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身體健旺、精神十足的成祖文武義睿聖皇帝,毫無征兆地薨了。
聖皇帝死得十分突然——據梅才人當時對太醫的說法來看,皇上一開始隻是臉色不太好,後來對她說自己“胸口悶痛”,就在她問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的時候,皇上卻不說話了。她正要再問一次時,卻隻聽咕咚一聲,皇上的身體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梅才人吓得忙上去扶起了皇帝,卻發覺他的胸口已經沒有了起伏。
宮中登時大亂。還沒有走遠的許世岚,作爲禦前侍衛長被急速召回穩定局勢;皇後一連幾道懿旨,朝中幾位重臣拍馬趕進了宮中——半個時辰後,随着國喪的鍾聲敲響,皇宮像是一顆心髒,向全京城彌漫出了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這一切都是因爲元皇後所出的嫡長子——現今的皇太子,此刻并不在京中,而是在離京城疾行快馬也要二十天的廣袤西北。
而現任皇後出身于朝裏最位高權重的武将世家,在大盛朝三支最雄壯的軍隊中,有一支便是牢牢地被皇後父親所把持着,在皇旗軍等其餘二軍中,也是布滿了他深深的根系。——而想一想,現任皇後所出的四皇子,也已經二十八歲了……
霎時間,舉朝上下的眼睛,都盯在了皇後的身上。
大盛朝的最高處,彷如被漩渦一般的雲霧遮掩住了,叫人看一眼都覺得心驚。
在這種時候。顧老爺反倒體會出來了一點遊離于政治中心之外的好處:雖說自己這職務與皇宮脫不開關系,可是所卿掌之事不過是祭祀朝會、酒醴膳羞——在這節骨眼兒上忙是忙了點,不過那些個站隊殺頭的事兒與他一概沾不上什麽關系。
顧府中真正被這消息所壓倒了的,還屬與聖皇帝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老夫人。
消息傳來的時候,顧成卉正好在壽安堂與祖母說話兒。顧老爺派回來的長随才把話一說完,老夫人的臉上就猛然失了血色,一時情急之下,馬上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顧成卉、林媽媽都慌了手腳。忙是又拍背順氣、又是傳召大夫,忙活了一通,隻聽沉悶的“呃嗚”一聲,老夫人吐了一大口血。
血染濕了老夫人的膝頭,以及顧成卉伏在她腿上的手臂。
月白色的衣袖上,一塊污血的痕迹緩緩地暈開了;顧成卉愣愣地盯着血迹,過了不知幾息的工夫,她才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連聲喊道:“大夫呢——!大夫!快叫大夫來!”
聲音嘶啞得幾乎讓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在林媽媽雖然慌,可條理卻不亂,早在老夫人咳嗽的時候。已一連派了幾個小丫頭去請大夫了。不一會兒的工夫。顧成卉曾經見過幾次的那個長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就氣喘籲籲地到了。
吐出了這一口血以後,老夫人就好像精力不支似的半合起了眼;經過一番施針急救,那老大夫才終于吐出一口氣道:“這一下,起碼是沒有危險了。我先開一個養神清心的方子,速速去熬了來喂下去。叫老封君先歇一覺緩一緩神。”說罷,便拿起了紙筆,飛快地寫了一個藥方。
“祖母她……是什麽毛病犯了?”顧成卉輕聲問道。
老大夫瞧了她一眼,又伸手拿過了一張紙,搖頭道:“老封君本來年紀已高。又有沉疴,這一次急火攻心。痰淤塞堵,引起邪氣上湧,當真是好險。”
……全是中醫言論,與顧成卉心裏的醫學常識完全對不上号。她怔怔地看了一眼老夫人,咬緊了下唇,頭一次感覺這麽茫然。
一旁的林媽媽已吩咐了小丫頭去煎藥,又叫人趕快去請了顧老爺回來,一轉頭瞧見她的模樣,不禁也有些心下恻然。她輕聲安慰道:“五小姐,您留在這兒也是白擔心,如今老太太已是好些了,您不妨就先回去罷。待忙過了這一陣兒,再請您來服侍……”
顧成卉也不由覺得自己有點兒礙手礙腳了,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安,柔聲勸慰了一番才剛剛有了一點兒精神的祖母後,便起身離開了壽安堂。
日後每當念及此處,顧成卉都要後悔一遍——若是當時沒有走就好了!
可在這一刻,顧成卉所能感受到的,僅僅隻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隐隐預感——到底是因爲皇帝駕崩,還是因爲祖母病急,她卻說不清了。
回到了關月山居以後,剩下的半天,顧成卉都是在提心吊膽的憂心中度過的。不光是爲了病情突然加重的祖母,還是因爲她想到了沈晏安。
以她的靈慧,結合了如今局勢稍微一想,便能明白現在的皇旗軍裏,隻怕剿匪平亂已經不是首要任務了。現任皇後在軍中的根系到底會不會有動作、又會有什麽動作,還不得而知;可是有一點是确認的,那就是身在皇旗軍中的沈晏安,毫無疑問地已經被卷進了這一場風波裏。
不過身爲魏國公之子,堂堂騎都尉,總該有置身事外、保全自身的餘地罷?
在躺進自己的被窩中時,顧成卉這樣暗暗地祈禱着。
因爲帶着各種各樣的心思,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半天工夫,到了夜深時分她才好不容易睡着了——隻是顧成卉卻睡得極不踏實,睡夢中似乎總有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響,叫她十分不安。翻了兩個身,那輕微的雜音仍然在耳邊回響。
終于,顧成卉一個沒忍住,猛地翻身坐起——
水一般銀亮的月光漫過了窗台,灑在床前的地上。屋子裏頭雖然一如往常,可她敏銳的耳朵卻捕捉到了屋外極細微的一句話聲:“莫把……吵起來了……”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
她迅速地下了床,白羅绫襪子踩在地闆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顧成卉爲了不叫自己的影子投射在窗戶上,小心地貼在門後,附耳去聽。
好像另一個人正在出聲回答方才說話的那個人,聲音聽起來稍微清楚了一點點,可是還是很細弱:“……怎麽會……不知道接下來……”根本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什麽。
隻不過這一次,伴随着說話聲一道傳入顧成卉耳中的,還有隐隐約約、更加飄渺的雜音——好像是腳步聲、話語聲混在一塊兒後的産物。顧成卉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濃,終于一下子拉開了門——
從屋子門口望出去,隻見自己的四個丫鬟、還有一些小丫頭,都聚集在院子門口。明明已是半夜了,可沒有一個人臉上存有一點兒睡意。幾人聽見主屋的門開了,都吃驚地回過頭來看;不光如此,院子門也沒有鎖上。
沒理會丫鬟們的輕叫聲,顧成卉眯眼朝半開的院門空隙中望出去——外面火燭、燈籠的光芒亮堂堂的,映得院門内更是一片幽深的黑暗。從外頭還傳來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說話聲——就像剛才聽見的一樣。
忍冬有些惶然地道:“定是咱們把姑娘給吵起來了!”說着,忙走到了她的身邊,一低頭,不由驚訝道:“姑娘怎麽連鞋也沒穿!”又忙進屋去給她拿了鞋子出來。
顧成卉任她将鞋子給自己套上,目光在其餘的丫鬟們身上轉了轉,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腳上忍冬的動作僵了一僵。
她的問話聲在空中響起,回應卻隻是一片靜默。半響,才隻聽“咣”地一聲,原來是細辛把院門推上關緊了。她急步走上來道:“姑娘,本來您睡得正好,我們也不敢去攪擾您。既然您醒了,這事兒就非得說不可了——”
顧成卉目光嚴肅地看着她。細辛吸了一口氣,這才道:“大概幾刻鍾以前,老夫人的病又犯了一次……這一次,據說比今兒白天的時候還要嚴重得多,老夫人如今已經說不出話了。好在今天下午來瞧病的大夫爲了以防萬一,早吩咐了林媽媽她們備了許多藥,吃下去了以後,如今雖然意識仍昏迷着,也總算是安穩了下來。”
這值得慶幸呀——這個念頭還停留了不到一瞬,顧成卉就意識到了不對。已經是兩更時分了,她院子裏的丫鬟們按理早該睡了,怎麽會對壽安堂所發生之事一清二楚?還有那院外的火光和人聲……
細辛瞧了瞧她的神色,繼續道:“這消息是長莺送出來的——”順着她示意,顧成卉這才看見,幾人裏竟有一張長莺的臉。不光是長莺,羅巾兒、田螺兒,甚至還有勾簾,此刻都在關月山居裏站着——
“太太說是要貼身伺候婆母,已經帶着她的人住進壽安堂了。原本伺候老夫人的人,除了一個林媽媽和牽馬,其餘的都被趕了出來……”不知是誰,低低地說了一句。
然而壞消息還沒有說完。細辛似乎無法啓齒一般,過了許久,才吃吃地道:“關月山居外頭,被幾個婆子守住了。剛才我要出去,卻被那些婆子給轟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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