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新鮮又可怕的名字,不由讓第一次聽說的齊林想起了《西遊記》中的黃袍怪。但黃魔風的威力,齊林随後不久便已見識到,與黃袍怪法力召來的飛沙走石比起來,簡直更甚幾分!
眨眼之間,西北天際的黃雲已然落下天庭,變爲一場席卷一切、吞噬萬物的巨大沙塵風暴。沙塵風暴疾步如飛,一經落地,便快比驟行飛車,齊林心中暗暗估計風速早已超過飓風最高級别很多,因爲此時齊林感到身體已然開始控制不住的脫離地面,如果沒有事先按照那名羅布泊向導的要求,所有人互相挽起手臂連在一起,那麽齊林可能早已被風暴吹上了天,淪爲一隻肆意亂飛的人肉風筝。
已在奔跑逃離的四大門派數十号人又怎能跑得過風沙的腳步,不一時,所有人都已被完全包裹在沙塵之中,不僅眼睛無法睜開,而且鼻子、耳朵以及緊閉的嘴巴都在不停的灌入細微的沙塵,而裸露在外的皮膚則被小刀一般的風吹沙打得生疼,幾名峨眉弟子的俏臉最先支撐不住,雖是練武之人,刀削劍刺的傷痛尚能挺住,但這等如萬針齊紮般的感受卻是更難忍受,于是呻吟痛呼之聲接連響起。
隻是呼痛聲剛響便停,似乎有更多的沙塵灌入微張的嘴巴和漲開的鼻孔,生生将呻吟噎回了肚中。
踉踉跄跄的齊林深一腳淺一腳的努力向前走着,身體兩側分别是旋機子道長和鐵骨。以及向兩端一直連接延伸的幾十号中原武林高手,隻是這些高手早已沒有了平日的從容自信,目不視物、耳不能聽的情況下,更像是一隻隻迷途的羔羊,或者串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那個身材瘦小的羅布泊向導雖然見識過黃魔風的威力,但那是遠在他十四歲時的事情,而在那場黃魔風的肆虐中,他一下失去了所有親人和幾乎整個村莊的鄉親,好在他自己運氣極佳,一塊巨大的岩石阻擋住貼地飄飛的身體。并替自己擋住大部分風沙,從而僥幸撿回一條性命。但饒是如此,黃魔風過後,如小山般壓在身體上的沙塵還是幾乎要了向導的命,如果沙塵再厚上哪怕半米,羅布泊向導就可能無力爬出,也就不可能有第二次見識黃魔風的機會了。
羅布泊向導将眼睛眯成一條極細的縫隙,透過濃密的睫毛努力向外看去,前方似乎有一道溝壑。這不禁讓他喜出望外。苦于無法開口,于是向導隻得用力向前沖去。身體兩側的人鏈随之被拉扯成一個人字,猶如一群南飛的大雁陣列。
眼看着這群大雁就要跳入溝壑之中,黃魔風似乎并不想就此罷休,當即猛吹一口仙氣,将整個大雁陣列全部吹離地面,随後如騰雲駕霧一般向着東南方向貼地飛去,此時此景,如果有人看到,定然以爲是群仙禦風。又或者妖怪巡行,簡直詭異到了極點。
但其中滋味如何,也許隻有大雁陣列中的成員才能真正了解到。此時的齊林,早已在風中颠簸得暈頭轉向,胃中如翻江倒海,皮膚如淩遲刀割,全身因寒冷而戰栗。大腦因缺氧而昏沉!
黃魔風蠻勁再發,一而再再而三的鼓吹和發洩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稍稍盡興之後。方才将這個大雁陣列陡然摔在地上,不溫柔,無緩沖,直接幹脆!直把衆人摔了個七葷八素。
戛然之間,風收沙住,就如同将風沙突然回收入天空或大地的某個瓶口一樣,将這場黃魔風演繹得遙遙渺渺、幻有幻無,似乎既無來路,也無去蹤,完全不符合任何科學道理。
但好在一行人終于重新落回堅實的地面,而且看似都還活着,天大幸事莫過于此!
落地的一刻,齊林已經感覺的風息沙止,于是便想睜眼瞧瞧被吹到了什麽地方,誰知眼簾剛剛打開一條細縫,一股流沙便湧入眼簾,将齊林刺激得淚水長流,想要閉眼之時,已然不能。齊林急忙将埋住身體的細沙胡亂扒拉開,随即站起身來細細擦拭臉上沙迹,忙活了好一會過後,齊林終于睜開了眼睛。
眼前,似乎更換了一個場景,統一的黃褐色背景之中,四處是林立的嶙峋石柱和峥嵘石塔,高高低低、粗粗細細,螺紋環繞,壟溝交錯,既無規則可依,也無美感可言,就這樣洋洋灑灑的遍布目光所及的全部空間,隐隐生出幾分寥落和恐怖氣氛。
“雅丹地貌!魔鬼城!”
齊林心中生出兩個名詞之後,瞬間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境況。
雅丹地貌又稱風蝕脊,在極幹旱地區尤其是一些幹涸的湖底,因幹涸而裂開,強風沿着這些裂隙吹蝕,裂隙愈來愈大,使原來平坦的地面發育成許多不規則的背鲫形壟脊和寬淺溝槽,這種支離破碎的地面被稱爲雅丹地貌,而由于外觀看上去形同古城堡,因此俗稱魔鬼城。
而世界上最爲著名的魔鬼城,就存在于羅布泊西北樓蘭古國遺址附近。
大大小小的腦袋陸續從浮沙中露出,及至高若簡點查一遍,雖然有幾個摔斷了胳膊腿腳,卻是一個不少,而且都還活着,甚至還多出了幾個明教裝束的胡人和幾名錦衣衛。
“看來,湖邊交戰的波斯明教和朝廷錦衣衛也沒有逃得過這場黃魔風。”鐵骨向怡風師太說道。
有些灰頭土臉的怡風師太微微點頭,随後說道:“正好可以把他們抓起來,問一問波斯明教的人,建文帝到底被他們帶到了哪裏?還有那些錦衣衛,這次他們來了多少人?”
美尼姑穎慧聞言,便要招呼自己的師姊妹前去抓人,但卻被丐幫的人搶了先。
丐幫雖然不服朝廷管束,但曆任幫主均是急公好義之輩,且民族大義更爲丐幫推崇和遵循,此次丐幫聽說波斯明教竟然擄走了建文先帝,卻也頗爲震怒,幫主苟不理更是主動向峨眉派怡風師太請纓援手,差遣九袋長老姚望北率領三十多名弟子共赴西域。
這時,三個波斯明教教徒和四名錦衣衛已然被捉到姚望北面前,明教教徒雖然也被黃魔風吹得精神萎靡,但被擒之下卻也有幾分傲骨,個個仰頭望天,一副不懼死的模樣。相比之下,那四名錦衣衛則要識趣得多,此時早已收起平日飛揚跋扈的嘴臉,裝出一副順從配合的樣子。
其中一個軍官模樣的錦衣衛口中說道:“請教各位好漢尊号,所爲何來?爲何也攪進了這場大風災之中?”
齊林聽着聲音頗爲耳熟,當即扒開圍成一圈的人叢,定睛看時,不是千戶孫悟德又是何人!隻見這位老兄衣衫褴褛至極,铠甲隻剩護胸部分,滿頭黃褐塵土,繡春刀連同一隻鞋子也不知去向,看似被風吹跑了。
姚望北見到錦衣衛軍官發問,當即看向這次行動的召集人怡風師太,而怡風師太也無意妄自尊大,随後請少林派帶頭人悲鳴大師示下。
悲鳴大師年約六旬上下,須發皆白,滿面慈容,口宣佛号之後,答道:“貧僧悲鳴,我等峨眉、武當、丐幫、少林三派一幫,特爲搭救被波斯明教擄走的建文先帝而來,不期遭遇此等魔風,得以與施主相見于此,倒也有幾分因緣。”
孫悟德聽完,已然明白眼前均是中原武林高人,心中一喜過後,加着小心說道:“太好了!悲鳴大師,我們錦衣衛此次也是爲搭救建文君而來,想這波斯明教不知死活,竟然敢劫取我中原皇族,實在可恨,眼下還請大師主持公道,拷問出建文君的實在下落。”
悲鳴大師心如明鏡,自然知道錦衣衛雖爲建文帝而來,但滅口和尋寶之意更甚搭救二字,但悲鳴大師早已窺破世俗,當下并不點破,隻是微微點頭,随後看向三個波斯明教教徒,同時口中問道:“誰人懂得波斯胡語?”
陳若巧立即毛遂自薦,将悲鳴大師的問話傳給三個明教教徒。誰知這三人明知深處險境,卻是死硬至極,除了回答一概不知之外,便是自顧自得口誦教歌。再行逼問之下,卻已不再開口。
丐幫長老姚望北雖已年過半百,卻素來是個暴脾氣,看到此景,當即向丐幫弟子發話,便要給這些不知死活的波斯教徒點厲害瞧瞧。但不等用刑,三個明教教徒已然口吐鮮血,一陣長笑之後,就此倒斃在地。看似竟是服毒自殺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悲鳴大師不想有此結果,心中不免恻然自責,剛要吩咐屬下弟子好生安葬三人之時,一陣金戈鏖戰之聲已然傳入耳鼓之中。
“怎麽回事?快去看看!”姚望北立即吩咐道。
兩名丐幫弟子馬上沖出人群,向着交戰處跑去,半晌過後,二人返回,其中一人說道:“朝廷錦衣衛正與波斯明教在那邊交戰,人數不少,看似各有上千人之多!”
姚望北勃然變色,便要帶人前去助戰,好在怡風師太十分冷靜,勸阻道:“姚長老,我等此次隻爲找尋建文先帝下落而來,而且我等均是江湖中人,朝廷之事還是不要插手得好。我等此去隻可靜觀其變,切不可攪入其中。”
怡風師太說完看向悲鳴大師和武當派大弟子吳昆山,兩人均表贊同,姚望北見此,隻得将厮殺助拳的念頭暫且按下。
随後,四大幫派幾十号人便向交戰處潛行而去,及至轉過一道山梁,便看到一幅修羅地獄景象正在活生生的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