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什麽東西?”躲在房頂上的齊林沒有看清殺人者從何而來,隻覺得這些影影綽綽的黑色東西,似乎是從地底下突然冒出來的!而且看上去絕不是人形,頭部尖尖,身體渾圓,四肢伏地,後面還拖着一個長長的繩索,不對,是尾巴!
齊林再三辨認之後,心中猛然吃了一驚,地面上的黑影竟似一些極大的老鼠!個頭隻比人類略小,偶爾暴露在火把映照之下,透出渾身包裹的黑褐色皮毛,更爲怪異的是,這些大個的老鼠表面似乎穿着堅實的铠甲一般,錦衣衛手中的刀砍斧斫似乎對其沒有任何作用,身後更有一條長長的尾巴,就如同東瀛女巫佐代子的倒刺蛇鞭一般,一旦有人被掃到,便立即被卷起抛出!
這到底是些什麽玩意?齊林越看越奇,直到看清這些大老鼠的前爪都在左右舞動着兩柄如鐮刀般的兵器,專砍錦衣衛腿腳部位,殺人如同割草一般,齊林這才終于确定黑影并非老鼠,而是人!
鼠人!
這時的鼠人襲來之地已不再局限于錦衣衛包圍圈的外圍,随着中央地面的突然崩裂,一個又一個圓形的地洞不斷顯露出來,随着便有一群群鼠人蜂擁而出,揮舞手中彎刀,與外圍先至的鼠人前後夾擊錦衣衛。
紀綱一時沒弄明白眼前局勢,及至一個鼠人朝着自己突然躍起沖來,露出一臉黑漆的面孔和兩柄如鐮彎刀,紀綱這才緩過神。
“奶奶的,原來是人,裝神弄鬼!”紀綱是當朝有名的屠夫,上至六部尚書,下至平民百姓,死在紀綱手中的何止幾百上千,因此隻要是人。紀綱就絕無忌諱。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紀綱袖中突然滑出一柄短劍。短劍出袖立即彈開,竟是一把絕妙的雙頭劍,接着便迎着鼠人的咽喉刺了過去!
紀綱本以爲定然得手,心中已經開始盤算下一個目标。誰知手中突然傳來一絲反彈之力,這一劍竟然沒有刺入鼠人咽喉,而是将鼠人整個掀翻了過去!
“媽的,什麽铠甲這麽堅韌?”紀綱心中一震,但不等細想。被掀翻的鼠人已然再次貼地蹿來,紀綱見此,慌忙縱身而起,本意等鼠人身體橫穿腳下之時,再狠狠跺上一腳,誰知下落的雙腳将要觸到鼠人後背之時,鼠人身後那條長長的尾巴突然橫掃而來。
紀綱能夠做到錦衣衛指揮使的高位,自然有些得意之作。隻見紀綱雙腳一疊。接着急速拆開彈出,使出一招鴛鴦腿,一隻足尖堪堪點在鼠尾中部,将襲來之勢生生阻滞。但鼠尾橫掃之勢看似剛猛,實則材料柔韌至極,一遇阻擋。便随之彎了過來,将紀綱的左腿纏個結實。
紀綱忙中不亂。自知此時抽出,身在空中無處借力。必然被鼠尾帶的失去平衡,于是索性不管不顧,右腳繼續加力跺下!
隻聽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連同一聲尖細的慘叫幾乎同時響起,地上的鼠人脊柱已被紀綱生生踩斷!
但卷住紀綱左腿的鼠尾卻未絲毫松脫,恰恰相反,鼠尾竟似安裝了發條一般,一旦纏住,便自動開始收縮上緊,加之表面附着很多細小的齒牙,慢慢刺入皮肉之中,劇烈刺痛之外,竟還有些酸麻之感,看似有毒!
紀綱心頭大駭,随之手中雙頭劍極速揮出,試圖将鼠尾斬斷,但誰知這條其貌不揚的鼠尾竟似鋼絲搓成,劍尾相擊之後,幾點撞擊的火花迸濺而出,卻沒有立即斷掉。
這一下大出紀綱意料之外,此時既脫身不得,也難以躲避身邊其他鼠人的攻擊,頭上不禁大汗冒出,隻能奮起全力,拼命擋格。
怡風師太此來,雖然本意勸解、兩不相幫,及至衆多鼠人從地下破洞而出之時,怡風師太卻已無法袖手旁觀,因爲這些鼠人不但攻擊錦衣衛,似乎還與峨眉派有着刻骨仇恨一般,一股腦的亂蹿亂砍,頃刻之間,便有兩個小尼姑命喪鼠人彎刀之下。
怡風師太心中怒極,立即傳出号令,隻見六七十名峨眉尼姑瞬間遊走開來,眨眼間便布成兩個八字形的陣勢,兩個八字陣随即靠近,最後對接在中心一點。齊林從上面看得清楚,整體竟似一朵盛開的紫羅蘭!
齊林猜的沒錯,眼下這個陣勢正是峨眉派幾代掌門沉淫多年,方才練就的峨眉四環陣,因爲陣型變幻猶如風吹花開,輪廓又酷似紫羅蘭,因此索性簡稱爲“羅蘭花開”,正是峨眉派群鬥強敵的得意陣勢。
隻見這個陣型八字雙疊,四環開合,既可夾擊,又能困繞,進可攻,退可守,剛柔相濟,簡直妙到毫巅。
同時,“羅蘭花開”陣又分内外兩層,站在内層的尼姑盡皆手持一柄十分細長的利劍,卻看上去有點像十字螺錐,劍寬不過一寸半,劍長則有兩尺餘,劍面兩側更有兩條凸起的小翼,頂部尖尖收緊,化爲一柄極細如芒刺的利錐。這種劍揮動時,劍體顫顫、白光靈動,既有柔韌曲行之性,又不乏剛猛直入之力。從劍落血湧的效果看來,卻是穿透鼠人皮甲的不二利器。
其實齊林不知道,這種劍乃是峨眉派獨創,且絕不外流之物。因爲劍體輕盈,正适合峨眉女子使用,因此得名女兒刺。當然這種女兒刺也是并非爲今日之局所造,能夠克制鼠人隻是誤打誤撞罷了。
再看“羅蘭花開”的外圍尼姑,全部手持大兩号的浮塵,這種浮塵不隻柄粗絲長,而且通體竟似金屬鑄成,手柄黝黑發亮,猶如渾然鐵棍;絲縷全數褐黃,看似均有極細極韌的鐵絲銅線束成。如此構造,不僅保留了普通浮塵的飄逸之本,更具備威力不小的殺伐之功。一旦鼠人被拂中,立即如遭鞭打,身體被抛出的同時,皮甲内的身體上可能已布滿條條淤腫、絲絲血口,其中滋味隻有受擊之人方可體會。
怡風師太居于“羅蘭花開”的中心之上。一面催動陣型變幻,指揮調度,一面彌補偶然漏洞。居中策應,一時使來,幾乎天衣無縫,襲來的鼠人不但無法再次攻入或中間突破。而且交手之際,大多受創中傷。
怡風師太今日隻爲解厄而來,并未想與人動刀動槍,及至看到這群鼠人來路不明,逢人便砍。就連自己的弟子也不放過,于是隻得硬着頭皮頂上,不成想大獲成功,竟成了遏止鼠人的中堅力量。
趁着鼠人暫停攻擊的當空,怡風師太舉目四望,正看到平日威風八面的錦衣衛被殺的屁滾尿流,尤其是指揮使紀綱竟被一條鼠人尾巴困住身形,此時獨鬥三隻鼠人。狼狽不堪之餘。更是險象環生。怡風師太不禁一面催動“羅蘭花開”向着紀綱移動,一面腦中急轉,思索解脫鼠尾的法門。
轉念想過,怡風師太不禁向紀綱喊道:“鼠尾根部或有機巧,勉強一試,或有自解法門!”
紀綱正在狼狽之時。聽到怡風師太喊聲,立即将手中的雙頭劍緊使幾招。将近前的鼠人逼退幾步,然後立即蹲下身去。手中急摸鼠尾根部。果然,鼠尾與鼠身的連接處有一環凸起,兩指捏去,微有起伏。紀綱心中大喜,當即手指加力捏下,一聲咔吧過後,長長的鼠尾立即與身體斷開,同時緊纏的鼠尾随之自行伸展開來,紀綱左腿終得自由。
這時,“羅蘭花開”已然來到紀綱跟前,怡風師太口中說道:“且令屬下兵将首尾相接,收縮爲環,不盈五丈,布成雙層圓陣。外層不求殺敵,隻爲彈擋阻遏,不使鼠人突入,内層盡皆用矛戳刺,務求全殲陣内之敵。”
紀綱此時早已沒有了擺譜的心思,于是虛心受教,口中号令随即發出。隻見成百上千的錦衣衛立即遵令,放棄單打獨鬥,漸漸收攏成一個雙層圓形,随後恰如一人、動作齊整、分工配合,登時便将外突内蹿的鼠人盡皆擋住,局勢終于穩定下來。
齊林看着局勢瞬間變幻,心中暗暗佩服,要說這錦衣衛既不乏單打獨鬥的好手,軍令又是嚴明無比,絕對算得上一隻戰鬥力極強的隊伍,剛才隻是突遇罕見怪敵,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因此陷入慌亂被動,倒也在情理之中。
雖然重施故技已然無效,但鼠人并未放棄滋擾,依然前赴後繼的不斷湧上,徒增不少傷亡。齊林瞧得有些納悶,心頭同時掠過一絲念頭,難道這些鼠人還有其他目的?
就在這時,幾個黑影突然從空中斜斜掠下,因爲夜色黑暗,及至映入火把光線之内,距離已經不足十米,再加上黑影滑行速度極快,及至錦衣衛有所覺察之時,反應已然不及,登時便有幾人被削掉了腦袋。
“空襲?”置身戰局之外的齊林剛才看的最爲清楚,這些黑影似乎是從空中滑翔下來的。
想到此處,齊林立即将目光投向空中黑影的來路方向,隻見這座小鎮依山傍水而建,不遠處便有幾座高高的山峰矗立,此時正有一些黑點從最高的峰頂紛紛滑落下來,初時,黑點如蒼蠅大小,眨眼間,已變成金雕尺寸,再過片刻,已然來到客棧上空,亮光閃處,錦衣衛人頭滾滾落地。
這些黑影的形貌卻也奇怪,圓頭尖耳,極像貓頭,四肢關節處開始有一層如蝙蝠翅膀一樣的皮裘鬥篷與細長的身體相連,因此可以兜住風、滑得遠,身後一條長長伸直的尾巴,以便保持身體平衡。
這些黑影俯沖飛下之後,一旦得手,并不降落,而是身上皮裘鬥篷猛然拍打幾下,身體便陡然升高兩丈,随後落在遠處的房頂上,接着跳落,蹤迹全無,整體姿态看上去,猶如一隻飛翔的貓!但手中有刀,分明是人!
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