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們是過路人
剛回到海洋之心上,李子強憤怒地對孫德發說:“我們就沒有想到帶個炭爐?!”
“有酒精爐就夠了,我們煎着吃。”
“哪有烤着吃有味?”
“有就不錯了,原本打算吃面包啃香腸。”
倆人從船上拿下來酒精爐,煎鍋,食用油,一箱礦泉水,幾個盆和一些調料,重新返回岸上。
宋士達找到一塊鹿脊肉,用礦泉水細細洗過,然後用叢林刀切成了小片,在小盆裏和着若幹調料拌着。又搶過李子強私帶的罐裝啤酒,打開後倒了半罐,剩下的一口氣喝了。
孫德發把酒精爐和煎鍋桇好,點上固體酒精,倒上食用油,就要開吃了。
“一定要煎十分熟,這鹿肉新鮮不怕老,”宋士達囑咐衆人,“一會兒,我再煮個酸辣鹿鞭湯,壯陽得很。”衆人哈哈大笑,脫下頭盔和防暴服的上裝,穿着它太熱了。
煎鹿肉果然香嫩多汁,衆人吃得歡氣。警犬也享受人的待遇,一會兒一塊興奮地嗚嗚叫。那香味四散而去。
李四和王三在叢林裏倍受煎熬。原本以爲是鬼船,現在看來不是,也不是紅毛番來抓私獵,他們的頭發是黑色的,海盜倭寇的更不是,哪裏有他們這般穿戴整齊。莫非是同行?
王三看見他們割了一大塊鹿肉去,心疼地直哆嗦。可過一會兒,又見那人拎着把鋒利無比的短刀,還要割鹿肉!王三心裏的哆嗦要化爲咆哮了。李四拉住王三,低聲說:“鹿肉有甚要緊?再看看。”
警犬沖着密林發出低沉的警告聲,脖子上的頸毛又乍起。伍大鵬說:“發仔,原本的世界裏,台灣這兒是說閩南話吧?”
“對,台灣大多是閩南移民過來的,也有一部份客家人。我來喊幾句吧。不行再叫大使上。”
甯失祖宗田,不忘祖宗言。這是客家人的老話,但願他們能聽懂。孫德發邊想邊端着槍慢慢靠近密林,伍大鵬和李子強在他旁邊。
“老鄉!我們是過路的,迷路了,想找你們打聽道兒!我們剛從海外回來!”
密林裏沒有任何反應。
伍大鵬沖着宋士達招手:“先别管鹿鞭湯,過來喊幾句。”宋士達是閩南人。
“老鄉,我們剛從海外南極洲回來,迷路了,腹中饑餓,要買你的鹿肉,你要是不賣,我們都拿走了啊!”
警犬汪汪的大聲叫起來,建教授緊緊地牽住它。密林中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伍大鵬說:“我們往後退,留出開闊地!”衆人往河邊足足退了二十多米。
一個小老頭躲躲閃閃從林中走出來,帶着一臉讨好的笑容。
“兩個世界的第一次接觸!”伍大鵬心中閃出這樣一句話。
那個小老頭離着衆人十幾米就跪下,飛快叩了一個頭,說:“軍爺,小的給您問好了!”他說的是客家話,除了孫德發,誰也沒有聽懂。孫德發小聲把這句話翻譯給他們聽,然後就和他聊了起來。
衆人隻見兩個人越談語速越快,态度越是友好。那個小老頭還回頭沖着密林喊了句什麽,裏面跑出一個年輕人來。衆人被他們的鳥語折磨地頭疼。
孫德發轉過身,把那倆個人的身份和來曆都對衆人介紹了。然後輕松地說:“知道今年是什麽年嗎?永曆二年。”
宋士達剛想再查筆記本,孫德發說:“不用查了,現在是1648年5月9日。那倆獵戶知道公元紀年法。”
“是荷蘭人管理的原故吧?”建教授一下子想明白了。
“對,他們發布告、征稅,都是用公元紀年法。”
伍大鵬面帶微笑地對孫德發說:“你現在殺了他們吧。”
孫德發一愣,看見伍大鵬眼睛的餘光注視着兩個獵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說:“好,我馬上殺了他們。”
那倆個人仍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兒,等着他們問。看來真聽不懂後來的普通話。
“你再問問島上能有多少荷蘭人,多少漢人。最好連士兵多少,海盜多少也問明白。”伍大鵬想了一下說。
“還有這附近有多少人。”李子強插了一句。
孫德發一一問詢,獵戶一一回答。
孫德發組織了一下他們的回答,說“大員大概有一千多荷蘭人,拿槍拿戟的有好幾百人。北部他們聽說也有,不知道有多少。定居的漢人有好幾萬,主要修船、打魚、佃地和燒炭,大多都讓荷蘭人集中到赤嵌地區居住。剩下像他們這樣打獵打魚的人也不少,隻不過不在台灣定居,不用交人頭稅。這附近主要是塔加裏揚人、放索仔人,主要在20裏外的上遊。加一起不過幾百人,是熟番,山區裏是生番,有的被殺服了,有的還在反抗。”
伍大鵬看了看正在拼命打開子文件的宋士達,宋士達臉有點紅,說:“這一時期大陸的資料比較多,台灣的曆史資料比較少。我這隻有1624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占據台南、1652年郭懷一起義等幾條。數據不多。”
“這不怪你,我們誰都不知道會到哪兒。”
“哎呀,要是有網絡就好了。”一直在充當攝影師的李子強說了一句廢話。
關于兩個自投羅網的老鄉的處置,李子強提議滅口,要保住穿越者的秘密。
伍大鵬說:“你看他們正偷看我們的不鏽鋼盆。好吧,你可以找這個做借口,你開槍打死他們倆個。”
“我開槍?!”李子強看着倆個身高不足一米六,面帶恭敬的人,撓撓頭說,“算了,我就是說說。”
宋士達也和王三聊了起來,雖然雙方都感覺對方語音有點奇怪,但還是能搞清大意。宋士達發現他們對大陸發生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隻知道過兵,打仗,剩下的一律不知。
建教授聽了宋士達的轉述,說:“放他們走,沒有用處了。”
李子強把自己的面包和火腿,又翻出宋士達的大塊巧克力和牛肉幹,一起塞給他們。倆個獵戶沒有想到還有這等收獲,高興地給李子強叩頭。李子強受不了這樣,連忙把他們扶起。
孫德發說:“李子,你把那些塑料和包裝紙什麽撕下來。讓他們用樹葉包上。現在我們不能留下這些東西。”
“對,對,我忘了。”穿越小組很快把東西收拾完畢,全部上艇。宋士達頗爲遺憾他的酸辣鹿鞭湯沒了。
伍大鵬看着那倆個獵戶說:“以後要多少都有,現在不急。”
李子強沖着獵戶擺手,悄聲說:“大鳥,你不怕他們洩密?”
“他們告訴别人,别人能信嗎?”
“哼,别人信了也沒有用。我們隻是個傳說。”孫德發也沖着獵戶擺擺。
海洋之心在河面上來個潇灑地掉頭,轟隆隆地向着下遊開走了。
他們已經商量好,趁着還有時間,北上高雄看看。
李四和王三如釋重負。王三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哎喲我的娘,這是群什麽人?吓死我了。”
“船體如玉,舷窗用大塊的水晶,竟然不用風帆來去如風------”
“還用那銀子做的盆,筷子也是銀子。”
“那不稀奇,世家大戶便是這樣。這幾個人本來是非富即貴,但又無奴仆,真是奇怪。南極洲在哪兒,怎的從沒有聽說過?”
“還好,鹿是保住了。”
“記住,以後絕不提此事。”
孫德發安心地駕駛,其餘四個人圍着地圖和明末的資料商議。
李子強大手在地圖上一拍,說:“往大了計劃!來這裏,我們就是要征服世界的!”
“憑我們五個根本不可能------我們必須要回去。”
“怎麽大鳥,你來看了一眼就走嗎?舍不得那面的富貴?”
伍大鵬無比真誠地笑了,慢慢說:“呵,呵。什麽富貴,在那邊世界我就是個拿倉庫鑰匙的丫鬟,雖然能賺一些錢,但是整天擔心受怕。怕做錯了事,被各種自然死;怕站錯了隊,被别的勢力清算。錢早就賺夠了,可爲什麽還要幹下去?因爲我身不由已。你以爲那些貪污受賄的官員,真是貪得無厭無底線?比如我個人,如果有人能保證說,你把個人資産拿出一半來,恕你無罪!我早他媽的交了!每次行賄、勾結和打壓别人心裏都害怕,不想做下去了,可關鍵是你不得不繼續做大做強,還要顯得你多麽有用,你才會有個團隊保護你。”
李子強說:“大鳥,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有時候我都笑自己,你說我賺錢幹什麽?我把你嫂子和侄女還有老父母送美國去做順民,如果這次菲律賓合作的事兒搞好,我可以功成名就,也他媽的去美國做順民。從此悄然無息。這就是我的追求?住大房子,吃得好一點,看看風景,然後就完了?可我他媽的一直夢想着,下班沒事兒和哥幾個喝點小酒,和鄰居打點小麻将,然後打着哈欠去睡覺,一覺到天亮-----你說我拿着大把的錢跑去和外國鬼子一起住,有個屁意義!”
宋士達看見伍大鵬少有的激動,知道這是年輕的副作用,連忙說:“好了好了,以後我們有大把的時間訴苦。”
“把初步計劃定下來,高雄港離這兒不遠,一會兒就到了。”建教授總是老好人。
“我們查過高雄港的水文後。繼續向北,再去看看大員的水文!”
“那附近的漁船多吧?我們會被看到。”
“大使,我們管它呢!發仔說得對,我們就是個傳說,讓他們自己找答案去!再說,我們一定還會再來的,躲躲藏藏有什麽用!”
李子強伸出大拇指,說“大鳥就是大鳥,強勢!”
“少拍馬屁,這算什麽強勢。我們穿回去後,招兵買馬再回來!”
“啊,這不洩露我們的秘密了嗎?别人能願意來嗎?”
“洩露?不會的,我先以到菲律賓做勞務技術人員的名義招聘。”
建教授補充道:“李子,像你這個歲數,過着你自稱苦逼生活的人多不多?還是那種比較有技術水平的?”
“到處都是!啊,我明白你的計劃了。”
“除了你,大家都想到了。再說不是你要幹大的,我們的目的是征服星辰大海嘛!”
“這話挺熟,好像在哪兒聽過看過。”
“我也記不住了。”
兩個小時左右海洋之心到了高雄港。一路上先後碰上三條戎克船,孫德發認出它們都是戎克船中的福船類型,能有五十噸左右。
那幾條船看見天邊有艘從沒有見過的白船,高速駛來,無一不驚叫萬分!可海洋之心象一位驕傲的公主一樣,根本不甩他們,直接路過。
高雄港是孫德發認出來的。他曾經來過高雄遊玩。他知道此時的高雄港本地人叫打狗港。
十五世紀左右,此地的原住民番馬卡達奧族,遍築荊竹抵禦侵來的倭冠。平埔話中的“竹林”發音似“打狗”(takau),故漢人稱之“打狗”亦或“打鼓”。日據時代因其名不雅,改名爲“高雄”,打狗音近日文發音的“高”“雄”(takao-)。
孫德發看到原先港口左邊的旗山現在隻是個孤零零地小島,并沒有與旁邊的沙洲連在一起,左邊是壽山。它們中間夾着海道不過一百多米。港口有若幹礁石顯露出海面。孫德發有些猶豫。
伍大鵬也很失望,原來的台灣第一港口早先是這個樣子。
“開進去看看,慢一點。探深儀好用吧?”
“比原先的測距遠,數據傳送快。”
海洋之心一路小心翼翼地探進海港了。還可以,一路深度保持在四米左右。可港口的水面過于狹窄,看樣子停不上一百艘小型的福船。
“這原先是個瀉湖,你們看那兒可能是愛河,其它兩條河我不記得名字。”孫德發指着外面對幾個人介紹。
李子強歎氣道:“太小太淺了,連兩千噸船都停泊不了,用處不大。”
“我記得是日據時期開始大面積開挖,幹了足足有二十年,才有點現代樣子。”
李子強點點頭,說:“這活一定還得找日本人幹。”
岸邊有一條破破爛爛的木棧橋,充當這裏唯一的碼頭。岸上原本有幾個人在整理魚獲,發現一條怪船進港後,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然後發現它向着木棧駛過來,又是紛頭逃竄。
“又跑,就沒有點新花樣?”孫德發把打了個右車,在港裏逛了一圈,又順着原道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