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開我，放開我！你到底是人還是鬼？”被劍中人影扣在地上阮凝筠大叫道，這把劍實在是邪乎，一會是劍，一會兒是人。

“小娃娃，汝乃何許人邪？”

蒼老的聲音從人影中傳來，阮凝筠嚷道：“你管我是誰，要殺要剮随你便，但是不許碰我樂師兄！”

“呵，倒是有情有義，汝若道出名字，自可放了爾等。”

聽到那人影似乎有松口的樣子，阮凝筠眼珠子一轉，心裏想到，不如得個便宜賣個乖。

“不信，說出了，你就會放了我們，除非你把他弄醒。”

劍中人影抖了抖，笑了笑，“你這娃娃倒是精明的很。”

“怎麽，你不敢，你怕了是吧？”阮凝筠也不顧自己是什麽處境了，諷刺它道。

“罷了，當真以爲，吾會怕了爾等，即便是一千個他，吾殺要了他的命也是一瞬間。”

說罷，劍中的人影，松開了她，模糊的人臉，露出唇珠，輕輕一吹，四周的空氣開始波動了起來。無數的花草凋零，螢火蟲開始失去光澤，翠色包裹着的萬木開始變黃，皎月的光芒也暗淡了下來。無數的靈火顯現在了空中，慢慢合攏在了一起，化作一個光芒四射的點。那顆發着光芒的類似于丹藥形狀的東西在空中漂浮，“汝，給他服下。”

“喂，不會是毒藥吧？”

“小娃娃，吾的耐心是有限的，吾已同你解釋過了，若要你們殁，如同探囊取物。”

阮凝筠向他吐了吐舌頭，然後将那顆丹藥接住，擡起躺在青石案上的樂天，将丹藥塞進他的嘴裏，光芒突然在他的身上閃爍起來，忽明忽暗，曾幾何時，他輕微的咳嗽一聲，睫毛微動，睜開了眼。

“阮妹，我這是，唉？我剛才明明被，”他揉了揉眼睛發現還有一個人，“那個人，那個人？那個人！邪劍居然還沒有！？”樂天咬了咬牙，死死地盯着那個人影。

“吾乃上古應龍，萬載修爲，爾等小輩，竟以卵擊石，當真可笑。”

“什麽？萬年，能活過萬年的似乎隻有一種動物。”

樂天似乎是在套近乎，想延宕時間，趁機騙它，然後找個機會跑路。

“啊！還有能活到萬年的動物，是什麽？”阮凝筠聽到這裏，驚奇的問道。

“《述異記》有雲：‘龜千年生毛，壽五千年，謂之神龜，萬年曰靈龜。’”

阮凝筠捧腹，樂天也撇了撇嘴。人影聽後顫抖了一下。

“汝何意，難不成，吾乃王八？”

“不敢，不敢，這是你說的。”

“你這小兒，少呈口舌之利！”

那人影顫抖了一下，似乎是生氣。樂天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

“老前輩，剛才隻是開個玩笑，多有得罪，望海涵。據《淮南子·覽冥篇》：‘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颛民，鸷鳥攫老弱。于是女娲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斬鼈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傳說那條黑龍是應龍，金色瞳孔，你不會就是那黑龍？”

“呵，小兒算你有見識，但說對了一半而已，女娲能斬吾？封印罷了，若不是趁吾不備，她能奈我何？”

樂天，臉色變得難堪了，歪頭向阮凝筠附耳道：“完了，這下可跑不了了，連大神女娲都打不死，更何況咱們凡人。”

“樂天，莫急，他若下手，一千個咱們，也跑不了，且聽他怎麽說。”阮凝筠到是很坦然的說道，這黑龍真讓自己和師兄死，現在還能站在這兒和他說話？

“小子，放心，不會害你性命，吾前來尋你，是因爲你身上有一縷殘魂，是吾昔日故友所留。”

樂天聽後很是驚詫，連忙問道：“這麽說你願意放我們一馬咯？”

“有個條件，吾數百年遇前代劍主，他心懷天下，體恤百姓，至死至終未能實現兼濟天下之宏志，臨殁前喚吾曰：‘天下之大，吾欲走塵世一遭，但惜薄命，未能與老夥計雲遊天下，漁樵江諸，痛恨哉！’故人遺恨，遺留至今，汝願代之？”

“老前輩，你的美意，我自心領，但即便我有那一縷殘魂又如何？我是我，他是他，我代替不了他，他也代替不了我。”

“小子，吾乃上古三大神兵之一，汝不心動？”

“啊？你是什麽兵！？”阮凝筠聽後，立刻興奮了起來，這名字聽起來就不明覺厲。

樂天撇了撇嘴，暗笑道：女子就是女子，對一切好的東西，來者不拒，當真可怕。想歸想，他還得解釋，說：

“《靈犀筆談》有雲：‘古有六道：天、地、神、魔、人、禽，混沌之初，盤古開天，遺斧于野，天地侵蝕，分有三寒鐵，仙匠以其一鍛造、鑄靈，得一神器名曰：六道，此劍可斬天地萬物，力劈八荒，逾六道之外，毀滅之力倍。’但并未提及其他兩塊的下落，莫非？”

人影俶爾一動，睜開金色的瞳孔，笑道：

“孺子師承何人？吾雖活萬年，對此亦僅略聞一二，當真慚愧。”

“此是我祖師爺翎雲子所著，祖師爺曾訪人間數百年，後編成此書。”

“翎雲子？好生熟悉，近來可好？”

樂天無奈地搖了搖頭，說：

“祖師爺于十三年前不幸仙逝。”

“未能見之一面，當真可惜，如此說來汝師可是靈虛子？”

“正是。”

“善，小友，吾與汝師及汝甚是有緣，與你說一故事。”

女娲與吾交戰于冀州，不分伯仲，女娲狡詐，趁吾不備，借伏羲之力，将吾封印于不周山巅，其後數千年，遇一鐵匠，吾求之救吾，他言：借汝之魂，鑄入劍中可乎？吾應之，引天雷，得天火。淬火封印之柱，九九八十一載，方遁。期間，三代接替，待到幹将之時，吾才得以重見天日。吾感其誠，願葬火海，成其劍魂，劍成後，幹将以小篆刻劍柄曰：龍镂。一日，吳王問有劍，派人來取，吾願随之，幹将不肯，曰：“汝之威力可與萬鈞之力媲美，予吳王，恐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吾将汝棄之于野，汝當擇明君，不可任憑揮霍！”

吾應之，其後三年，幹将以镆铘獻之，王怒，殺幹将莫邪，吾聞亦怒，化作俠士，教其子赤，複仇吳王。之後又數百年，吾遇一君子于常山，任其爲劍主，赴沙場，此乃吾所謂之故人也，那日，故人卧病不起，突遭暗襲，殁，殁前，故人将吾藏于昆侖之巅，那日，吾感故人殁，便還其家，故人之魂久久不能散去，吾問其故，故人曰：狡兔盡、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吾明其意，曰：老夥計，毋憂，汝之仇，定當無忘；汝之願，定當成。夜雨江湖數百年，未尋明君，故人之願，無可成；故人之仇，無可報，直至汝來。

那人影像老式投影儀一樣投影完了所有過往，樂天似乎像是從遠古的記憶之中拉回來了一樣，眼神呆滞，不敢置信，過了一會他的心中似乎燃起了熊熊烈火。滿腔熱血，雄心壯志，報效國家情感無法用言語形容。

“老前輩我确有一個宏願：天下大同，攘除奸臣賊子，替你的故人報仇雪恨，待到功成名就，便舟遙遙以輕飏，風飄飄而吹衣。小子自不量力願，請您助我一臂之力。”

“善，吾想知汝如今是何境界？”

“什麽境界？”阮凝筠又一次插嘴道，樂天終于忍不住了，“阮妹，叫你不好好讀書，這下子可好了，連修行的最基本的東西都忘了。”

“你懂，你說啊！”阮凝筠生氣道，其實不怨她，是因爲昆嵛山藏書閣不允許外人進入的，所以他們這些弟子僅僅學到的是皮毛知識。

“所謂境界，是指人修爲從量變到質變，修行之人，将境界分爲人境和天境界，其人境是指：天酬......”

話音未落，阮凝筠立刻明白了，接話道：“天酬、觀微、入化，天境分爲：賢者和魔君，二者是并列的，還有啊，這人境裏面的天酬是天道酬勤的意思，觀微呢，是達到了可以感知到周圍微妙變化的境界，入化則是武學已經到達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至于天境麽，先生教過我們口訣：賢者長壽，魔君短命；賢者不善攻，而善守；魔君善于攻，而疲守。這些東西我也知道，可是教我修行由來的先生并沒有說這些東西的總稱啊！”

“哎，現在的先生都是這樣，隻知習其句讀，不求甚解。沒本事，還是勢利眼。跟昆嵛山的靈董事長說了好多遍了，該換人，他不聽，說什麽省錢，咳咳，話題扯遠了，我現在是天酬，阮妹也一樣，”他頓了頓接着說道，“對了，阮妹，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境界，就是聖境，超越人的巅峰，羽化成聖，可是并沒有史書說這個境界有人達到過。”

天樂若有所思的說道，他皺了皺眉頭，想了好一會才不好意思的說道：“老前輩，你有萬年的閱曆，不知道能否解答一二。”

“切，裝那什麽失敗了吧？”阮凝筠扮了個鬼臉，諷刺道。

“回汝疑前，勿要稱吾老前輩，吾老否？吾也會你那樣說話，别以爲我說古文，就以爲我很古闆，其實我很時新的。我名喚千蠡醪，你可叫我老夥計。”

突然千蠡醪的聲音變成了富有磁性的年輕男子的聲音，不再古闆蒼老。

天樂心裏罵道：你都一萬多歲了跟個王八似的，居然說：‘吾老否？’。罵歸罵，還是的奉承：“千蠡醪？您老果然是時新至極啊!得罪了，晚輩以後就叫你老夥計了——哎，老夥計，你酒量不錯啊？”要不咱們來一杯怎麽樣？話還未說出口，阮凝筠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腰，抛了個眼神：師傅可是說過門規戒酒的，你還想不想維護你的光榮形象了？樂天低頭，雙手的食指相互點了點，表示無奈，把剛想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正是，以前确實好這口，”他繼續說道，“這聖又分文聖和武聖，吾曾親見，故人飛羽成武聖。所謂聖，是指陰陽二氣平衡，達到對俗世無所執念的地步，通俗所謂的心之靜，且能力遠超過凡人，擁有博愛之心，方成爲聖。文聖人封，其懂陰陽之術，馭鬼谷陣法，善《六韬》《三略》。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能平天下之不能治，謂之爲文聖人......”

話音未落，阮凝筠似乎找到了金子一樣，興奮地說：“是不是孔丘冠聖和孟轲亞聖。”

“正是如此，”阮凝筠聽後向樂天撇了撇嘴，意思很明确：叫你嘲笑我文盲。千蠡醪接着說，“而所謂武聖，則比較苛刻，是指天封，當武學達到天境即可召喚封聖大典，通過後，便可以有自己的雅号，例如第某武聖後面跟他的的名字；有觀心鏡作爲護盾，護盾既可以轉移到他人，且永久生效，護盾擁有無與倫比的防禦力，世間萬物侵襲也奈何不得；修爲和能力自是不用多費口舌，達到這一境界的人一定是天下無雙，需要注意的是封聖後并非是永生的，壽命将會提高到千年到萬年不等，但終究會隕落。”

“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二人一同說道，他們都傻眼了，原來這聖境居然那麽厲害，他們的那顆修煉成聖的心搏動起來。

“你們别激動，這封武聖可不是鬧着玩的，一旦失敗将會從此隕落，機遇和危險是共存的。”

千蠡醪見他們深陷人的劣根處，連忙喚醒道，但是似乎他們二人已經走火入魔了。

“樂天，咱們一起修煉成聖吧！”阮凝筠睜大眼睛，臉已然笑成花，幸福地叫道，她已經迫不及待了，她一直暢想着自己和樂天雲遊四海，禦劍天涯，比翼雙飛的樣子，時間會很長很長，可以活到天荒地老，羨煞人也！他們還可能有一大堆孩子，然後看着他們成長，傳萬世。這個願望如今居然可以實現。

樂天似乎也被千蠡醪說動了，如此可以有能力仗劍天涯，更疊朝代，然後成爲天帝，成爲九五至尊，擁有佳麗無數，此後功成身退，永享太平的生活，有可能的話，他還可以帶着母親一起去雲遊四海，接濟世人。建立一個沒有饑餓，沒有剝削，沒有勞役人人都笑的桃源世界，自己無有所恐，無有所縛了。

兩個人的眼睛冒着紅紅的烈火，似乎現在就可以封聖的樣子，千蠡醪說話了。

“其實，你們不明白，這所謂的境界是你們人自己劃定的，然而在你們之前并沒有神靈劃定三六九等。即便你們封聖了亦如何，難道就以爲天下無敵了不成，有句諺語說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管你們到了何種境界，在自然之神面前都不堪一擊！”

這句話像潑了盆冷水一樣，把徜徉幻想的二人拉回了現實，樂天一屁股坐了下來，似乎失去了什麽一樣，兩眼出神，他揉了揉太陽穴，說道：“老夥計對不起，我不知道爲什麽會這樣，我的心好亂！”阮凝筠卻罵道：“死龍頭，讓我幻想一下不行麽？”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不是過來人，永遠也不會懂，不是經曆過的人，永遠是無知。”

“好高深的樣子。”兩人乜看那柄劍。

“好了你們倆快睡覺吧，我在這裏看着你們。對了小子，你明天找塊黑布，将我包裹住，記住除了我允許，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此劍有劍魂！”

“哦，知道了。”說罷，他起身弄了點幹草和木材，放在這裏，拿出淬火石，剛想要點火，千蠡醪飄了過來，“小子，你不是會點法術麽，怎麽不用法術點燃？”

“師傅說，法術對于習武修身之人來說是禍害，會讓人變得懶惰，不允許我們用法術做事情。”

“那我教你一個用内力，就可以點燃的武學技能。”

說罷，他用運氣，将模糊透明的右手食指向前一伸，用力一揮，接着無數的手指穿過木頭，摩擦成火花，将木頭點燃，“哇，這招我也學我也學”阮凝筠立刻跳了起來，不可思議的叫道。

“這樣你師傅就無話可說了吧？”千蠡醪搖了搖頭，看着孩子也确實是聰明，但太聽師傅的話，有時候做事比較迂腐，墨守成規。

“阮妹，你先去那邊睡覺吧，我有點事情問老夥計”樂天的臉突然一沉，俨然起來。

“你的神情幹嘛那麽吓人？”阮凝筠哼了一聲，便跑到另一側，躺下了。

幹柴穩穩地燃燒，萬籁俱靜，隻有一個人和一個鬼影在低語什麽。

“這個内力和法力，到底是怎麽回事，它們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系麽？古書上未有記載。”

樂天也不說其他廢話了，單刀直入道。

“這個問題，回答确實有點難度，我聽聞，内力本身就是人生來具有的能力，無需後天習成，而法力則不一樣，這是人經過一定的觀微，才擁有的逐漸形成的能力，但是很有限，至于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由于二者的原理不同，的确不太可能有什麽聯系。”

“這二者誰更強？”

“沒有強與不強之說，我以爲，法力不應該是人有，像我這樣的，法力比内力要強數萬倍，而像故人那樣的，法術卻比内力弱數萬倍，也許是人和動物之間有區别吧。”

“那人可以習得法力，禽又能夠習得内力，爲什麽不直接先天就都擁有呢？”

樂天對這個問題越陷越深。

“小子，毋須想太多，自然之神是公平的，他給了每個生靈一個生存技能，爲了生存，哪個生靈不願意擁有多一些的能力？人也是，蛇也是，其他的生靈也是。”

“也許你說的對吧。”樂天躺在了地上，他翕攏上了眸子，繼續在夢中想象着這些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