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瞬間被刺痛,香姨說得沒有錯,他沒有替母親做過什麽,“你們太自私了,自私到剝奪了别人的人生,卻不負責任地離開,一次又一次,有多少受害者?你們計算過嗎?”
“一共有六十三人,其中,女士五十人,男十,十三人。”男人說道:“我們認真地統計過,還有,每一位的身份我們都記錄在冊,隻是,外面世事變化比現在更快,有些失去聯絡,也是無法避免之事,我們,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是,也無力改變任何事。”
“其實,我隻知道她叫其木格,我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卻不知道她爲什麽呆在那樣封閉的環境下,所以,你說囚禁,我現在才能理解。”男人真摯地說道:“我們也一樣,被圈在固定的地方,我并不理解兩者的區别,我出來的時間有限。”
香姨的一腔怒火莫名地燒起來了,卻又莫名其妙地熄滅,居然無言以對,歐陽浩淡淡地說道:“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習慣站在自己一邊的立場考慮問題,看待事情,鮮少有人做到同理心的,香姨,如果将自己置換到對方的位置,是否能體諒一些?”
少年揉搓着雙手,緊張地看着衆人,“大哥,我們出來的時間已經很久了。”
男人走到蘇雪面前,看着她,蘇雪迎着她的眼神,這是自己的父親啊,“你,多久才能出來一次?多久,我才能看到你一次?”
男人看着她,說道:“我們上次見面的時候,你還小,隻有十四歲,那時候,你父母過世,隻有爺爺帶着你,但他對你極好,我便安心了,這幾年,再沒看過你,一眨眼的功夫,你已經成家,時間,太快。”
十四歲,原來他真的來看過自己,他們都放不下自己在外面的子女,蘇雪直截了當地問道:“所以,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答案嗎?”
“沒有固定的時間,我們出去的時間取決于自己的身體狀态,在感覺不對勁的時候,必須盡快返回寒冰地。”男人說道:“世上有很多城市,我們四散而去,有些人在你們所在的城市的到了自己認爲合适的人,自己喜歡的人。”
沒有固定的時間,蘇雪抱着母親,貼着母親的臉,眼淚落下:“你帶她走吧,你本來可以做得更絕情一些,但你沒有,你帶她走吧。”
“蘇雪,蘇雪!”香姨突然嚎啕大哭:“她就是來送死的,我早和她說過風險,可她不聽,非要過來,就算身體不好,時間不多,但這次,分明是提前了結束的時間,是她自己選的,爲什麽,爲什麽……姐。”
千百芳的眸子紅了,冷冷看着千雲,她快要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千雨狠狠地掐了她一所,千百芳無奈地搖搖頭:“好,我不說。”
千雲,你也看到了,不同的兩個世界的人,姑且不說是否相互喜歡,就算彼此愛上又如何,你還要繼續嗎?千百芳說道,那個女人一輩子無法離開那裏的話,你也願意嗎?
男人說道:“你們不能在這裏呆太長時間,這次的事情過後,我們将會對這裏的一切進行改造,改造以後,現有的入口全部毀滅,至于阿青,她重傷歸來,短時間内無法恢複,就算恢複……”
阿青便是卓太太的本名吧,卓先生往前一步:“就算恢複,會怎麽樣?”
“她也不能離開半步,否則,馬上死亡。”男人說道:“你的選擇是什麽?現在帶她離開,還是讓她安生地活着?”
“我不知道。”卓老闆無力地坐下:“不,她不能死,拜托您好好照顧她。”
男人說道:“這裏還有一位叫千雲的,不曉得是哪位?”
千雲往前邁出一步,男人上下打量着他,滿意地點頭:“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
千雲緊張地咽下口水:“她,她也來了嗎?”
少年緊張地搖搖頭,轉身道:“小家夥,進來吧。”
一顆小腦袋瓜子探進來,她梳着兩個小辮子,眼睛像紫色的葡萄,滴溜溜地亂轉,她的皮膚雪白,加上那頭烏黑的頭發,就像漫畫裏走出來的小蘿莉,她看着山洞裏的人,嘴巴撇着,一幅要哭出來的樣子:“嗚,我怕,好多奇怪的人。”
小女孩穿着一襲簡單的直筒裙子,腳上踩着一雙布鞋,卻很是搭配,她往後退:“伯伯,我怕,你出來嘛,出來嘛。”
這個小女孩看上去四五歲左右,千雲的心像被什麽堵上了,眼淚就這麽盈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她,她是?”
“她的母親在生産的時候不幸去世,我們登記了這個孩子父親的名字——千雲。”男人回頭:“小家夥,過來。”
小女孩卻怯怯地藏在那裏,索性連頭也藏起來,隻有一隻小手握着岩壁,五根手指頭像蔥白一般,嬌嫩得令人不敢觸碰,阿晚走過去:“晴兒,你怎麽還不過來,你不是一直在找爸爸嗎?”
“爸爸?”小女孩終于再一次探出頭,看着山洞裏滿滿的人:“哪一個是呢?”
“你覺得呢?”男人問道,“如果找到了,你和他一起走,好不好?”
小女孩歡快地跳進山洞裏,開心地撫着手掌說道:“伯伯,你是認真的嗎?很認真的認真嗎?”
她脆生生的聲音響徹在山洞裏,諷刺的是,其木格的屍體尚有餘溫,這裏,卻是一個希望的開始,“她可以走出寒冰地嗎?”蘇雪問道:“不是說,母親是寒冰一族,生下的孩子也隻能在寒冰地生活嗎?”
“這就是所謂的進步。”男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一直在努力,如果繼續留在這裏,我們也會死,走出去,才能更好地活着,改變血脈,是唯一的方法。”
“我們來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先人的骸骨,将其放在龍穴以保蘇雪平安,您能給我們您先人的骸骨嗎?”
男人呆住,搖頭道:“寒冰之地确有先人的骸骨,但一旦離開寒冰之地,馬上形銷立毀,也就是說,它們無法離開寒冰之地……”
甯北辰隻覺得一盆涼水從頭澆下來,蘇雪倒顯得淡定:“沒關系,甯北辰。”
怎麽可能沒關系,怎麽可能?這一切,居然是打了一場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