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孤寒忽然奇怪地笑了一下,向宮貞時伸出左手:“我左手比右手快。”
宮貞時臉色一刹那變得雪白,正當崔遠鍾與軒轅望松了口氣時,柳孤寒忽然雙膝一屈,跌坐在地上。圍觀的扶英人紛紛發出歡呼,但站在那兒的宮貞時卻沒有發出任何時音,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于仰頭摔倒下去。
賀秀騰的臉色鐵青,他是少數看出勝負的人之一,他急跑到宮貞時身邊,伸手探在他頸側,好一會兒他站了起來,看着被崔遠鍾與軒轅望扶起的柳孤寒,冷冷地道:“他死了!”
“我知道。”柳孤寒微弱地說了聲,這兩句對話傳入驚疑不定的扶英人耳中,立刻在他們中産生了輕微的騷動。
“第一戰,柳孤寒勝。”賀秀騰極不情願,他冷冷地注視了柳孤寒一眼。
崔遠鍾與軒轅望一語不發地将柳孤寒架到一旁,二人此刻已經明白,方才柳孤寒有意自對手左邊掠過,宮貞時出劍比柳孤寒更快,但他是右手執劍,自右攻向左邊的對手,劍要經過的距離比起左手出劍的柳孤寒自然要長,因此柳孤寒反而後發先至。但宮貞時劍極快,柳孤寒固然一劍刺中他要害,自己要害處卻也中了六劍,若非對手先中劍力竭,隻怕柳孤寒也已是一具屍體了。
即便是這樣,若不及時救治,柳孤寒的性命也很難保全。扶英的醫者倒不曾因爲是柳孤寒而輕率,救治之時盡心盡力,讓崔遠鍾心中略略安定下來。
第一場帶來的騷動,并沒有在這些扶英權貴們當中産生恐懼,相反,他們似乎被血腥吸引,死亡反而讓他們興奮,對于即将到來的第二場他們更爲憧憬。
“小心。”崔遠鍾按捺住内心深處的不安,輕輕拍了拍軒轅望的肩,軒轅望輕輕點了點頭,心裏卻暗暗歎息,諸葛眠風那一式“飛龍在天”豈是小心就可以破解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苦戰在即,若是不能調整自己的心态,隻怕未戰便敗了。“他飛天在天固然是絕技,但我既然已經見過就生了警惕之心,更何況我的神奇劍式與銀河落九天兩式也精妙厲害,若是有機會,我突然施出這兩式,他也難以招架吧。”
當他走到鬥場中間之時,心跳已平靜下來,諸葛眠風慵懶的笑臉離他不過三丈遠。
“怕麽?”
對于軒轅望臉上的平靜,諸葛眠風有些不可思異,見到自己那飛龍在天卻仍然心平氣和地來應戰,若不是被吓傻了,便是有十足的破解把握,可自己那一式除了趙冰翼外,還從未有人能破解,軒轅望就更無可能。
“有點怕。”軒轅望坦然道,他的回答反讓諸葛眠風心中更是狐疑,這軒轅望難道真的被吓傻了不成,竟然會如此回答。
但這狐疑象一滴水珠落入古井中,蕩起微微的漣漪之後便再無痕迹。諸葛眠風向軒轅望深深注視了一眼:“不管他是怎麽想的,都于我無防,鬥劍場中,我永遠是主宰。”
“第二場,諸葛眠風對軒轅望,開始!”
兩人觸劍行禮之後,賀秀騰用力揮手宣示開始,自己卻向後退了兩步。諸葛眠風與軒轅望沒有象宮貞時與柳孤寒那般相互瞪視尋找最好的出手時機,二人在開始的一刹那都移動了。所不同的是,諸葛眠風向前疾奔一步,而軒轅望是向後疾退了一步。
“呵!”長劍在諸葛眠風手中輕顫,象是伺機而動的毒蛇,諸葛眠風輕輕喝了聲,一步既出,第二步緊跟着又踏了出來,連着三步,便成了小跑。軒轅望與諸葛眠風動作一般,也連着退了三步,二人一進一退,始終保持着三丈的距離。
“膽小鬼,爲什麽總退?”
看他們比鬥的扶英人已經有性急的開始喝罵了,與柳孤寒滿身刺骨的殺氣不同,軒轅望長得平平氣勢平平甚至于連一舉一動都平平,在于這些見多識廣的扶英權貴看來,他根本就不象一個劍技高手,既是如此,他連着後退便是膽怯了。
崔遠鍾猛然向前邁了一步,用淩厲的目光掃了四周一遍,那些扶英權貴心中都不覺一動,崔遠鍾隻是環視一圈,而那幾個性急大叫的卻似乎覺得崔遠鍾瞪了他們一眼,讓他們到嘴邊的喝罵被堵了回去。
“無知。”一直平靜地看着一切的武哲光心中哼了聲,這些外行看不出來,他卻看得明明白白,軒轅望每一步的距離頻率都與諸葛眠風一模一樣,若不是軒轅望的目光極敏銳判斷力極強,絕難做到這一點。這看是不足爲奇,但
“不敢面對我嗎?”諸葛眠風改變了自己小跑的速度,忽快忽慢,想讓軒轅望無法跟準,但軒轅望腳步也忽疾忽緩,始終保持着與他三丈的距離,讓他無法近身施展自己的劍式。兩人繞着鬥場中央跑了數圈,諸葛眠風的劍上因爲蓄力不得發而閃耀着紅光,發出噗噗的劍鳴聲。
“哼,原來如此。”諸葛眠風、崔遠鍾與武哲光同時明白了軒轅望的用意,軒轅望想用這拖延戰術來消耗諸葛眠風的精力,諸葛眠風臉上笑容漸漸收斂,劍上的光芒也逐漸黯淡了。
“他力不止此,現在就露出不支之色,定然是誘敵之計。”軒轅望一面疾退,一面思忖,“但他若是裝的,爲何要裝得這樣明顯,這其中是否還别有蘊意?”
漸漸的,諸葛眠風的腳步都踉跄起來,看來似乎體力不支無法再堅持這樣的疾跑。扶英皇儲翻了賀秀騰一眼,明明是鬥劍,如今卻變成了比試耐力跑了,這讓皇儲覺得有些無趣。
軒轅望越是思忖越覺對手這般故作姿态另有深意,腳步更不敢稍緩,諸葛眠風忽然大口喘息了幾下,腳步又加快了些,象極了在做最後的努力。軒轅望退得也更疾,正退間忽地覺得腳後一磕絆,他腦中靈光一閃,刹那間明白諸葛眠風的用意,但此刻爲時已晚,他退得太疾,這重心一shi身軀便踉跄後退,再也無法保持從容。
諸葛眠風大笑一聲,疲态一掃而空,他方才固作姿态,目的便是将軒轅望的心思全引到自己身上來,實際上腳步踉跄間将地上的氈毯勾起來,軒轅望雖然小心,卻也沒有料到他會如此,轉了一圈後不出他所料果然被隆起的氈毯絆倒。諸葛眠風在笑聲中,身體掠了起來,象一支離弦的箭一般直沖向軒轅望,軒轅望再也無法同速後退,隻得向後一挫步,止住傾倒的身軀,長劍前指,迎向猛沖過來的諸葛眠風。
“他這般疾速前沖,無法騰空而起,那式飛龍在天也就不能施展出來,隻要拼過這一劍,我仍有機會!”
見軒轅望再無可避隻得迎上來,諸葛眠風目光中閃過一絲喜色,三丈距離對于二人來說不過是瞬息間的事情,諸葛眠風猛然彈腿,右腳在氈毯上重重一挫,沉悶的聲音還未傳開,他的身體已經借這一挫之力由前掠變成騰空了。而前迎的軒轅望,隻有驚訝地瞪大雙眼,看着諸葛眠風收劍至腰間,飛龍在天,就在眼前了。
“爲什麽!”
沒有料到諸葛眠風腿上的力量竟如此強健,不但傾刻間止住前掠,而且立刻轉飛騰空,軒轅望腦中蓦然閃過那一日諸葛眠風施展這一式飛龍在天的威力來。這一劍劍罡四散,任何一個方向都是劍罡攻擊之所在,當諸葛眠風在空中旋轉起來時,他的劍是如何刺出發力的,根本無法看清,也就無從格擋。
幾乎同時,宮貞時的屍體也在軒轅望腦中閃過,敗就是死,軒轅望已然有了這樣的覺悟。雖然諸葛眠風也是神洲餘國人,但此刻無論出于何種考慮,他都必須将自己殺死才能向扶英皇儲交待。更何況,軒轅望本能地覺察到諸葛眠風對于绯雨的一見鍾情,那日見到绯雨指點自己之後,他定然将自己視作死敵,有這樣光明正大殺死自己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無數念頭從軒轅望腦中一閃而過,直到想起了绯雨,想起自己未能施展出驚神之劍以釋放绯雨,想起自己從不曾爲绯雨真正做上些什麽,想起绯雨指點自己習劍……他覺得呼吸已經停止,心也不跳動了,四周盡是冰冷刺骨的寒。這,就是死亡的感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