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聽到這裏,種種過往讓她心酸不已,眼前的男人面目漸漸模糊,卻難掩清晰的回憶,關于過去自己所承受的苦難似乎在這個時刻都變得渺小而不值一提,跟居智這十一年的幽禁相比,她漫長地尋找就不那麽難熬了,她看着他的白發和皺紋,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氣味,漸漸淪陷。
可是,還有太多疑團讓她迷惑,平東王爲何要将居智囚禁在此,在這十一年間都從未給過答案,就這樣日複一日的關着他,而更讓人疑惑的是,現在汀蘭也被挾持至此,莫不是這魔怔了的王爺拿百姓取樂,要将汀蘭也一同禁閉在此,想到這裏,兩口子不禁一陣毛骨悚然,他們不約而同想到的便是年幼的阿晉,無論如何汀蘭必須立刻回去。
居智看出了汀蘭的焦急,尚且無力自保的他便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将汀蘭好好地送出去,可将汀蘭帶來的男子已不知去向,王爺又是出沒不定,現在想要知道汀蘭來這裏的用意,唯一可以給他們一些意見的隻有那位老仆人。
汀蘭再一次見到那慈眉善目的老人不覺心中一驚,這老人她是見過的,雖然此時的他身穿華服,顯得高貴而幹練,但是,他眉心的疤無疑向汀蘭出賣了自己的身份,這人分明便是十年前來衛仲英府上送信的樵夫無書。十多年過去了,他更添了幾分滄桑,可眼前這樣成熟練達的老管家,怎麽都讓人無法将他與那滿口村話的樵夫聯系在一起。
那老人對着汀蘭恭恭敬敬地行禮,眼神并不躲閃,卻帶着幾分歉意,汀蘭無奈地看着他,開口說道:“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想來你也是拿人錢财替人辦事,我并不怪你,但,還是勞煩明示,你家主人将我也帶到這府邸,到底是何意圖?”
“多謝夫人諒解,夫人寬宏大量,讓老仆無地自容,但,王爺隻吩咐您在此等候,并未告訴老仆所爲何事,但請夫人放心,王爺宅心仁厚,不會做傷害夫人的事。”
“宅心仁厚?呵呵,就是你家主子的宅心仁厚,讓我們徐家妻離子散,現在連我也被擄掠至此,是執意要我徐家家破人亡了。”
汀蘭說這些話時語氣平和,并無半點焦躁和愠怒,連臉色都不曾改變一分。多年的苦難已經将當年嬌弱的小女孩磨練成了堅強果敢的母親,而付出一切也要保護兒子的決心,更使得她多了幾分無所畏懼的英雄氣概。
“夫人這樣說,老仆無言以對,但還是要請夫人稍稍等候一些時日,想必王爺馬上就要到了,他一定會給您答案的。”說完,這老仆人便轉身離去了,隻留下汀蘭和一言不發的居智。此時的居智心裏很清楚,這些仆人是不會知道什麽的,就算知道,也不會輕率地告訴他們,被囚禁之後他學會了隐忍和沉着。
除了等待别無它法,這宅院高高的圍牆和裝有神秘機關的大門,是絕對沒有辦法跑出去的,就在被關在這裏的第三天,那個神秘的王爺終于出現了,他的出現讓居智和汀蘭驚訝不已,而他所說出的一切更讓他們不知所措,如墜深淵。
話說另一邊衛仲英苦等女兒無果,便生出很多老年人的胡思亂想來,他料定女兒此番失聯定與居智有關,對居智的恨便又憑空多了一分,可讓他在焦慮中感到驚訝的是,小小的外孫卻表現得十分淡然,他隻是每日習讀醫書,和往常一樣的乖巧懂事,也不詢問母親的下落,甚至給了煎熬中的衛仲英許多安慰。
第十日,汀蘭毫發無損地歸來,馬車到了巷子口便有天天等候在此的仆役進去傳話,衛仲英急急忙忙地跑出來,阿晉扶着戰戰兢兢的衛仲英,像小大人一樣勸他慢些,汀蘭在下車的時候看到眉目又成熟了一些的兒子,不免心内一陣溫暖,這一老一小走向自己的畫面就好像是走向他們所有的依靠,不禁讓人動容。
阿晉在看到母親的那一刻終于落淚,滿面淚痕的他這才像個真正的孩子那樣,他被汀蘭摟在懷裏時,嘟嘟囔囔地說着:“阿晉怕極了,怕母親也不回來了。”汀蘭被兒子簡單的言語融化,此刻的内心變成一汪溫柔的水,這孩子怕外祖父難過,便時時壓抑着自己的恐懼,是啊,他是個生下來便沒有父親的孩子,母親便是他所有的依靠,他怕失去,更怕不辭而别,汀蘭想着他小小年紀便要照顧長輩的心情,就更加心疼他的懂事,憐憫他的可愛。
衛仲英隻是看着女兒無語垂淚,并不發一眼,汀蘭撲通一聲跪在父親的面前,哽咽說道:“女兒讓老父日夜懸心,是女兒不孝,父親這幾日一定憂思過度,如今女兒平安歸來,請父親原諒女兒,保重身體。”衛仲英擺擺手便轉身回家,還是一樣地不發一言。汀蘭與阿晉在娘家住了一夜便回去了,奇怪的是,衛仲英甚至不問問汀蘭去了哪裏,隻在晚飯時默念着:“回來就好。”汀蘭不曉得父親是料定了此行與居智有關,還是父親害怕聽到女兒又一次陷入險境的消息,他看到她安好,便已十分足夠。
日子依舊要繼續。
也是極其尋常的一日,又有一票人來到的徐家的藥行,這次的這些人卻不再神秘,他們個個騎着高頭大馬,顯得威武昂揚,都穿着紅色的官服,在民間并不常見這樣的官員,因此顯得極爲稀罕,可也有一些年老的仆人識得這些人都來自宮中。這些人下了馬便恭恭敬敬地候在門外,汀蘭在仆人通報後匆忙迎了出來,對于皇宮裏的事,尋常百姓是不敢怠慢的。
領頭的官員彬彬有禮地向汀蘭說明了來意,原來這一行人由醫官和宮中官員組成,他們此行的目的也是汀蘭萬萬沒想到的,原來,他們真正想見的人并不是這家的主人,而是少爺阿晉,汀蘭覺得疑惑,想來阿晉是最乖巧不過的,絕不會招惹如此大的是非,而看這排場,那領頭的官員便顯得十分耀目,雖然他盡可能的與其他人保持一緻,着裝也并沒有什麽特别,但,接下來的交談中汀蘭終于知道了底細,這人果然來頭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