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機子道長看到這千年一遇的天變,心中的興奮多于沮喪,畢竟此時的金字塔中,自己一方明顯處于劣勢,手無槍炮不說,人數也處劣勢,而已經爬到地面上的四個人中,齊林仍舊昏迷未醒,加上另外四人仍在洞中,尚未脫險。
但佐代子卻是有些後悔,剛剛山本過于托大,不但将這一幹中國人從洞中放出,而後立刻中招受傷暈倒,此時尚且生死未蔔,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一旁的法克怎又不是跟佐代子一般念頭,倭米兩國本是合作關系,剛才一時激動,弄得到頭來兵戎相見,連自己的老大拉紮也被四足小蛇毒霧迷惑,現在本有機會下個狠手,即使不考慮水晶骷髅的完整,也要把這群中國人通通炸死,以解心頭之恨,但誰料眼下的老天卻似抽了風,看情況絕對是多年不遇的一次巨大天災,是走是留?法克腦中飛速轉動兩圈過後,趁着雷聲較小的一個間隙,命令道:“用黑索今,把這些中國人連同金字塔統統送上天,然後快撤回木筏上去,離開這裏!”
法克的聲音被旋機子道長隐約聽到,道長心中不禁大驚,因爲黑索今的威力早已在特奧蒂瓦坎見識過,莫說這個地上的小小金子塔,就是爆破一棟摩天大樓,也隻是分分秒秒的事,道長心急如焚,不由對芳華和馬蜂說道:“爾等速到洞口守護,見機行事,貧道且去周旋一番!”
道長說完,立刻展開身法,身體猛然從萬字符台後面躍了出來,然後猶如喝醉了酒一般向着米國大兵集中處沖去。法克看到這個手段厲害的老道沖來,當下立刻命令全數調轉槍口,對着道長就是一陣集中掃射。
誰知旋機子道長這次的身法既無飄逸靈動之感,也無軌迹律動可言,渾然全無規章的亂跑亂蹦,赫然猶如喝醉版的淩波微步,又似加快型的八步趕蟾,幾下歪歪扭扭的起落之後,身形已然來到法克面前,随之道長不再顧及什麽慈悲仁義,向着法克咽喉就是一招鎖喉狠手。法克身法遠遜道長,自知不敵,但急中生智間,便将身體兩側的兩個大兵向中間猛然一拉,擋在了自己身前。
道長一擊落空,并不追擊,而是瞅準黑索今炸藥所在,身形一側,猿臂倏然抓去,将一個盛納炸藥火器的背囊搶在手中,然後向着萬字符台的方向扔去,馬蜂見機一把接過。道長接着身形猛然後仰,一招正宗的鐵闆橋,避過一個彪形大漢的手中刀,避讓鑽過的同時,身體不可思議的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原地旋轉,左臂已然抓住了另一個背囊,但背囊尚在一個米國大兵身上背着,入手之際,頗感沉重,但境況緊急,已顧不上太多,當下手中發力,連人帶包一同扔了出去,隻是這次的投擲方位是金字塔外面。
一直在旁袖手旁觀的佐代子,将已經醒轉的山本交給一個米國大兵看護,然後從身後抽出那根頂梢已被削去的軟鞭,從旋機子道長身後悄無聲息得襲來,正自全神貫注的道長渾然不覺,直到感覺一股勁風從背後襲至,才猛然覺察,但道長的雙手此時正自向前伸出,而身體兩側和前方均是大兵匕首槍刺,身體避無可避之處,不由内力暗運,硬生生的用後背接下佐代子這一鞭。鞭頭上鋼鈎密布,抽擊在道長身上之時,衣衫頓裂,皮肉立開,深可見骨,血流如注,但道長竟似無覺無察,身體如山不動,隻是右手後揚,隻見一把美制匕首帶着勁風向着軟鞭來襲方位極速飛去,寒光微閃之際,一聲悶哼從佐代子口中傳出,軟鞭随即脫手,但佐代子也非善茬,不拔匕首,硬挺着向後躍出兩步,一手搶過還不能自如動彈的山本,随後一溜煙向金字塔外跑去。
佐代子的攪局,給了法克手下機會,此時所有大兵均已退到金字塔門外,數條火舌對着道長噴湧而來,道長立刻翻倒在地,身形如蛇,一陣地躺功躲避之後,竟然略無大礙,隻是一隻臂膀中彈。
此時的法克早已吓破了膽,索性不用橡泥粘附,而是口中大喊:“把黑索今通通扔進去,立刻引爆,立刻!”
旋機子道長聞言大驚,眼見幾團黑影向着金字塔中飛來,明知想要逃出金字塔已然絕無可能,隻得身體向着萬字符台中央的洞口盡力後翻,待到漫天火光已掠入眼角之時,道長身體堪堪縮入洞中,生生将正攀援在洞壁上的馬蜂一同砸了下去。
洞内一聲驚歎出口之際,洞外金字塔中幾個小型的爆炸雲團正在隆隆翻滾蒸騰,濃濃黑煙包裹着明晃晃不可逼視的耀目火球,成蘑菇狀向上疾速迸裂而出,在将金字塔全部撕扯成朽石爛瓦、殘磚碎礫的同時,一聲接一聲的巨大悶轟聲,夾帶着一陣接一陣的搖蕩震顫,一并傳入萬字符台的地下洞中……
與此同時的老天之上,萬千銀蛇亮刃一同下凡間,連綿炸雷巨響共赴塵世美!
兩相輝映,照徹整個内河群島、雨林大地;兩處交集,吓破一切生靈膽囊、人類魂魄!
……
而此時的洞内,昏迷的齊林已被巨響震醒,受傷的道長兀自手臂鮮血汩汩,年邁的史老和陳教授驚魂未定多時,芳華馬蜂四目之中兩對疑慮眼珠相對,疣豬早已口中喃喃、抱頭認命,易萌卻在大呼:“不好!進水了!洞壁裂了!”
衆人猛然覺察,剛才還在心中表揚這絕不是豆腐渣工程的地下洞室之堅固異常,但此時卻發現四面洞壁均已有小臂粗的裂口出現,洶湧的水流如泉湧長驅而入,不一會已沒到小腿,而此時上方的唯一洞口也早被金字塔的破裂碎石覆蓋得嚴嚴實實,漫說人力,就是身處現代社會,運用挖掘機,也非一時半會之功可以掘開,等到那時,洞中人豈不早已是一具具窒息而死的浮屍遊魂?
焦急的衆人心中如火燒火燎,但卻明明沒有任何辦法,于是絕望得或站或立,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但過了一會,易萌突然再次開口:“不對,爲什麽腳下的水位一直沒有漲高?難道水流向别處了?”
聽到易萌的話,一線生機突然浮現而出,衆人立刻打起精神,查看腳下水流方向。此時,那具已無分量的洞内幹屍早已漂了起來,正向着一角慢慢飄去。
馬蜂快步蹚水向着浮屍飄動的方向走去,然後在洞壁的一角探下手去,手臂左右前後摸索了片刻之後,馬蜂突然擡起頭,眼中帶着一抹驚喜之色說道:這裏爆裂出一個水桶粗的大洞,水都從這裏流出去了!”
旋機子道長聞言,不顧後背和左臂傷口,走過去跪倒探手摸去,果然一個僅能容一人通過的洞口出現在手指端頭,洞口邊緣齊整,猶如早已存在,似乎是刻意鑿出,幾乎與土夫子倒鬥用的盜洞無異。
道長站起身,眼睛盯着那具已經将要漂出的浮屍,腦中一片複原場景随之顯現,過了一會,道長開口說道:“此洞應是這具幹屍生前開鑿,如此以來,此洞便是此人進出通道,八枚原本存于此處洞穴之中的磁石也應是此人暗暗竊去,然後分置周圍八座金字塔中的枯葉龜殼上,地圖片斷想來也是如此埋藏于枯葉龜身下小洞之内。想來當時已有孵化小蛇監視,難度極大,不及遠遠帶離,加之磁石堅硬無比,無法銷毀,所擔風險極巨,隻得就近安放。由此可見,此屍主人生前尚未被小蛇泯滅心智,當爲此處先民首領長老之位,在将磁石和地圖安置以後,此人便來毀壞剩餘四足小蛇之卵,不知何故,命喪其中。”
衆人默然!但此時耳邊洪水雷電之聲已經越來越大,弄不好金字塔外已是一片澤國,再在這裏耽誤時間,生還希望将會更小,因此八人決定離開。而離開的通道已沒有任何選擇,既然幹屍生前曾經由此進出,想必應該靠譜。
于是,芳華在前探路,易萌随後,二老和道長居中,已經能夠活動的齊林和疣豬随後,馬蜂最後一個殿後。随着漂浮的幹屍自顧自的順着水流鑽入洞中,芳華也率先屏氣尾随而下。
這個盜洞曲折蜿蜒,雖然狹小,但好在表面未鋪磚石,常年被地下水浸潤,也算滑膩,如此一來,疣豬的胖坨才能得以通過。水流此時還不大,八人在洞中滑遊還有空氣可以呼吸,簡直稱得上蒼天眷戀、大命不絕的冥冥之造。
滑遊了大約有四五十分鍾,一聲“嘩啦”的水聲響過之後,打頭的芳華已經站到了又一個小島之上,觀察了片刻之後,看到尚無危險,于是招呼後續七人一一脫身而出。
八個人逃出冥王死地,再次重新沐浴天日之中,心中雀躍之情可想而知。即使此時卻無日無陽,隻有瓢潑傾盆大雨滾滾澆落,隻有電閃雷鳴聊以作伴,但不管怎樣,最好的事情是所有人都還活着,都還可以呼吸,都還可以享受或者忍受大自然的洗禮或折磨,這已經足夠!
脫身而出的洞口設在一處灌木茂盛之中的土坑中,此時坑中幾乎落滿雨水,因此出來的八人不但全身精濕、渾身冷戰,而且泥漿遍身、猶如土人。
旋機子道長擡頭看天,判斷這場大雨僅是小小開端,後續的肆意狂躁尚遠未到來,于是提議大家先找個可以躲避風雨之處,但莽荒小島,遍地草樹,絕無蓬蓋,又該躲向何處?衆人不禁站在雨中,瑟瑟發抖着犯起了難。
疣豬的一身肥膘此時正派上用場,竟似覺察不到濕冷,能夠活着已經讓這位樂天派胖爺興奮異常,當即撥拉開灌木,一腳深一腳淺的向前走去探路。
不多時,一聲滿含喜悅的尖銳疣豬叫從前方響了起來:“老天啊,你對咱老尤真是沒得說,夠意思!大家快來,這有個窩棚!”
七人面面相觑之後,立刻不約而同的拔動沉重的雙腳,向着疣豬的發聲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