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林湧身跳入洞中,約莫三五米的垂直下降之後,雙腳已經接觸到潮濕松軟的地面,同時一股新鮮泥土的腥味随之刺入鼻中,看似這個洞确實開挖不久,而挖洞之人必定是那些地下竄上的鼠人。
洞中黑漆一片,鐵骨和鄧若智、陳若巧已然不見影蹤,齊林隻得沿着轉而傾斜向下的通道疾步向前走去。
還沒走幾步,齊林突感頭頂擦上洞口上壁,地洞看似已在慢慢收窄,再行一段路,地洞繼續收小,此時隻能四肢并用的爬行,齊林心中暗忖,這種姿勢豈不與老鼠無異,隻是作爲一個習慣直立行走的大活人來說,簡直别扭至極,速度既無法加快,又極爲耗費體力。
多虧前方不時傳來一兩聲窸窣的響動,或者幾聲隐約的人語,才使齊林不至以爲真的誤入鼠洞,導緻半途返回。就這樣四肢并用的爬行了四五百米之後,潺潺的水流聲突然映入齊林耳鼓之中。
齊林心頭納悶,但足下不停,不多時便已看到微微反光的水面,再爬一刻,齊林突然發覺地洞已到盡頭,自己的身體突然從洞口中探了出來,而身下不足一米處,便是一條寬闊的地下河,雖然黑暗之中看不分明,但嘩嘩的水聲說明這條地下河水流甚急。
“**,這些鼠人不止會打洞,而且竟然還了解地下水脈,魔教能量看來絕對不能小觑!”齊林心頭泛出一絲驚訝,但這條地下河隻是穿行而過,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去?而且,河裏又沒有船,總不能遊泳吧?
就在齊林犯難的時候,鄧若智粗犷的聲音突然從地下河下遊方向傳來。
“終于被大爺逮住一個,還是個小頭領!告訴大爺,你爲什麽不跟他們一起下水,要知道落在大爺手裏可不比泡在冷水裏自在多少,瞧我不砸爛你的鳥頭……”話音未落,噼噼啪啪聲音便即響起,似乎在扇擊耳光。
“鄧賢弟住手,暫且留下活口,慢慢盤問不遲!”
齊林聽到是鐵骨的聲音,不由開口喊道:“鐵兄,等等小弟,這便來也!”
說完之後,齊林縱身跳入地下河中,仗着在部隊鍛煉出的不錯水性,向着下遊方向遊去。
“好兄弟,我們這裏有條小船!”鐵骨略帶驚喜的聲音随即傳來。
齊林拼命劃水,用力撲騰着身體向前遊動,不止是爲着急趕上,更是因爲地下河冰冷刺骨到了極點,及至二三百米的距離遊完,被鐵骨一把拉上船的時候,齊林已覺得自己就要被凍僵了。
鐵骨早已體會過地下河的水溫,當即擡起一隻手,按在齊林的大錐穴上,瞬間便有一股暖流汩汩注入齊林體内,齊林顫栗立時停止,這才得以打量此時身處的這艘小船。
說是一條船,僅僅是因爲可以漂在水面上,而渾似橢圓、無頭無尾的形狀卻絕對沒有半點船的樣子,再加上幾乎滿蓋的船篷和頗似牛皮獸骨的材料,這條小船更像是一個用于漂浮的牛皮筏,看上去倒有幾分橡皮艇的樣子。
雖然看相一般,但漂行在這曲折蜿蜒的地下河中,卻是極爲有效,堅韌的皮裘既不懼與河岸嶙峋突出的岩石碰撞,包裹性極好的船篷又可以防止水花濺入,而且更有不錯的保溫效果,竟似是完全爲這地下河中的航行而建造。
鐵骨看到齊林已然恢複原樣,不禁說道:“齊兄,何苦來哉,深入這幽冥暗河之中,前路漫漫,不知始終,我等恐怕兇多吉少,你大可不必來蹚這趟渾水的。”
齊林笑笑,說道:“既然是朋友,那不僅可以共富貴,而且患難之時也不能獨自開溜,所以鐵兄也就不必如此客氣了。”
鐵骨聽完,重重點頭,随即轉頭向陳若巧說道:“且先問問這個類鼠怪獸從何而來,陛下又被他們劫到哪裏去了?”
陳若巧立即用波斯語逼問,此時鼠人皮甲已被鄧若智悉數扒光,早已露出原來的人形模樣,聽到陳若巧一口流利的波斯語時,便先吃了一驚。
但此人十分老到,片刻之後便恢複平靜,慢慢說道:“是的,我們确實來自波斯明教總壇,你們的皇帝也确是被我們劫走,現在就在這地下暗河之中,而且是駛往西北而去,但此時到了哪裏,卻不得而知。你們還有什麽問題,不妨一起問出來,我會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哈哈哈哈!”
鼠人如此痛快,倒也出乎大家意料,鐵骨愣怔一下過後,生怕有詐,于是故意面露鄙夷之色,同時說道:“雖然爾等波斯魔教深入大明中土,必定懷有不測陰謀,但鐵某素知波斯明教都是些甯死不屈的好男兒,像你這等軟骨頭,卻也少見得緊。”
待到陳若巧将鐵骨的話翻譯過後,鼠人哈哈笑道:“誰又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男兒,現在願意全部告訴你們,是因爲你們永遠都無法走出這地下暗河了,所以,即便讓你們知道,又有何妨?”
鐵骨聞言,憂慮神色立即浮上臉龐,他自然知道鼠人所說不虛,但忠心事主,雖死無憾,鐵骨憂慮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恐怕再也難以找到建文帝的下落。
過了好半晌,鐵骨才讓陳若巧繼續問道:“你們又是如何知道這地下暗河的走向?而且明教總壇遠在茫茫西域,地勢較之中土遠遠高出許多,如果沒有千百人齊力劃槳,逆流而上,又如何能夠順利抵達?”
鼠人面露得色,哈哈答道:“告訴你們也不打緊,須知,地面上的河流自然是西高東低,河水也是順勢東流,而這地下暗河卻幾乎東西齊平,且說此時我們已在地下百米深處,而我們總壇的地下暗河卻在地表幾千米之下,早已沒有了原來的高低格局。隻有局部一些河段存在高低落差,比如現在的急流便是如此。而這些知識嘛,自然是我們波斯明教經略波斯、西域和中土幾百年才研究出來的,深谙這些脈絡走向隻是小菜一碟罷了。”
“那你肯定知道返回波斯魔教總壇的路了?”鐵骨眼前一亮,不由追問道。
“那是自然,隻是你們休要癡心妄想,我們波斯明教隻有斷頭的男兒,豈有背叛之人!既然今天落在你們手上,那我就陪你們在這地下暗河之中遊蕩幾日,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捕到一些美味的暗河盲魚,或者能多活幾月,隻是……”鼠人先是甩出一句硬邦邦的話來,将鐵骨的如意算盤敲得粉碎,随之又講話隻說了半截。
“隻是怎樣?”鄧若智聽到話中帶刺,不禁怒不可遏的吼問道。
“這位大爺這麽大的火氣,我倒要看看,等你遇上那些暗河怪獸的時候,還有沒有這麽大的氣魄?”鼠人不陰不陽的說道。
“大爺怕個俅!快說,到底這暗河之中有什麽鳥怪獸?”鄧若智怒氣更盛,但好奇之心已被勾起,不由追問道。
“哈哈哈……我就是不說,你又能拿我怎樣?”鼠人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來,卻讓鄧若智隻有幹着急的份。
齊林一直在旁邊靜聽,沒有插嘴,直到此時,齊林心中已是雪明一片,心知這個鼠人所言非虛,不管是重新返回地面,還是從波斯明教總壇出去,都要着落到此人身上。而這個鼠人雖然被擒,卻也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如果繼續嚴刑逼問,估計此人可能不會再吐露一句。但在地面之時,鐵骨分明提到除了建文帝被劫走之外,還有一個帶着寶匣的馬将軍,看來波斯明教的主要目的可能更加關乎寶匣,而寶匣所盛之物,從種種迹象看來,卻有可能是一枚水晶骷髅,聖顱!
想到此處,齊林決定冒險一試,于是用手悄悄一捏鐵骨,等到鐵骨回頭之際,齊林立即向他打個眼色,然後開口說道:“這位大哥果真是一條漢子,齊某平生最敬重鐵骨铮铮的好男兒,既然各爲其主,我們也不便強求,不說就不說吧!隻是你們劫走的皇帝是真,至于寶匣中的物件卻是假的!”
鄧若智聽到此處已然按捺不住,剛要開口之際,卻感到鐵骨突然緊扣自己手腕,不由将一聲驚呼生生壓在心頭。陳若巧卻極爲機警,聽到齊林說話時,心中早有幾分不解,但剛才齊林與鐵骨莫名其妙的對視卻已被他瞧在眼中,當即還是将齊林的話原原本本翻譯了出來。
鼠人果然着道,原本坦然自若的臉上突然浮出一絲疑惑,眼珠骨碌碌的轉動兩圈,嘴唇嗫喏幾下之後,最後還是把話憋了回去。
但齊林卻已從鼠人的神态變化中瞧出端倪,當即接着說道:“幾千裏路程,幾百上千人馬,勞師動衆,卻不想劫回去一個假聖顱,可惜可惜,可惜啊!”
“聖顱”二字終于觸動了鼠人的心弦,當即不管不顧的問道:“你說建文皇帝帶着的聖顱是假的?”
“不錯!”齊林悠然自得的吐出兩個字來。
“你騙人!哈哈哈!你以爲我是三歲孩童嗎?我們明教的眼線何等高明,豈能誤認他人?再說幾千精銳錦衣衛大張旗鼓的圍捕,這怎能會是假的?”
鼠人雖然高聲朗朗、言之鑿鑿,但話中暗含的幾絲狐疑卻被齊林敏銳的抓住,隻見齊林假作輕松的哈哈一笑,道:“虧你還不知害臊的鼓吹你們明教眼線的高明,試問,大明立國之君高祖皇帝是否出自明教?但高祖皇帝一生憂心之事你可知道?”
鼠人看似有些見識,張口答道:“無非蒙古南侵和明教作亂罷了!”
“确實如此,因此高祖皇帝爲防蒙古南侵,分封最善征戰的第四子朱棣于北京,又封最善防禦的第十七子于太原,北拒蒙古鐵騎;而對于明教,則又如何措置,你可知道?”
齊林問完,鼠人茫然搖頭。
齊林接着說道:“對付明教的方法,就是建立錦衣衛!”
“又唬人,誰不知道錦衣衛是明朝皇帝爲了監視臣民的鷹犬,你這一說卻是漏勺!”鼠當即反駁道。
“錯!想你番邦蠻人,絲毫不通中土曆史!須知,明朝之前的曆朝曆代,又有哪個是亡在開國之君手中,即便亡國,也已是幾代幾十代之後的事情了!”齊林突然高聲斷喝,随之說着這麽一番話來。
這一下不禁鼠人大感意外,就連鐵骨和陳若巧兩個先帝臣子也是驚訝萬分,如不礙于眼前形勢,估計鐵骨便會第一個問個究竟。
而被擒的鼠人雖然不知道中土傳承,但頗通波斯國曆史,此時心中也有一番頓悟,因爲波斯國從古至今,也是城頭變幻大王旗的局面,而且每一朝代至少也有三四代相傳,至于國家亡于開國之君手中的例子,還真是沒有。于是鼠人暫時無話可說。
齊林一直在觀察鼠人的反應,見到鼠人不語,齊林自然心知肚明,于是趁熱打鐵道:“高祖皇帝成立錦衣衛,監視臣民是假,暗查明教餘黨才是真。不僅如此,建文皇帝被逼退位潛逃也是假,被你們明教眼線發現隐藏在這川西小鎮中更是假,而錦衣衛圍捕建文帝餘黨更是假的不能再假!畢竟當今皇帝是建文皇帝的親叔叔,即便侄子犯有重罪,也當幽禁宮中、錦衣玉食、頤養天年才對,又何必要将家族醜事公諸天下呢?因此,這些都是假的,都隻是演給你們明教來看的一場戲而已,不想你們果然上鈎,可見你們波斯明教的眼線是何等高明!哈哈哈,依我看,實則是愚蠢至極罷了!”
數行汗水從鼠人煞白的額頭上滾滾滑落,滴在牛皮筏的底部皮裘上,砸的啪啪作響!難以置信的神色盤旋在鼠人的眼眶内,久久不散!一絲失望夾雜着絕望之情,毫無掩飾的鋪展在面龐上,死灰之色盡顯!
齊林也沒想到鼠人有這麽大的反應,心中微微有些不忍的同時,還有些鄙視自己的信口胡謅,但随即想到事到如今,别無它法,隻能如此一試。于是齊林轉爲沉默不語,使勁繃着面孔,靜等鼠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