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年底結算工分的時候,果然出了一些預料中的狀況,但是這些都被江鐵生組長逐一妥善處理了。
無論是哪種社會組織模式都不可能絕對公平公正的,這一點大家都知道。
可是,許多明人打死也不會想到,這些領導竟然這樣喜歡到人家的家裏聊天。
雖然他們說的是什麽還是聽不太明白,但是,基本上,他們的思想工作一做就是一個準,因爲明人們不管他們說什麽,全部都選擇認同。
他們認同法制小組的一切安排,真心的。
但是第二年他們準備大發展時,出了些情況,明人們似乎開始在勞動中爲了活計的事情互相攀比了!
這麽快?他們就開始學會了攀比??
實際上,這當然是因爲他們确實對明人太好了,一年多點的時間,明人差不多都摸清楚了這些領導的脾氣,他們真的不會殺人,也不會打人。
漁民在打魚時也開始不喜歡到遠一些的海面了,盡管那遠海才會出産好魚,近海多是雜魚,可是因爲雜魚和好魚的工分是一樣的,誰還去遠海?
農民們在吹起了銅哨時,竟然開始拖拖拉拉上工了,反正大家到農田時,晚一點的工分和早一點的工分是一樣的。
事情正在發生變化!
江鐵生組長扛着鋤頭,站在村頭,冷冷地看着這些稀稀拉拉走來的明人農民。
他對正在吹着銅哨的大隊長,就是那個被他評爲勞動模範的明人農民說:“聲音再大一些,間隔再短一些!”
那個大隊長馬上努力吹了,聲音變得高而急,因爲吹得太狠,缺氧了,他的臉都變成紫紅了。
明人農民們或許從這個哨聲中聽到了憤怒,或者看到了江鐵生組長的臉色不好,他們馬上加快了動作。
“思想工作不是萬能的!”
江鐵生組長當時馬上召開了小組會議,他大聲地說:“這種情況提前出現了!但是我們也有所準備……”
李铮技術員恨恨地說:“也是該加強管理勞動紀律了!”
在豆幹車間,他竟然發現有人偷着往家裏拿豆幹!真是給他們明人笑臉太多了!!
李铮技術員恨恨地想到漢唐集團當初制定的各項勞動規定,他當時還認爲有些嚴苛了,不把人當人看了,現在看來,真有幾分道理。
這些不要逼臉的小偷,狠狠地處理他們!!
做思想工作沒有用了,抓起來狠狠抽,打他們四百七十七鞭子!!
劉原經理當時笑了笑,這個李铮技術員還是有些沖動了。
他推了推眼鏡,想說話,但是看到楊建國廠長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老楊有什麽看法?”
楊建國廠長平靜地說:“抓人和打人都是不對的,我們可以要他們自己互相監督嘛!
到時候在經濟上懲罰違反紀律的人,扣他們工分,獎勵監督彙報的人,我們不就省了很多事情?”
楊建國廠長在烤魚幹包裝車間裏就采用了這種方法,很有成效,培養了相當一批主動靠近他的人物。
衆人攤開小本子都認真記了下來,對啊,這個辦法雖然在計劃裏也有,但是經過實踐後,證明了這是一個有實效的好辦法。
楊建國廠長又補充道:“我還在考慮另一個問題,我們現在就應該量化考核,核心是獎勵與懲罰并重……能不能激勵起他們工作的**,實際上就是提高了勞動熱情……”
這一個辦法他們本來是要在三年計劃完成了後,當明人們有了初步的勞動覺悟後,再施行的辦法。
但是明人們好像不按照他們的劇本走,這才一年多點,他們就敏銳地發現了大鍋飯的概念。
他們不是最勤勞的明人,但是一定是最狡猾的!
現在的問題是思想工作一做,他們就通,然後又是老樣子,當他們在哪個地方查看時,哪個地方就幹得好,另一個地方就明顯不好……他們才剛吃上一年的飽飯!
當時劉原經理清了清嗓子,說:“好吧,我現在也說幾點。首先,我注意到他們主人翁的精神不夠強,而且沒有勞動光榮這個觀念,這一點我們要加強宣傳!”
大家又馬上在小本子記了下來。
“還有呢,他們對我們隻發實物,不發馬票也有些困惑。他們現在還無法接受這個舟山群島上的一切物資,都有他們一份的這個觀念。
我曾經在家訪時說這些個加工廠都有他們一份時,他們竟然笑了,這不是高興的,而是當我開玩笑!
這說明什麽?我們不能埋頭苦幹------帶頭做和思想工作效果不大時,我們要動用應急手段了!”
江鐵生組長認真地記下了他的發言,擡頭說道:“大家看到了吧,宣傳這一塊我們還是沒有跟上,問題差不多出在這裏。”
西門範廠長這時終于發言了,他說:“還有一點,我一直想說……”
說吧,大家用鼓勵的神情看着他。
“當他們有了漢唐集團的身份證之後,特别是在他們去了台灣後,感覺前後變化特别大……事實上,我們給予的實物分配,并不低于台灣的平均工資……但是他們卻不這樣去思考!”
江鐵生組長這時剛想說,我們把群島封鎖了,不讓他們出去!但是又笑了,這不扯蛋了嘛,搞起分裂了……
江鐵生組長又在小本子上記下這一點,他說:“那麽,我們還是忽視了周邊環境對我們的負面影響了……”
會後,他們從漢唐集團那裏申請了一套完整的有線廣播系統。
李铮技術員負責宣傳這一塊,要多講講成立舟山公社的最根本目的和今後在工作中要加強勞動紀律。
那個曾經評上勞動模範的明人大隊長找過江鐵生組長,他說:“江組長,你們太過良善了,不好好做活,就算是大善人也要發火的,踢兩腳總是有的!若是那些不好好做活的佃家被主家趕走了,方圓百裏休想再佃到好人家的田地了!”
一個漁業大隊長也說:“江組長,莫不如定下來每條漁船每月打下多少好魚才行,要不然他們全都用雜魚來應付!白白使用了我等漢唐集團的大好漁具!!”
江鐵生組長的心當時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樣,他痛苦地閉了一下眼睛,這些方法,我還用得了你們教我嗎!
他當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說:“從你們兩個人了解的情況看,舟山公社百姓的生活好沒好?”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好,甚好!有發下來的棉布,還有糧食,甚至出海的人還能發下來酒,全是白給的!”
江鐵生組長說:“這是你應得的!那麽你們真不知道這個舟山的一切都是你們的?你們會認爲我們這些人會在舟山長住下去?守着這些個破加工廠?你們爲什麽不借着這個機會團結起來共同奮鬥?
各自爲戰家家窮,聯合起來戶戶富,這樣簡單明了的常識,你們不知道?
好吧,你們沒有聽懂,我問一下,一個人可以種植十畝土地,兩個人便可以種了二十五畝;一條漁船打的漁獲,怎麽也沒有兩條漁船配合着打的多。
你們爲何不這樣做呢?”
兩名大隊長想了半天,說:“若是江組長讓我等可以抽他們,放心,定能完成任務!”
江鐵生組長揮揮手,讓他們兩個走了,這個也不用他們教。
他們又開會了,發揮集體的智慧。
李铮技術員抱怨地說:“嘴都好磨破了,他們竟然有人來問我可不可以聽到評書!評書他們個頭!!”
劉原經理輕輕拍了拍李铮技術員的肩膀,說:“别心急,我們忽略了台灣對我們的影響……最近,明人們私下裏議論台灣的各種新鮮事物,我們怎麽辦?掩蓋是不可能的……”
楊建國廠長歎了口氣說:“我們還是回歸貨币化分配吧,工廠計件,把土地承包給個人……”
江鐵生組長心中大怒,這還是原先設計的公社制度嘛!
楊建國廠長喝了一口咖啡說:“主體不變,我們的目的不變,算是繞了一個彎路,你們誰還有更好的辦法?讓我們和安保隊員都上田間地頭、工廠監督?”
好吧,隻能這樣了,衆人私下商談了很久,沒有啥好辦法。
他們總結出了兩點:一是這裏的農民漁民還是不夠純樸,二是台灣對這裏影響太大。
在第二個年頭裏,他們的辦法取得了良好的成效。
大豆、紅薯得到了大豐收,農民有了時間,他們差點把荒山荒坡上種滿了亞麻,因爲台灣是有多少亞麻油就要多少,福建也是如此。
這一切,法制小組都是按實價來收購,給馬票。
魚獲也增多了,特别是經濟類魚獲,他們陸續都換了新型漁船,配上了絞盤和圍網,在合适的風力風向中,捕獲更是成倍增長。
法制小組也是按實價來收購,給馬票。
舟山公社的集體收入也增加了,各項公共建設也逐步展開,道路,碼頭,還修了電影院,家樂福超市也進來了。
第三年結束後,舟山上的居民們也開始歡天喜地按照規劃建起了自己的民居。
但是在賬面上看,舟山公社還是以全民所有制爲主,超過漢唐集團在這裏的資産總數。
當漢唐集團決定與鞑虜開戰後,這裏被定爲海軍前進基地。
江鐵生組長召開了最後一次全體會議。
“這不是我們理想中的社會組織模式,我們當然不會去追求烏托邦,但是這次我個人認爲我們失敗了。”
江鐵生組長在會議上略顯沉重地說:“我們不得不對明人妥協,不得不反複修改我們的理念,不是我們不能堅持,而是現實逼迫我們的……我真怕大家責備我浪費了大家三年的時間。”
李铮技術員的眼睛紅了,說:“浪費?我這一生中,從來沒有覺得哪個三年比這三年更有意義!我們哪裏失敗了?
廈門島的人都羨慕這裏的生活……原先能是一個級别的嗎?”
劉原經理也說:“探索,是人類發展的必由之路,而且這路永遠沒有盡頭。我,劉原,發誓要用這一生去探索下去!”
楊建國廠長平靜地說:“這未必不是一條符合曆史發展的新路子,條條大路通羅馬嘛。”
西門範廠長忽然說:“明人們把我們的辦公樓包圍了!”
大家到窗前一看,成千上萬的明人攜兒帶女的圍住了舟山公社辦公樓。
不知道是哪個明人辦事員走露了消息,島上的居民都知道他們都要回去了,換新的主任了。
一個明人老者帶頭跪下,大哭着說:“江組長,你們不能走啊,不能丢下我等啊……”
頓時哭倒了一大片人。
“江組長不能走!”
“你走了,我等不知道要怎麽做了!”
大家都出去後,李铮技術員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這是多好的人們啊,挺大個人捂着臉哭了起來。
江鐵生組長拿來了大喇叭,講了很多道理,最後答應一年回來看一次,大家這才散去。
在熱蘭遮的酒吧裏,他們聚在了一起,江鐵生組長說:“法制建設?這或許比我們的實踐還重要!”
大家點頭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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