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掏出楊公盤,絲絲涼氣從門縫裏鑽出來,指針來回擺動,啪啪,啪啪,一晃一個來回,一晃一個來回,跟打節奏似的,甯北辰開門,放進去,擰動,門沒開。
“打不開?”蘇雪雙手抱在胸前:“看來,有人不願意咱們進去。”
蘇雪收了楊公盤,拿出一張正陽符,在空氣中晃晃,着了,趁着火勢正旺丢進去,幾乎在同時,甯北辰擰動鑰匙,門終于開了。
推開門,着的正陽符正在客廳裏滾來滾去,門一開,風湧進來,那着了火的符滅了。
沒人碰門,門卻砰地合上了,符隻燒了一半,蘇雪拿起來,擺擺,符又着火了,蘇雪順勢扔到天空,呼,火燒到最旺,天花闆上有條遊魚似的黑影在浮動,甯北辰看得分明,伸出手掌,那黑影哧溜一下進入房間。
兩人一起邁進屋裏,一米高的大床正對着的牆壁上,水漬圖案明顯,一目了然!
那潮濕造成的黴斑像人的手掌印在上面,近看是手指印,遠看卻是一幅水墨圖,清晰可見的有一條長河,河岸邊上是兩排密密麻麻的柳樹,河中央停着一艘舫。
舫是仿照船的造型,在園林的水面上建造起來的一種船型建築物,前後分作三段,前艙較高,中艙略低,後艙建二層樓房,供登高遠眺。前端有平硚與岸相連,模仿登船之跳闆。由于舫不能動又稱不系舟。舫在水中,使人更接近于水,身臨其中,使人有蕩漾于水中之感。
“渾然天成。”甯北辰隻覺得這房裏陰冷得很,冷氣嘶嘶直響,就像開着空調的,擡頭,空調倒是有,但現在連電插頭都拔了!
這屋裏哪裏需要制冷?甯北辰與蘇雪站在房中,窗戶緊閉,房門突然合上了,耳邊傳來一陣絲竹聲,兩人再看牆上的黴斑,隻覺得柳樹條在搖擺,舫正随着河水搖擺……
等兩人再定睛一看,牆上的畫兒又完全靜止了,“你聽到了嗎?”蘇雪狐疑地往前邁出一步,牆面散發出來的黴味兒嗆鼻,仔細看着,黴斑裏有破開的,裏面已經長出了綠毛!
這下可把人惡心壞了,蘇雪往後退,手按在手背上,抽出鬼笛,這根鬼笛可召出鬼魂,但笛上的孔洞可以有不同的功能,就拿現在來說,捂住其它的孔兒,隻留一個吹出的聲音,便可對鬼造成刺激,現在,姑且一試。
蘇雪握住鬼笛,那鬼笛本已經形銷,布奇墜崖之時,鬼笛摔得四散,現在僅是憑着一股靈氣成形,握在蘇雪的手裏,還有些飄飄忽忽的感覺,以一孔吹出,音調急促,那艘舫倏地變形了,被擠成了扁葉狀,窄小得很。
“姐姐,放過我們吧。”一個凄厲的聲音響起:“我們僅僅圖個容身之所。從未造次。”
聲音是從黴斑裏傳來的,笛聲繼續,那幅畫正在慢慢縮緊,河岸已經變形,柳樹被擠得枝葉彎折,原本就快垂到地上的柳條子這下徹底落到地上,整個河岸縮整,擠壓得畫舫越來越窄,越來越緊……蘇雪大喝一聲:“出來!”
“欺人太甚。”畫舫裏傳來一聲大喝,牆裏透出一股氣,直打在兩人身上,蘇雪護着肚子,毅然轉身,甯北辰擋在前面,伸手擋住:“好厲害的鬼氣,報上名來。”
那股鬼氣與甯北辰對上,自然不是對手,馬上退回去,換了一幅祈求的語氣:“二位高人,何必苦苦相逼,我們姐妹在這裏已經沉睡幾百年,隻求有個歡樂的地。”
“你們長眠地底,按理說早應該步入輪回道,何必還在這裏徘徊?”甯北辰看得畫舫慢慢恢複成原來的大小,四個姑娘站在船頭,面容模糊,像打了馬賽克,倒是身上的衣服格外醒目,四個顔色——紅,粉,藍,綠。
她們穿着旗袍,直身式,袖管呈喇叭口形,袖口寬大,衣袖、下擺、開衩處講究鑲滾寬大繁缛的花邊。袖子爲大挽袖式,袖裏精心彩繡上各式圖案,穿旗袍時将袖端挽起,精美繡紋呈現于外,再襯上鮮豔的色兒,四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兩位高人,我們四位姐妹原本是畫舫的歌女,畫舫被撞擊沉沒,我們四位結拜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居然應驗,死後也被葬在一處,我們四人爲避輪回當了遊魂,本想遊戲人間便離去,沒料到墳後加墳,我們被埋得越來越深。”
“有人挖了地面的那一層,在地面建了房子,裏面的骨屍被挪走,奈何我們埋得太深,無人發覺,生生地被壓在這棟房子下,無法逃出,試也試了,逃不出,便自己尋個樂子,最近封印松了些,我們姐妹四人這才出來,我們以水爲生,死于水中,與水結緣,均爲水鬼。”
“我們循着水來到這樓裏,這戶人家溢水,我們索性就在這家駐紮,用法術描了生前呆過的畫舫,尋歡作樂,沒成想驚動了二位高人。”這個聲音啼哭道:“我們未嘗害過性命,求二位放過,我們一定不再出來作亂。”
蘇雪掏出一根紅繩,繩上壓着血光刃,一端握在手裏,手順勢拂過繩子,繩子的一端啪地端直了,甩進牆裏,紅繩的頭鑽進牆裏,飄進了畫舫,“這是引魂索,你們随着紅繩出來。”
話音剛落,蘇雪的腦子一蒙,魂兒便已飛了出去,嗖地鑽進牆壁中,紅繩上的血光刃抖瑟着,繩子的兩端落空,落到地上,事情發生得太快,甯北辰猝不及防:“蘇雪!”
蘇雪感覺身下一冷,回過神時已經落在船上,紅,粉,藍,綠四色裙擺在身前飄,其中一個低下頭來:“一定很好吃,姐妹們,吃了她,我們就能出去了。”
蘇雪頭暈腦脹,這四隻女鬼果然是溺水鬼,雖然看似嬌豔如花,但本相是四隻皮肉脫落,隻剩下白骨的紅粉骷髅罷了,四人的骨頭慘白,那低頭看着自己的女鬼,頭發披散,手骨尖利,撫着蘇雪的臉:“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