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正是傍晚,天邊染上了淺紫色的雲霞。擺攤的也收了攤,小店裏也關上了門,街上行人紛紛往家走——正到了晚飯的時候。
在這種透着忙碌安甯的時辰裏,由于吃了一肚子酒,滿臉通紅、氣勢洶洶的朱小手一行人,就顯得特别的刺眼。
街上人避着他們,紛紛給這行人開出了一條道來,由朱小手打頭,一路殺到了顧府大門口——他們都是一群年紀輕輕的官宦子弟,往日在京裏也是耀武揚威的,現在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顧家門房一看這陣勢就慌了,他見眼前一行人都是錦衣玉帶、一身酒氣,知道不好惹,也不敢出去,躲在門裏叫道:“各位爺有話隻管吩咐,小的一定馬上去辦……”
一個酒吃得最多的年輕人姓尤,此刻聽了這話,指着門房鼻子罵道:“你——你去把顧、顧家老三叫出來!叫、叫他出來——給我們賠錢!”其他幾個也揚着拳頭,呼呼喊喊了幾聲,一時停了幾個過路的,駐足好奇地張望。
門房一下子苦了臉——要見誰不行,偏要見個不在家的!他賠笑道:“幾位爺,不是我不肯去傳話——實在是我們三爺沒回家。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隻聽“啪”的一聲,半塊碎磚越過門房腦袋,直直砸在了顧家漆紅大門上。那穿皂色衣衫的直起嗓子喊道:“從我們身上賺夠了錢,現在想躲起來?告訴你,門兒也沒有!叫他出來——”
衆人的情緒一下子被點燃了,紛紛道:“不看看爺是誰,竟騙到了老子頭上——”“就是!我不爲了這點子錢,就是來找顧老三出一口氣!”
門房一看鬧得不成話了,忙告了個罪過,去前院請顧老爺去了。
就在前門鬧得一團亂的時候,兩個人影悄悄地閃進了側面的小角門。要是前頭鬧事的公子們瞧見了,必定要大喊起來的——這倆不是别人。正是玳生和來保。
此刻這倆人臉色都不大好,神情有點兒慌,一腦門子汗。
他倆誰也沒想到,照着顧成卉給的劇本念了一遍詞兒,竟給府裏惹來這麽大一個亂子——兩人頓時都沒了主意,隻好趁人不注意溜進了府裏。一進門,來保就先埋怨上了:“可吓死我了,若是叫他們瞧見,恐怕腿都給打折一條!……這是怎麽了這是!”
玳生有點後怕也有點興奮,沒答話。急急往裏走。
忽然半路上一個人閃了出來。笑道:“你們回來了?”二人一看。原來正是半夏。
看見妹妹,玳生簡直有一肚子的話要問,半夏卻搖了搖手笑道:“你們倆同我來,姑娘要見見你們。這回的事辦得不錯。在二門口都能聽見他們嚷嚷……”
兩人隻好閉上嘴,随着她進了垂花門。現在府裏正值多事之秋,上面還看不出來什麽,下頭的人卻早有些兒亂了——半夏随便找了個理由,給看門婆子瞧了瞧對牌,就把兩個人給放了進去。
來到了關月山居,半夏先進去通報了,過一會兒她掀了簾子出來,笑吟吟地對二人道:“哥哥。來保叔,你們進來罷!”
一個車夫和一個閑混的,哪裏來過府裏小姐的院子?早在邁步進關月山居的時候,就已經被院子的精巧漂亮驚得說不出話來,見小姐傳他們進去。都有些戰戰兢兢地進了屋。
外間裏已經擺上了一個美人花鳥繡緞五扇大屏風,所有伺候的丫鬟都在屋子裏頭站着。不用問,屏風後面自然就是顧成卉了——
兩人一進了屋,膝蓋就一軟,跪在地上給顧成卉磕了兩個頭。
規不規矩的倒還罷了,五小姐行事時莫測的手段、好像無所不知的态度,已經叫他們隐隐約約地領教到了一點。這一跪,确實是跪得心悅誠服。
顧成卉在屏風後面,透過縫隙見了,不由微微一笑。她清朗的聲音緩緩道:“這一次在外頭跑了一天,倒辛苦你們兩個了。細辛,給他們拿賞錢。”
細辛應了一聲,她早已備好了賞,将兩個荷包遞了過去。荷包一入手,輕飄飄的,幾乎沒有分量——來保尚能忍住,可玳生卻壓不住沖動了,立即打開了荷包,從裏頭掏出了一張紙來,眼睛瞪大了。
原來是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這可比玳生預期的要多得多了,當下激動地直叩頭道,“謝謝姑娘厚賞!謝謝姑娘!”來保知道賞賜的肯定少不了,不禁也有些喜形于色。
可是顧成卉的聲音依然那麽冷靜,絲毫沒有波動:“錢——你們是拿着了。嘴,你們可得給我閉好。今天這件事,是你們費盡心思,找到了外頭的人,又透了風給他們的。若是事情捅了出去,我恐怕還不會怎樣,你二人我卻不敢保證了。”
這話如同當頭一盆涼水,兩人本來還因爲賞賜而激動着呢,聽了這話一下子恢複了常态。二人對視一眼,心裏隐隐都有些發憷:五小姐這話細一想,還真沒錯。若是東窗事發,她隻要一口咬死不認,誰也不能拿她怎麽樣。反而是自己二人,下場真是不好說……
拿到手的銀子,一下子感覺沉甸甸的。兩人忙連聲起咒發誓,保證自己一句也不往外說。顧成卉見他們倆是真把話聽進去了,當下也就放緩了聲音誇了兩句。正想叫他們走的時候,忽然來保猶猶豫豫地道:“姑娘,我們從那地方出來的時候,還出了個事——”
“什麽事?”顧成卉随口問道。
來保清了清嗓子,把從上仙樓裏出來以後碰上的事一一講了。
……原來朱小手那一幫人都已經吃了好一會子的酒了,經不起撩撥,玳生幾句話,惹得幾人勃然大怒,一邊罵一邊沖出了門。二人忙跟了出去,離着不遠不近的一段距離墜在後頭,就在快要出陝西巷的時候,忽然來保叫人拍了拍肩膀,叫住了。
來保回頭一看,是個陌生的年輕女子,濃妝豔抹,一瞧就是典型的煙花柳巷裏的女子。玳生一旁哧哧地笑了兩聲,來保不禁有些局促,他隻當這女人是要拉他生意,當下粗聲粗氣問道:“你攔我幹嘛?”
沒想到那女子卻笑着道:“這位大哥,你不識得我——我就是想問問,如今歡姐怎麽樣了。”
來保漲紅了臉道:“你認錯人了,我不來這兒的!”甩開了她手就要走。
沒想到那女子卻急了,連聲道:“我曉得你不來這裏耍!可是上次去玉柳姐家裏接她走的車夫,不就是你麽!玉柳姐原先在八寶胡同賃了個小院兒,自從她贖身之後就一直住在那……”
眼看朱小手一幫人要轉過彎去了,來保急得不行,正要罵她“你胡說些什麽”,忽然一愣——他想起來了,自己确實去八寶胡同裏接過人……
那女子仍在繼續說呢:“……那一日我去看她,正好見你駕了大馬車來接人,嚯,那大馬車好氣派……”
來保已經知道她說的人是誰了。他強壓下心裏的震驚,胡亂應付了她幾句,便匆匆地走了——
說到這兒,來保神色仍暗自有些吃驚似的,他向顧成卉道:“我怎麽也沒想到當日我去接的楊姨娘,竟然是勾欄院裏出身的人。太太分明說是外地來京尋親的好人家女兒……”
屏風後頭的顧成卉,震驚之色一點都不比他少。——顧府是什麽樣的人家,怎能允許煙花女子進門?這件事若是叫老夫人知道了,隻有即刻把楊歡歡趕出去的!想來是當時孫氏一心要把顧老爺從孟雪如手上奪回來,忘了分寸了……
顧成卉定了定神,囑咐身邊丫鬟們都把嘴守嚴實,接着叫二人出去了。
二人仍是通過角門,做賊一般小心翼翼地離了府。出了門遠遠地一望,隻見顧老爺已經出了府門,二人忙走遠了不提。
正門口處,顧老爺見鬧得不成樣子,叫人見了不好,一疊連聲要請衆人進府裏說話。
可是朱小手卻也有幾分賊心思,直不肯去,隻撺掇着衆人在門口嚷嚷,就爲了好讓顧老爺受逼不過,一頭把顧明柏幹的事認下來。
雙方僵持了半響,還是顧老爺先服了軟。這些都是京裏有名的纨绔、油子,吃軟不吃硬的主兒——他幹脆不對着幹了,反而叫家人端了茶出來,給衆人奉上。到底他是身上帶着官兒的長輩,幾個後生也不好鬧得太過分了,接了茶吃幾口,一時都安靜下來。顧老爺松了口氣,忙問了一遍事情經過——
不問倒罷了,一問之下顧老爺幾乎厥了過去——他強自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總算是勉強控制住了情緒。好說歹說,待他總算是将一幫祖宗們給勸走了,顧老爺面色沉沉地回了府——
這件事,與孫氏脫不開幹系。若沒有她拿錢,三兒子哪裏來的本錢,參與這些騙人勾當?
ps:
你們,都去看看書評區裏,不好即棄俠士的仗義直言
認真領會、學習一下該文件背後的精神
好好想想,有沒有把關愛庶道難當作新的任務抓起來、替老百姓落到實處
講文明、樹新風啊同志們!已經是2014年了,
這種“留言難、訂閱難、投票難”的機關部門辦事作風,我看了很痛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