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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的書桌上攤開了一方手帕,杏菱色的,大約隻有八成新,門上把東西給送過來交到陳清手裏時,手帕上還留有淡淡的女兒體香,可以想見昨天它還藏在女人的袖口呢。
手帕上有四行娟秀的小楷,一首小小的打油詩寫的調皮而哀怨:
公主恁刁蠻,吃飯不給錢。
鴨頭及鲈魚,鬥酒美十千。
趕又不能趕,怨也不敢怨。
妾身難又難,九郎管不管?
一看到鴨頭,陳清頓時就知道送來這方手帕的人是誰了,因爲這滿神京城的人都知道,朱雀大街上月娘酒樓的鐵闆鴨頭那是天下一絕,而湊巧的是,他和那月娘酒樓掌櫃的柳月娘,還有那麽一點點相熟。
柳月娘是閨名,準确的稱呼她應該是周柳氏。她在十四歲的時候奉父命成婚,嫁的是神京望族之一周家的三公子周濟元,可惜婚後還不到半年,她那一向體弱多病的丈夫便一命嗚呼了,柳月娘爲他守孝三年之後便恢複了娘家的姓,搬出了周家,但是又不願意回娘家等着自己的父兄再一次把自己嫁出去,所以便幹脆用自己素日的體己錢在朱雀大街上開了這家月娘酒樓。
月娘酒樓用的全是從揚州買來的廚娘,不論大菜小吃,都極是精緻講究,尤其是那裏主廚的戴樓兒和鳳火兒最拿手的「鐵闆鴨頭」與「過橋鲈魚」兩味,更是妙絕天下,甚至那裏用的酒也是神京城内不容易見到的江南民間名酒女兒紅,再加上她這掌櫃的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年輕貴婦,是以很快便在神京城内走紅,以至于有那好事者便将月娘酒樓與柳月娘本人一起評爲最新的神京八景之一,而且取了一個頗爲惹人遐思的名字,叫做「文君當垆」。
柳月娘畢竟是貴族出身,從小是受過良好的詩書教育的,雖說不是正經的寫什麽詩,但是就這麽一首戲筆之作,卻仍然讓陳清看得津津有味,就仿佛那柳月娘正在自己面前撅着小嘴兒埋怨着,纖巧的蔥指還扯住了自己的袖子,小女孩兒一樣地搖來晃去,又是嬌又是癡,光是那幽怨的眼神兒就讓人看得忍不住心軟。
陳清開口命小丫鬟茜袖把送信人帶到書房來,同時把那手帕照原樣折疊好了收起來。
随着茜袖進來的正是月娘酒樓的跑堂小七,以前陳清嘴饞了去月娘酒樓吃鐵闆鴨頭的時候,總是小七伺候的,因此也算是熟人。
那小七戰戰兢兢地進來,一擡頭看見陳清,明顯的松了一口氣,這時就見出他的乖巧伶俐來,他先向領路的茜袖躬身緻謝,然後才畢恭畢敬的給陳清請安,看那樣子倒像是在大家族裏呆慣了的,極有規矩,年紀雖然小,做事兒卻是滴水不漏。
“說說吧,你們酒樓出什麽事兒了?”陳清好整以暇地問道。
那小七陪着笑道:“九爺,您是不知道,最近咱們神京城出了一件事,都快把我們掌櫃的給急死了。”
陳清想起那打油詩的開頭就說什麽公主刁蠻吃飯不給錢的事兒,想來應該是這麽一回事了,隻是不知道是朝中哪位公主竟至于做出這等無賴的事情來,他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着預備成人冠禮上的問答,所以也是有些日子沒出門了,這城裏的大小事等竟然都不知道。
那小七來之前不知道被柳月娘叮囑了多少遍,此時好容易見到了陳九爺,哪還有個不賣力訴苦的,加上他口齒伶俐,一番前因後果說來,簡直如那月娘酒樓的「冰鎮河鮮」一般嘎嘣涼脆,清楚明白。
隻是,陳清卻聽得又是好笑又是歎息。
卻原來在陳清準備自己的冠禮的這段時間裏,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麽,朝廷突然對始終不怎麽馴服的西北羌族示好,封了羌王元祐爲忠靖安西王,而元祐也借坡下驢的派了自己的長子元昊代表他正式到神京城來朝拜大康國的當今陛下——相互之間大眼瞪小眼掰了幾十年手腕的雙方,突然就握手言和了。
元昊此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隆重禮遇,當然了,這種事情平頭百姓們也隻能搖頭晃腦的不得其解罷了,對他們倒也沒有什麽影響,但是,随着元昊一塊兒來的青葉公主的元慕青卻很是做了幾件讓人頭疼不已的事兒。
皇上禮遇羌族,在元昊一行入京之前就曾特意下旨,說是爲了彰顯天朝上國之國勢鼎盛,在羌族入城之後,如果有羌族人到各大商鋪、酒樓、舍肆等地方去買東西吃飯等,一概不許收錢,這自然是存了炫耀的心思,皇上倒是可以借此展示一下大康帝國富庶,隻是卻苦了神京城裏做生意的普通百姓了。
那羌族之人生活在西北僻壤,哪裏見識過天朝上國的物事之繁華,所以看見什麽東西都是眼睛賊亮,不過,或許是那元昊早就有了約束從人的禁令,所以那羌族人進城之後倒沒有什麽人出來轉悠,都老老實實的呆在使驿館裏,隻有那位青葉公主,正是十五六歲好玩耍的年紀,到了這天下一等一的繁華之地,如何能忍耐得住?一看外面的繁華景象,早把自己哥哥的話抛到腦後去了。
據小七說,她“買”東西買累了就到朱雀大街上吃飯,巧合的是有一天正好選中了月娘酒樓,她第一次去的時候月娘也是看着這來自異族的小姑娘稀罕,便把自己酒樓裏最拿手的酒菜都拿出來,也是個好客的意思,不過一頓飯的事兒,将來還能落個好名兒,以前被光顧過的那些酒樓也都是這麽做的,自己又何樂而不爲。
要說柳月娘這打的倒是好主意,但是誰知道這青葉公主一嘗之下頓時喜歡上了他店裏的美食,從此也不換地方了,一天兩頓的趕着點兒過去吃飯,這便頓時讓柳月娘有苦說不出了,她們月娘酒樓開得又不是慈善堂,天天這麽白吃白喝,點的還都是上等的好菜,換了誰也撐不住呀。偏偏這一次那羌族王子元昊好像是對他這妹子縱容得緊,根本就不管,眼看着這小公主都在月娘酒樓吃了七天了,滿神京城的人都在看柳月娘的笑話兒呢。她左右思量着沒辦法,這才派了小七來求救來了。
陳清聽了這緣故不由得搖頭苦笑,心說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羌族的公主也太不知趣了些,隻是,既然皇上下了聖旨了,自己又能有什麽辦法?
那小七慣是個伶俐的,不然柳月娘也不會差了他來辦這件,當下他察言觀色,見陳清面上頗有些爲難的意思,便不等陳清開口,又說道:“九爺呀,您是不知道,我們掌櫃的最近發愁的都老了好幾歲呢,臉上也見消瘦了,那天我恍惚看見,鬓上好像還添了兩根白頭發呢,您老人家就一點兒都不心疼?”
陳清聞言笑罵:“混賬小子,你這嘴裏真是跑得起馬!月娘不過十八九歲,幾頓飯的事兒,哪裏就至于愁白了頭!”
那小七見陳清不信,怕自己的差事辦不成,當下不由急得面紅耳赤的當着陳清賭咒發誓,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又奉承着笑臉兒道:“這吃白飯的事兒倒還不見怎樣,據小的想,也不至于就愁白了頭,不過,我們掌櫃的可是每天都在念叨您,小的都數不清遍數了,所以照小的看,倒是因爲這個愁白了頭也說不定呢。”
陳清聞言又是笑罵了幾句,不過這下子心裏倒真的是有點猶豫了。
柳月娘的心思,連小七這樣的局外人都瞧出來了,陳清這有着切身感受的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要按說嘛,柳月娘那是極好的……
論相貌,論身架骨兒,柳月娘自然都是一等一的美女,這且不說,她又是貴族出身從小讀書受教育的,爲人知書達理頗有嫣然貴氣,而且因爲這兩年開了酒樓,她也見了外面世面,比之那些閨閣裏嬌嬌怯怯的小姐,她的行事堪稱大方自如,倒是更符合陳清這個穿越人士心裏的審美觀,因此陳清對她也頗有好感。
隻是,她雖然年輕得緊,卻畢竟是個小寡婦啊,敲寡婦門,挖絕戶墳,這自來便是爲天下人所深惡痛絕的,跟人家俏麗的小寡婦勾勾搭搭的糾纏不清,這要是傳出去,可是好說不好聽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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