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望咬着牙,握緊了雙手,一種因恐懼而來的興奮讓他心潮激蕩。諸葛眠風,那個施展出最近于驚神一劍的劍式的少年。他那劍式的名字,绯雨說叫“飛龍在天”,《易》雲:“九五,飛龍在天,利見大人”,自己真的遇上了這劍技中的“大人”了。
“我要不要去挑戰他?若是挑戰他,他那式飛龍在天我該如何防備?”這個念頭在軒轅望腦中盤旋不散,他甚至有避戰這諸葛眠風的想法,讓劍技高于自己的崔遠鍾去對付他,或者更有把握些。
“不成,這樣不成,我深知諸葛眠風飛龍在天的厲害,而遠鍾則不知,他與孤寒遇上了這人,若是被他猛然施展出來,他們絕無幸免!”
“但我見過這一式,便有幸免麽?這一式……這一式比我那神奇劍式還要玄奧,我能在這一式下支撐住麽?”
心怦怦直跳的聲音,軒轅望自己清晰可聞,他耳中能聽到的,也就是自己心在怦怦直跳了,他卻不知,绯雨那日同諸葛眠風說話時便得知諸葛眠風将參加這次鬥劍,因爲發覺軒轅望被諸葛眠風那式飛龍在天震住,绯雨遲遲不曾将這個消息告訴軒轅望。
看了看兩個師兄弟,軒轅望一時想自己去迎戰這諸葛眠風,一時想讓他們去迎戰,天人交戰之際,崔遠鍾發覺他神态的異常,重重推了他一下,才将他驚醒過來。
“我的三位客人,這一位是我大扶英帝國大日天一流傳人宮貞時。”
周圍傳來了鼓掌的聲音,那個着泰西式服的年表人向前跨了兩步,鞠躬爲禮。緊接着,扶英皇儲又介紹道:“第二位諸葛眠風,也是自老大帝國來的,他半年之前就來到了我大扶英帝國,因爲羨慕我國的昌盛而停留至今,他的師父諸位或許聽說過,半年前曾在我國連接十七戰不敗的老大帝國劍士傅苦禅。”
掌聲稀稀拉拉的,但諸葛眠風似乎不在意,臉上依舊是那副慵懶,潇灑地向四周行禮。聽到這個名字,崔遠鍾眼珠轉了轉,道:“原來是京城諸葛眠風,英雄會上聽沈醉雲提過此人。阿望,你認識他?”
“送老師走的那日撞我的便是他,前幾天我見過他一面。”
軒轅望簡單地說了一句,心卻還沒有靜下來,崔遠鍾看出他心神不定,但這時皇儲的聲音又傳來:“第三位,則是圓明心空流武哲光。”
那個長得極俊美的少年站上前來,隻微微一笑,大廳中人莫不被他所吸引。扶英人好劍,雖然這二十餘年來劍技衰頹,但故老相傳的許多典故中都有古時劍士的影子,其中圓明心空流更爲衆人所景仰的一個流派,這個門派人數不多,但都是劍技極強之人,在割據混戰時期,他們着實做過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
軒轅望目光隻在他身上停了一會,便又轉到諸葛眠風臉上,諸葛眠風早就發覺他的注視與驚訝,向他輕輕嚅動了兩下嘴唇,看口型,定是那“牛糞”二字了。軒轅望收回眼神,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介紹完了這三人,對于崔遠鍾等,皇儲卻不介紹,而是向賀秀騰使了個眼色。賀秀騰會意,高聲道:“殿下的三位客人大家都比較熟悉,來自老大帝國的三位少年劍士也絕非弱者,三十年前京城刀侍萬人斬林康政諸君都應知道,三位少年劍士卻能與他鬥成平手。”
林康政的名字一響起,大廳中嗡嗡的人聲立刻靜了下來,看來這老人雖然已死,當年餘威卻還在。
“殿下已經指定了出戰序列,第一是宮貞時,第二是諸葛眠風,第三是武哲光,你們準備如何應戰?”
在衆人稍靜之後的紛紛議論聲裏,賀秀騰走近了三人,低聲問道。崔遠鍾與柳孤寒不約而同地道:“那個諸葛眠風交給我了!”
二人異口同聲,都是怔了怔,崔遠鍾看了軒轅望一眼,笑道:“還是我來吧,我早就聽說他是京城名劍,一直想會會他。”
柳孤寒見他開口,輕嗯了聲,不再多說,軒轅望牙齒咬得咯咯響,頓了頓終于道:“不,這個諸葛眠風是我的!”
“阿望!”崔遠鍾微一皺眉,軒轅望向他展顔一笑:“無妨,多謝了。”
崔遠鍾還想再說什麽,卻隻嚅動了唇,他明白由于某種原因,這個諸葛眠風對于軒轅望而言是心中塊壘,若不能擊敗他,軒轅望此後習劍也會少了許多信心。他與柳孤寒交換了眼神,柳孤寒點點頭。
“那麽,賀秀騰大人,我們的秩序是,柳孤寒、軒轅望、我!”
聽到他們短暫的争執,作爲一個習劍者的賀秀騰已經發覺其中的問題,他點點頭。正這時,柳孤寒忽然又加了一句:“賀大人,寶劍無眼,生死自負。”
“啊?”
他這簡單的一句,讓賀秀騰心中一頓,崔遠鍾與軒轅望也驚呼出聲,崔遠鍾不解地看着柳孤寒,卻發覺柳孤寒神态冰冷。
這個建議讓賀秀騰也有些發怔,死人他并不在意,但當着皇儲的面出現死傷,便不是他能作主的了。他急步向皇儲跑去,低低在皇儲身邊說着什麽。見從人的注意都被他吸引過去,崔遠鍾低聲問:“孤寒,你這是何意?”
“殺那個皇儲銳氣。”柳孤寒目中寒意閃過,崔遠鍾與軒轅望心中頓時恍然,那皇儲與賀秀騰一提起神洲大餘國便是“老大帝國”,分明将餘國看作垂垂老矣。他們輕視一心如今生起,日後那個皇儲繼位,便極有可能妄動刀兵,隻有讓他們明白神洲餘國尚有人在,他們才會收斂些時日。
崔遠鍾看了軒轅望一眼,他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但以軒轅望如今心态,對上那個諸葛眠風敗勢極大,若是如此,軒轅望豈非危險?
感覺到二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臉上,軒轅望垂首思忖,過了會兒,他緩緩點頭:“好,就如此!”
正這時,那邊皇儲與諸葛眠風等三人商量了會兒,賀秀騰臉色極古怪地走了回來:“殿下的三位客人同意了。”
仲裁自然是由賀秀騰擔任,他來到大廳之中,示意衆人讓出空位,舉起右手道:“第一場,宮貞時對柳孤寒,死生勿論!”
這“死生勿論”四字一出,大廳中人都啊地驚呼出來,柳孤寒依舊鐵青着臉,一步一步走進鬥場中,而那宮貞時毫不示弱,大踏步走來,柳孤寒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那宮貞時已經逼至他身前。
宮貞時橫劍行禮,目光并沒有因爲眼前這少年的陰柔而放緩,柳孤寒舉了舉劍,也作行禮之勢。賀秀騰猛然放下手,暴喝道:“開始!”
幾乎在賀秀騰聲音出口的一刹那,宮貞時與柳孤寒同時收劍,宮貞時還劍入鞘,作拔劍狀,而柳孤寒則報劍于懷,壓腰微退半步。兩人殺氣宛若有形,撞在一起,合力讓大廳中看熱鬧者齊齊後退數步。
二人目光自接觸起便不曾收回過,宮貞時英氣逼人的臉上露出一股剛烈,而柳孤寒目光深深隐藏在垂在額前的劉海之後,看起來深邃悠遠。兩人對峙數息,卻都紋絲未動,旁邊觀看者雖然奇怪,但卻被兩人殺氣所懾,竟沒有半個人敢出聲詢問的。
“兩人都想殺人立威。”
崔遠鍾與軒轅望交換了眼色,這兩人都想一舉擊殺對手以壯己方聲勢挫對手銳氣,也正因此,兩人甫一接觸便都無法脫身,這樣下去,兩人間隻怕非要死去一人才能分開。
軒轅望伸出三個手指,示意三式之内便會分出勝負,崔遠鍾點點頭,臉上的笑容不覺微微收斂,這二人劍技正好相克,誰占住先機誰便能獲勝,但一來柳孤寒的劍技是後發制人,二來他如今的心态極易導緻兩敗俱傷,這樣的看來,柳孤寒的處境比那宮貞時更危險些。
這時軒轅望已然忘記了自己即将面對的是諸葛眠風,他心中想的是,若自己是柳孤寒,而對這樣的僵局自己究竟會如何去應付。
死一般的窒息,從柳孤寒身上散發出來,與宮貞時那充滿的陽剛之氣比,柳孤寒帶來的是近乎地獄最深處那亘古不化的黑冰的氣息。這氣息讓圍觀者極不舒服,對于這個森冷的少年,他們是打心眼裏讨厭。但軒轅望與崔遠鍾卻是柳孤寒的師兄,别人可以讨厭柳孤寒,他們不行。
對于四周射來的絕大多數都是厭惡和敵意的目光,柳孤寒毫無知覺,他眼中有的隻有面前的對手。
“拔劍式麽,那麽緻命之處就很明顯了。”雖然心中這樣想,但柳孤寒卻始終不敢出劍,因爲他明白,拔劍式的破綻同他的破綻一樣,在于出劍之後。
空氣似乎停止了,旁觀者也感受到那可怕的緊張,汗水不覺中便爬上他們額角。正當衆人覺得心髒似乎也停止跳動之時,比最強烈的閃電還要刺目的劍芒閃過,衆人禁不住眨了一下眼,當他們再睜開眼時,柳孤寒與宮貞時已經交換了一個位置。
“老師,孤寒哥哥爲什麽還不回來?”
華閑之沒有放下手中的書卷,隻是側臉微微笑了一下:“小雪,你想孤寒了?”
陽春雪一身傳統扶英服飾,碎花布的衣裳襯着她紅蔔蔔的臉,隻不過兩個月而已,她仿佛護了個人般。現在不僅是華閑之對她寵愛有加,便是趙王殿下對這粉雕玉琢般的孩子極其喜愛,少不得給她一些好吃好玩的。
揉了揉自己的眼,陽春雪偎在華閑之身邊,搶過他手中的書:“老師,你說孤寒哥哥什麽時候會回來啊?”
“嗯……大約就是這兩天吧。”華閑之心中微微動了一下,今日正是貴立城中自己三個弟子與扶英皇儲的劍士比鬥之日,柳孤寒……應該沒有問題吧。
他微覺得苦澀,來到這扶英,上至趙王下至随侍的少年,都廢寝忘食地學習扶英各方面學識,雖然扶英人對趙王殿下還算客氣,但就如今而言終究還是寄人籬下。便是與趙王交好的扶英皇儲,對于神洲餘國也是頗爲輕視,因此隻得讓自己這三個少年弟子參與這種鬥劍,以此來提升趙王殿下在扶英人心中地位。
“遠鍾雖然有些馬虎,但大事不苟,阿望小心謹慎,越是危機他越有急智,孤寒看似陰沉,其實剛烈倔犟,他新入門不久,在劍技上我給他的指點不多……他的劍技談不上大家風範,純是實用的殺人之技,但他也有他自己的長處,臨去時我曾對他說過……”
華閑之慢慢歎了口氣,暫時扔開這無用的雜念,輕輕撫了撫陽春雪的頭發,輕聲問道:“小雪,今日的功課做完了麽?”
“做完了,早就做完了!”陽春雪帶着驕傲的神情回答,這讓華閑之心中寬慰了許多,這個女弟子年紀雖幼,卻吃得了苦,其在劍技上的潛質更遠勝于其餘四個弟子。
“老師。”
石鐵山也進了屋子,他與陽春雪同樣練習,但無論是速度還是進展上卻比陽春雪都慢上一分。他看華閑之手中的書已經被陽春雪搶走,便走向水壺:“老師要茶麽?”
“讓我來!”陽春雪蹦蹦跳跳地沖向茶壺,當她捧着一杯水向華閑之走來時,蓦然外頭一聲春雷響起,巨大的震動震得屋子都顫動不已,陽春雪終究還隻是個小女孩,心中大驚下手一松,瓷茶砰地摔碎在地面上。
“啊?”華閑之與陽春雪心中同時重重跳了一下,一種煩郁的感覺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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