩邊各有一道很深的鼻唇溝,臉色陰寒得能刮下一層冰霜,唇角噙着一抹涼薄的隐笑。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畫中人,都給我一種陰險狡詐、無比兇惡之相;由于太過專注看着這幅畫,媽媽忽然出現在身後喊道:“瀚宇你在幹什麽?”我渾身一顫,臉色變得慘白扭頭望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她見我這樣驚愕道:“你不舒服嗎?”
我再回頭怔怔的望了一眼畫,再看向媽媽,搖搖頭道:“沒什麽,我想出去走走透口氣。”然後把原封不動的方便面遞給媽媽。
在走出堂屋時,有一種詭異的錯覺感,總覺得畫面中老頭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他幽深的眼眸透出淩厲光芒,一直追逐我走到門口,我蓦然一個轉身定睛細看,畫面中的老頭眼睛還是一條縫……
我不喜歡這幅畫,可是媽媽說屋裏的東西最好别亂動,是剛才村長離開時有叮囑她的。
出了令人壓抑的屋子,我貪婪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少頃我猛然頓住,呼吸中隐隐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息,讓我特難受。
我們現在的屋子在最高的位置,下面就我們來時走過的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小道左側面是一大片梯田,右側面是一片矮樹林;那些叽叽喳喳的鳥兒還在樹林裏跳得歡,我信步走了下去。
走遠了,沒有聽見媽媽在說什麽,也沒有回頭看她是不是站在門口,隻是一味地走,一直走到樹林中才停下來。樹林橫跨另一條岔道,覆蓋面積很寬,其中多以麻柳樹、曲木爲主,有少許灌木叢跟那種帶刺的荊棘在其中。
樹林中坑坑窪窪、卻看不見有落葉,我想這些樹葉子一定是被人拾走做了柴火;樹林中土質不像是外面那些土那麽僵硬,而是略微有些松軟踩在上面有下陷的感覺。
我一直走,或許清晨的光線原本就暗淡的緣故,總之走到樹林中央地段時,非常之甯靜,冥冥之中好像完全阻斷了與外界的聯系。
我特喜歡這一份甯靜,再也不要面對同伴們的譏笑,再也不要看重老師皺着眉頭給我解圍。我們來到這裏,不是單一了爲了媽媽那一份工作,而是躲避。
那個時候我很傻,看見别人肩頭站着烏鴉,于是、逢人就問;你也看見烏鴉嗎?
起初沒有什麽,後來問的人多了,而且每一次問了之後,就有人死;他們就把我當怪物看,媽媽爲此事不知道背地裏流了多少淚,我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直至最後我不在說話,包括看見爸爸肩膀上站着烏鴉也沒有說出來。
我的耳朵特别靈敏,微微閉眼,張開手臂,能聽見風更輕,那些叽叽喳喳的鳥兒沒有遠去,而是安靜的栖息在枝頭,扭動那小巧靈活的腦袋瓜,在看我這個不速之客擁抱大自然的陶醉神态。
倏然,不遠處傳來,沙沙~啪,我敢确定;這聲音不是風聲,也不是鳥兒們的私語聲,而是有人跟我一樣進入了樹林不小心踩斷枯枝發出來的聲響。
我蓦然睜開眼,看見一縷黑影在往一棵樹後面跳躍。不但如此,前後左右都好像有人,我旋轉的姿勢看,他們都以極快的動作跳躍到樹後面藏起來了。
我依舊沒有做聲,默默的注視着隐藏在樹後面的人;樹後面的人,終究沒有耐心等待下去,最後走了出來。
他們都是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還有幾個較小,在擂鼻涕的小毛孩。
“嗨,你就是從大城市來的人?”
聽他們的口音應該就是本地人,不過我不想跟他們說話,掉頭就走。
我的做法好像惹惱了其中一個,隻聽見好一陣子鬼祟的私語之後,他們不約而同呈扇形包圍上來。
其中一個摩拳擦掌的叫嚣道:“嗨,大城市來的野雜種有什麽了不起。”
我停下來不是畏懼他們,而是被他們罵出來的話,激怒了。
“誰是野雜種?”
“你。”他們不可一世的圍攻上來,把我壓倒在地,對我拳腳相加。
寡不敵衆的我,胡亂抓,大叫、終于突破重圍跑了出來;渾身多處傷痕,很疼很疼,我沒有流眼淚,而是跌跌碰碰,見縫就鑽,見路就跑,他們奮力猛追,一場馬拉松式的追逐在樹林中展開了。
我也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總之這片樹林太寬,在奔跑中全然忘記了來時的路;終于跑到一個高坎上,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荊棘,幾乎無路可走。
後面的他們越追越近,都聽得見他們罵罵咧咧的怒吼聲了,無退路,隻能前進,我咬咬牙,這才試探性的下跑,想穿越這一片荊棘地帶找到回家的路。
可沒想到的是,我一下去,就深陷在荊棘中寸步難行。
後面的人終于追來了,他們站在高坎上,沖我吐唾沫,指指點點議論着什麽。
我沒有回頭,心裏在想,如果他們要追來,很容易捉住我的,因爲荊棘太多,實在是難走得很。
可我走了好一陣子,後面居然沒有聲音了,扭頭一看,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都離開了。
怎麽回事?他們未必還忌諱這一片荊棘不成?就在我心裏冒出疑問時,腳下一打滑,連荊棘都挂不住我的趨勢一直骨碌碌從高處滾動而下跌倒一個很深的坑裏。
哇!坑裏奇臭無比,一股子刺鼻的腐爛氣息無孔不入撲鼻而來。我胡亂抓,想抓住什麽可以攀附的東西站起來,卻不經意間抓到一把粘稠的東西兒。
把手舉動眼睛前一看,媽呀、差點沒有把老子吓死過去,我特麽的抓了一把又臭,還血糊糊的什麽玩意。我低頭看去,看見了一張白色的面具,一具腐爛的屍骨,哇咔咔!我要死了居然呆在死人坑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