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後半個小時,人流量還挺大的,時不時就可以聽見有人說話,可是再過了一會之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人稀稀拉拉的走過,他們仿佛是怕驚動我,我多麽希望他們能随便說點什麽。
已經是六點半了,師父和那個婦女出去那麽長時間了,吃個飯不至于吧?
現在已經有很長時間聽不到有人走過有人說話了,平均五分鍾有個護士走過。
我站在門口四處張望看着空曠曠的醫院食堂,裏面三三兩兩出現廚師模樣的人,他們看了我一眼露出了悲傷的表情,他們似乎以爲我是哪個死者的家屬。
當廚房的門被關上,我已經知道了,恐怕站在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路過這裏了。
果不其然,七點半,天已經暗了下來,隻有太平間去門口的簡陋靈堂向外照射着光。
“哈……嘿……”我自己發出聲音給自己壯膽,但是還是讓我感到恐懼,不管我怎麽放松開小差總是不斷的想着在我身後此時整躺着一具老太太的遺體。
第一次這麽我零距離面對死亡,真是太震撼了。
“咳咳。”我幹咳幾聲還沒好,感覺十分不舒坦。
我再看手機的時候發現現在已經八點半了,一頓飯從六點吃飯現在根本不科學,正當我要打電話問清楚什麽時候才回來的時候。平他先打電話給我了,他說:“你現在先别站在門外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我問。
“估計一時半會回不去,他們家的兒女都來了正在和我商讨今後幾天的發喪事宜,你先進屋,現在天黑了,你在外面會被蚊子咬死的。”他說。
“可是,我一個人……”害怕二字我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你别擔心,我很快會回去的,就這樣。”師父那頭聽見有人在叫他,電話就這樣被挂斷了。
天呐,他要我一個人待在太平間……這不是把我朝着絕路上逼嗎,但是我沒有把害怕兩個字說出來,這是自己必須承擔的。
太平間進屋靠着門的左側有一個燈的按鈕,我打開了按鈕,不知道是長久以來沒有用過或者年久沒有換的原因風光十分昏暗。
瓦數極其低的燈泡挂在牆上,燈光就像燭光似得忽明忽暗,從老太太所躺着的位置正上方倒下來,把她的整個輪廓照出來。
我就這樣站在那,不敢動彈,有種直覺告訴我老太太要坐起來。
我的腿就像被注滿鉛一般動彈不得,我想發散自己思維,把目光從老太太的遺體上轉移,可是……
不管我怎麽做臉總是機械性的轉到老太太所躺的地方,眼神也直勾勾的盯着她,一次,兩次。
花花綠綠的被子把她捂得嚴嚴實實,她的身體被蓋着,隻露出一個十分明顯的人形凸起在那孤零零的躺着,我甚至自己都可以想象出老太太此時正睜開雙眼,眼珠側過來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不敢再想下去,現在我的腿好像可以控制,我悄悄松了口氣,邁開腿,就在剛邁開腿的一刹那,隻覺得腳尖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
那一瞬間我就感覺自己整個人的精神被抽空了,我現在聚集老太太的遺體不足兩米,我個子一米八,如果我倒下去一定會撞到停屍床,甚至還會躺在老太太的身上,似乎就在那幾微秒的時間裏我想了很多東西。
先印入眼簾的眼簾的是遮蓋住老太太遺體的那個床單上畫着的一隻仙鶴,再接着是一片黑暗,我隻覺得臉所接觸到的是軟軟毫無彈性的東西,鼻子被堵住了。
我已經摔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啊……”我大叫一聲,用手撐着停屍床,把整個人用力拖了起來,突然,我感到腹部被什麽東西打了一下。
視線慢慢的從床單下移,看向自己肚子方向,蠟黃粗糙有些肥胖的手出現在我肚子前方,老太太沒死?她手打到我了!
我抓住老太太的手,拿手冰涼涼的,就像抓在了超市裏的保鮮豬肉上,她怎麽可能還活着,隻是生物靜電罷了。
自己安慰自己把老太太的手放回該放回去的地方:“剛才我是怎麽了?自己吓唬自己!”我順勢把臉側了過去,看向老太太的腦袋部位。
我整個人的身子都僵住了,天呐,老太太被蓋住的臉在布上透露出一股驚悚的色彩,她的嘴巴那裏的布凹了下去,整張臉似乎被無限制的拉長了。
看來就是一張驚悚的面具蓋在布下,我打算一探究竟,光這樣猜測是不可能有任何結果的。
我幹咽了一口唾沫,手抖得厲害,好不容易抓住那塊布可是手又不由自主的松開了:“該死!”
我罵了一句,用左手護住右手朝着那塊布的方向伸了過去,心裏總是不斷向上湧現出恐慌感,不知爲什麽久久不散去。
“不看,自己會更害怕的,把它掀開。”
自我安慰起到了作用,我果斷的把蓋過頭的布揭開了,看到此情此景我隻覺得自己的胃抽疼,想吐,可是自己肚子裏什麽都沒有,根本吐不出來任何東西,整個人想吐卻僵在那裏,嘴巴裏反酸水胃液好到嘴裏了。
人在恐懼到了極點的時候身體就會做出反應,當時我的心已經被提到了嗓子眼,因爲我當時看到的臉,和之前在處理遺容之前的表情一般無二,她的臉扭曲成了一團,嘴巴大張着,眼珠子微微的吐出來,好像身體收到什麽可怕的打擊似得,她在叫疼。
在微光跳動的燈光下看到這一幕怎麽不恐怖,和之前所見的檔次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後背生寒,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太太的眼珠子,隻要她不動,我就可以把她的臉變回去,隻有這樣我才敢,自己膽子太小了。
“阿彌陀佛,媽咪媽咪哄……主保佑,急急如律令!”我什麽都不會,隻能随便說點什麽壯膽,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隻剩下壯膽了。
我慢慢的超前移動腳步,抓住老太太的臉,心裏不斷的在想:她現在已經死了,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所以我隻能……
我抓着老太太的臉像師父那樣搓揉着,她的臉部肌肉慢慢恢複正常了,那副安詳的表情,我把她的眼睛合上後走到臨時搭建的靈位前,跪在地上給她燒點紙錢,不住地對她禱告到:“老太太我和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爲什麽要苦苦相逼,我隻是個小孩,我毛都沒長齊。”
我都不敢去看停放遺體的那個鐵架床,突然不知道從哪個地方發出了大媽痛苦的哼聲,在寂靜充滿昆蟲鳴叫的夜晚裏顯得特别刺耳,我身體不住發抖,我感覺自己心髒要蹦到嗓子眼了,那種惡心的感覺,讓我有種想一探究竟的想法。
現在老太太的遺體與我不足三米的聚集,卻在我的正後方,隻有我稍微轉一下頭就可以看到老太太遺體的動向,隻要稍微回一下頭……
在我轉頭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太奶對自己說的話:不管你遇到什麽事,聽見什麽聲音你都不要回頭,切記。
爲什麽不要我回頭?我回頭怎麽了?
我脖子扭過去,天呐,老太太她坐起來了,她的頭向我這邊扭了過來,扭曲的幅度十分大,給我一種感覺她的脖子是不是已經斷了。
“啊……”我起身撒腿就朝着門外跑,不顧一切的朝着前頭沖,可是每每我跑出停屍間後在我的前面走出現了一個停屍間的入口,我心想鬼打牆了。
我看向門的左側,老太太的臉不知什麽時候轉到了原來的角度,她正臉對着我,嘴巴還是在那以不可思議的弧度笑着,仿佛她在刻意的逗我笑。
“不要。”
我就像沒頭蒼蠅一樣進進出出太平間不知道多少次,直到我累了跑不動了跌坐在牆角,仿佛這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老太太除了放蕩不羁的對我的對我笑之外什麽事都沒發生。
“呵呵呵……”我冷笑了一下,其實并沒有發生什麽,我純屬自己吓唬自己。
“嘎嘎嘎……嘎嘎嘎……哈哈哈……”一串犀利充滿仇視的笑聲從我正前方傳來,我正前方所有的東西是那個老太太,我的心跳聲突然變得急促,我把手放在心髒的地方,擡臉看向老太太的方向,就見老太太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下了床,她歪歪扭扭的朝我這裏蹒跚走開,她嘴巴以難以想象的角度笑着,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她左搖右擺,就像個小醜一樣歪歪扭扭的朝着我這邊走來。
“鬼啊,妖精啊,喪屍啊,僵屍啊……”不管我怎麽叫嚷似乎沒人聽見,我多麽希望有個人可以在我旁邊。
“嘎嘎嘎,他們殺了我,不給我治病,現在我回來了我要讓他們不得好死,我養了他們二十多年,如今我卻落得這麽個下場,好啊……哈哈!”說話間她看向我,“小孩,你願意成爲我的人嗎?”她灰色的瞳仁看着我。
“不……我師父會來救我的!”我對她嚷着。
“沒用了,納命來!”她身體突然閃了一下,當可以看見她的時候,那雙死魚眼睛已經和我的眼睛注視着,她的腦袋頂在我的額頭上,絲絲縷縷的惡臭從她張開的嘴巴裏傳到我的肺裏。
她伸出手死死勒住我的脖子,我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樣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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