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桌子旁留下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樂兄弟,我們姐弟二人先行回去,待收拾妥當後,便去昆嵛山。樂天看後,便去找到了王鸨媽,将師傅給他的憑據交于她手說道:“王媽媽,師傅派我來收這些東西。”
“哦,這些啊,這批貨早就到了,小福子,快來領這位公子去拿那批貨。”
說罷,王福忙披着白巾,走來,站定後說道:“客官,您這邊請。”
小福子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驿站的後廚房。芷欣正坐在闆凳上搓衣服,突然一個腳步聲從她背後傳來。
“芷欣,你過來,這位公子爺要領前幾天來的那批貨,你去搬來。”
芷欣點點頭,起身向庫房走去,樂天忙制止道:“這恐怕不妥吧?伯母這麽大的年紀,這批貨,她搬不動的。”
“公子,此言差矣,這就是個女奴隸,年輕的時候賣身,老大了,色衰,就隻能靠賣體力活爲生,否則要她幹嘛?”
芷欣似乎有些哽咽,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公子,這種活還是讓奴婢幹吧。”
望着她的搬東西蹒跚的背影,樂天似乎想到了什麽,那個背影,似乎在他小的時候見過,在哪裏?可是他沒有想起來,“好了,伯母,别搬了,讓我來。”說罷他搶過芷欣手裏的箱子,将它緩緩的放置在地上。
似乎什麽東西滴了下來。滴瀝,樂天聽得很清楚,望了望站在那裏的芷欣說道:“伯母,你哭了?”
“沒,沒有,是汗,老了,幹點活就出汗。”
芷欣連忙擦了擦額頭,笑道:“公子,都搬完了,我給你找輛馬車吧?”
“不用,師傅讓我把兩把劍并列捆在一起,用禦劍術拖回去。”
說罷,把他和阮凝筠制作好的素劍拿了出來,左手一揮,所有的箱子騰空而起,緩緩地降落在并列的素劍,“起!”素劍變大,架着這些箱子向天空飛去。
“我的天,還可這樣玩!我要是會這招,以後就省勁了。”王福感歎道。
芷欣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連忙問:“公子,你怎麽走啊?”
“我和阮凝筠施展輕功回去。”
“那麽行,我給你們找馬車吧。”
“不用,伯母。”
芷欣依舊按照自己的想法向客棧外走去,“伯母,真的不用。”
“用的,你的腳受不了這麽遠的路,你有腳傷。”芷欣下意識的回答道,說罷她後悔了,明白自己說錯了話,捂住嘴,連忙小跑。
樂天聽後,身體微微一顫,瞳孔放大,長大了嘴巴,呼吸急促,顫顫巍巍地對着那個背影大喊道:“你怎麽知道?這是我小時候就有的傷,你是怎麽知道的?”
芷欣聽得很清楚,她笑了,笑中含淚,她無法表達現在自己的情感。
樂天呆住了,不會吧?不會吧?這不可能,我,我,怎麽會是,不會的,她怎麽可能會是,但是這件事情怎麽解釋?還有爲什麽每年都會有人給我送衣服和糖葫蘆,除非......樂天不敢去想,曾幾何時,馬車從遠處趕來,芷欣卻不見了。
樂天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他需要師傅給他一個答案,連忙叫了叫樓上的阮凝筠後,又找到了王福。
“小二,伯母還沒回來?”
“不知道啊,一直就沒見到——你在這裏等等吧,或許她一會就來”
一柱香過去了,三刻過去了,一個時辰,她依舊沒有出現,“豬頭,走吧,你在這裏等誰呢?”阮凝筠很生氣,她似乎知道樂天在等那個半老徐娘。
樂天被阮凝筠催促急了,忙對王福說:“如果見到伯母,請她速速飛鴿傳書給昆嵛山的樂天,我有事情問她。我現在必須回去複命了。”
“好嘞,客官,您且寬心去做您的事情。”
馬車的踏踏聲,風掀車簾,一股熱泉從門簾撒了出去,他大概是知道了那個人爲什麽不願意見他。驿站斷橋邊,柳樹旁,一個黑色的身影暗暗地看着那輛馬車離去。
到了萊州城外,樂天叫停了馬車,扶着阮凝筠下來。
“唉我說,不直接坐到山腳下麽?”
“師傅交代過,咱們施展輕功回去。”
“什麽?你騙我吧,那麽遠的路怎麽輕功回去啊?”
樂天聳了聳肩,“你也可以選擇自行回去。”說罷向樹林裏飛去。
“哎,等等我。”
樂天一躍,矯健的步伐泅在綠海當中,緩慢前行,阮凝筠跟在後面,似乎很勉強才能跟上。
沒堅持多久,她的小腿肚子有痙攣的感覺,“啊!”習慣禦劍的阮凝筠,終于招架不住腿上的抗議,從樹上掉了下來,刹那間,她忙用手抓住樹梢,穩定後,單腳重重地落在地上。
她雙手捏了捏小腿,嘴角發出嘶嘶抽搐聲,似乎受到了千鈞之力砸下一般。待她擡頭的時候,樂天早已不知去向。
“該死的豬頭,跑那麽快幹嘛,還有濫師傅,素劍收了就收呗,還說什麽運貨物。”
阮凝筠忙着揉腿,絲毫沒有注意後面有一個黑影。
樂天飛的太快,一行就是幾十裏,“阮妹,我們到前面去歇息吧?”他依舊向前飛去,後面沒人理他,她以爲阮凝筠還在生昨天的氣,便想去安慰,當他回頭時,才發現阮凝筠已然不在身後,連忙回頭找。
“哎,這阮妹,平時練功偷懶,現在知道後果了吧!”樂天自言自語罵道。雖然這麽說,但是心卻在一直牽挂。風從山間呼過,簌簌有聲,沒有一個人,眼下就要到申時三刻,“這可如何是好?”樂天歎道。
蓦然,他想到,貿然去找,無異于大海撈針,他眼珠子一轉,想道:不如點個火堆,讓阮妹看到有煙,自己過來,機會更大些。
“阮妹,你可要看到這煙,否則今晚可要睡荒山野嶺了……”語罷,他拿起淬火石,打了起來。不一會一股黑煙袅袅升起。
他陷入了遐思,失望在心中激蕩。“阮妹,哎,都怪我,你不會故意躲着我吧?如果你想你就你打我吧,也許可以消除昨天的氣。”樂天的眸前都是阮凝筠的身影,不一會睡着了。須臾片刻,一陣夜風徐徐吹來,撫摸着他的臉頰,擾醒了他,睜開眼眸,可是沒有看到期待的背影,隻是一片漆黑黑的夜和黃中透着紅的火苗堆,這雖然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卻還是希望阮凝筠能到來。
倏然,大山深處,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那分明是阮凝筠的聲音。“阮妹!”他連忙爬起身來,心中慌亂之至。“不妙,沒等到阮妹,卻可能害了她的命,樂天你就後悔吧!”他極度自責,然後定了定神,跳入樹上,向那方向風馳電掣般地飛去。
一行不知道走了多少裏,他像風,像雲,在山澗之中穿梭,徑直奔向那聲音的方向。
待到之後,他眸子中閃過一絲詫異。
四周空曠,都是灌木叢林,空曠的地面上有的隻是一塊青石案,阮凝筠躺在上面,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吓,昏了過去。
樂天揆度後,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知道爲什麽與子琴會面的時候一樣,察覺不到一絲的氣息,難道現在的高手隐藏氣息的手段都到了無影無蹤的地步了?
倏然,北面處閃過白影,聲音很微妙,無聲無息。
“哼!終于出現了,好一個守株待兔。”樂天笑了笑轉過身來,果然在他的後面之處,有一團绛紫色的邪氣在空中來回擺動,他連忙向後一退,一退就是幾仗遠。
冷靜二字在他的大腦中停留,他定了定神。
绛紫色光芒,更亮、更氤。刹那間,倏然化作一柄三尺長劍。
劍尖、梢、刃、脊、柄,别具一格,似乎不是天朝的劍風風格。那劍莖部飄出一絲絲綠镂色的光芒,倏悠在劍身處來回浮遊,突地,龍首躍然于劍莖之處萦回閃爍。
那邪劍,蓦然間,化作一團人影,全身被绛紫色的邪氣籠罩,模模糊糊的隻能看清楚輪廓。
飙風一般,那影向樂天撲來,樂天一閃,又向後退了幾仗,樂天伺機尋找那邪劍破綻,如果找不到弱點,緻命一擊,自己就可能命喪黃泉了,樂天深知其中利害,不敢輕易出擊。
那邪劍,似乎通靈一般,也沒有在動,樂天見準時機,運氣于指間,向前伸去,劍氣化作一道白光,向那邪物擊去。绛紫色的邪物,連忙接住這重重一擊,然後翻身,瞬間便移動到了他的身旁,并将樂天擊飛,樂天有些詫異,他的身體居然被這邪劍憑空挑起,相信他的修爲不是一般的深。
他連忙止住身體萦回旋轉,向下方閃去。不料那邪劍居然化作一條白影,劍鋒沖向還沒落定的樂天,樂天猝不及防,挨了一劍,劍口出鮮血淋漓,他捂住胸口,向後退去,撕裂之痛讓他有些吃不消。
汗如雨般款款而下,樂天擤了擤鼻子,罵道:“你是何方妖孽,居然有如此靈性,不是百戰沙場,預判怎麽會這麽準?”
那邪物上下浮遊,似乎有得意輕視之意,樂天強忍住傷痛,左右掌同時發力,向那邪劍側面襲來,邪劍一個側身,化作一條白練,将他纏住,瞬間化解了他的又一攻擊。
“你!”樂天怒吼道,他能感覺那邪劍分明是在戲弄,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怒氣沖破了天靈,化作一股力量,掙脫了萦繞的白練。
那白練被撕碎,倏然邪劍又恢複原狀。
“看來,需要重新揆度了!”樂天心裏暗道,他捂住胸口,向左慢慢移去,那邪劍自然也向右移去,突地月亮被暗雲遮住,那時間,一片昏暗,樂天暗叫不好!它在暗,我在明。
爲時已晚,那邪劍将搫在一起,化作一柄巨劍,發出耀眼的白光,绛紫色倏然充滿了天地之間,這一擊,樂天徹底招架不住,“铮!”的一聲。他用左右手掌死死地按住巨劍的上下面,向後快速退去。倏然間,它掙脫束縛,便立刻散發四道墨绛紅劍氣,樂天連忙轉身,閃開。
這樣下去似乎也不是個辦法,它的弱點到底是什麽,難道是劍柄?算了姑且一試吧,他一個箭步向邪劍沖去,想要抓住那劍柄,不料卻被绛紫色光芒彈了回去。
那邪劍,似乎已經失去耐心。绛紫色的光芒忽然化作一條黑色金色瞳孔的巨龍張開血盆大口,欲将其吞噬,樂天連忙撐住龍口,卻無奈即使有萬鈞之力,卻也無法掙脫。
一時的沖動,讓他陷入絕境,樂天懊悔不已,但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看來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樂天的意識逐漸模糊,似乎這凡間紅沉變成了過往浮雲,與他無關,待到雙眸閉上之際,還在臆想,阮凝筠在他耳邊笑,母親在旁邊繡針的美景。
倏然,那邪劍就在要碾碎樂天之際,铮的一聲,萬籁俱靜,剛才所有的光芒和聲音化作塵埃,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
阮凝筠矗立在石案之上,她還在保持擲出暗器的姿勢,見那條黑龍消失後,腿一軟,偃在地上,口中鮮血淋漓。
原來阮凝筠一直在假寐,等待着,待到她找到這邪劍的弱點,再出手相助。在他們打鬥過程中,她發現這邪劍似乎一直在謹慎自己的劍柄之處。阮凝筠的一擲,正是緻命一擊,果不其然,邪劍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向後逃竄。
邪劍消失後,樂天沒有了支力,被無情的摔在地上,口吐鮮血,雙眸充滿了深邃而又迷離的神情。他想要睜開的雙眸,卻無奈身體疲憊,翕上了雙眸。
阮凝筠消耗了太多的氣力,隻得用手扒着土,匍匐過去。
“樂,天,樂天”看着他一直在昏睡的樣子,阮凝筠潸然淚下,她的眼眸充滿了悔恨之意,若不是自己懶,也不至于追不上樂天,阮凝筠越想越覺得都是自己的錯,恨不得自刎謝罪。
“阮妹”微弱的聲音,從樂天的嗓子裏擠出來,鑽進她的耳裏。
樂天用盡自己的氣力,喘籲籲的說道:“你,你沒事吧?”
她連忙托起樂天,說道:“沒事,沒事吓死我了。”
“放心,有,有,我在呢”他勉強的擠出笑容,但卻引來阮凝筠擔憂的眼神。
“來,我把你扶起來,那邪氣已經被趕走了!”阮凝筠裝作興奮道。
待他緩緩睜開眼眸之際,連忙将她壓在身下,“又來,又來了!”
“什麽又來了?”阮凝筠順着他的眼神向那方向看去。
绛紫色的光芒再次在空中擺動,卷土重來。離他們已有三四十仗遠,霎時間,飙風肆虐,殺氣四溢。
“無知小兒,居然敢傷害本尊,看今日不把你們打成肉餅!”
那邪劍憤怒起來,這次他不在挑逗,而是化作三尺,斬釘截鐵的準備吃掉這倆小孩兒!
光芒再次聚集,不同的是,周圍的樹木發出螢火蟲般的零點,那邪劍似乎是吸納了所有的生靈的靈氣,聚集在一起,飙風急轉,像龍卷風一般,沖了過來!
樂天連忙推開阮凝筠,向後微微一側,不料,這尖銳的劍頭是躲過去了,但是劍身散發出的劍氣,再一次給他肩部戳了一個窟窿。
樂天捂着自己的胸口,鮮血淋漓,滴瀝在幽靜的四周顯得十分明顯。
“你這厮,居然還敢再來,如今你漏洞百出,我隻一用力,便把你打成粉末,你可信?”樂天雖然氣喘籲籲,但是仍佯作鎮定道,他将手背到身後,掌際發出微弱的光芒。
“哈哈哈哈!無知小兒,你若能打到本尊,吾立刻成爲爾等馬下奴!”
樂天心一涼,暗道:看來真的已經到了草木黃落的地步,體力已然到了殆盡地步,恐怕在堅持一會連談吐的氣力都沒有了,必須馬上解決掉他!
他強撐體力,凝風聚成一柄劍,揮向那厮,喝道:“今日,便将你打成廢鐵!”
那邪氣,有些飄忽不定,似乎在嘲笑,似乎在諷刺!等待樂天的下一個動作。
“青雲劍法一百零七式”
樂天猝然伸出右掌,那掌際的光芒似乎充滿了力量,頓時月亮推開雲霧,四周變得明亮,樂天化作白影,極速地在那厮身上來回遊走,每閃一下似乎都是緻命一擊,不時的發出铮铮聲音,速度可與風馳電掣媲美,力度可與開天辟地相拒!
那绛紫色的邪劍,沒有料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一個殺手锏,猝不及防,被連敲了數下,它感覺身上震蕩,猶如天崩地裂。樂天将自己的真氣注入劍内,恣肆的真氣在劍内亂竄。邪劍被壓的有些招架不過來,突然,绛紫色的邪氣消失,出現了慢慢在空中流動的金綠色龍磷。
劍柄上面顯示出篆書:“龍镂”的二字。
樂天落地待定,突然,空中天際間,劃過一絲靈氣,倏然,天地之間劃過無數的劍痕,在空中待定,似乎掣動,便會交織在一起。
“葬送。”樂天話音未落。無數的劍痕交織在一起,變成一個有一個的死字,放出閃亮的銀色光芒。
“铮铮铮铮————!”不知道多少下的狂猛恣肆的攻擊,邪劍開始搖搖欲墜,劍身已然是被擊打的全身都是傷痕,剛才靈氣已經完全消失,剩下的隻有殘餘的微弱靈氣,繼續維持绛紫色的光芒!這還沒有完。
“收!”樂天一聲喝下,天空中狂風呼嘯,氣流化作一柄巨劍,在盤旋,萦回。似乎與這月亮揉成一體,發出刺眼的白光,猛地向下一擊,頓時掀起雷鳴,炸開了鍋,白色光芒噴薄,向外散去,無盡的靈氣向外漣漪。
那邪劍,終于被打成篩子似的,已經無力支撐绛紫色光芒,突然黯淡了下來,向地上重重的砸去。
阮凝筠看得心神搖蕩,不敢想象自己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因爲這是巅峰武學思想:将招式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按一定順序施展,不同的情況下,會調整不同的順序和招式,達到将傷害最大化的目的。
這一招是昆嵛派的獨門絕學,需要非常強大的毅力和悟性,才能做到融會貫通。一旦施展會對方造成極大的傷害,自己也會遭到反噬,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輕易出手的。
體力透支的樂天倒在了地上,再無聲息。
阮凝筠搖了搖昏睡過去的樂天,心中突然湧出一絲絲的感動,那是一種被人保護的感覺,很溫馨。一股暖流在他的臉上流動,他突然微笑了一下,阮凝筠見後也笑了笑,昨天的隔閡似乎渙然冰釋,她湊上去,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就在這時,那劍矗立而起,化作人影,倏然的擒住阮凝筠!
“呵,汝當真以爲本尊被打敗?想吾力戰沙場萬載,僅憑這小小的一擊,就能置吾于死地麽?”那恐怖的聲音在樹林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