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馬蜂更早到達疣豬身旁,兩手抱住疣豬腦袋上的骷髅,猛然向上提起!
骷髅雖然被提了起來,但疣豬腦袋上的粽子皮卻并未松脫,齊林和馬蜂定睛看去,不禁感到既可怕又可笑。
一隻肉色章魚正瞪着兩個圓溜溜的眼睛,蹲在疣豬頭頂上,注視着眼前的兩個陌生人類,而八隻腕足此時牢牢包裹住疣豬腦袋,令疣豬目不視物、口不能喘。
章魚看到自己的别墅被一下掀去,似乎有些惱怒,包在疣豬鼻子和嘴巴一側的一隻腕足,瞬間翻起,露出密密麻麻閃着光亮的細小吸盤,向站在疣豬面前的馬蜂襲來。
齊林看到章魚的這一動作,快速揮動早已握在手中的狗腿刀,向着襲來的章魚腕足一斬而下,接着一段腕足跌落到馬蜂腳下,腕足死而不僵,仍舊翻滾跳動着爬上馬蜂的小腿,拼命吸附在上面。
斷了一足的章魚,神經似乎略顯遲鈍,過了片刻之後才覺察到疼痛,渾身顔色驟變爲火紅色,同時七足一起張開翻出,接着猶如一枚發射的火箭一般沖天而起,就在脫離疣豬腦袋的一刻,向下噴射出一團漆黑的墨汁,然後向空中飛去。
飛了足有十來米高之後,轉而平飛,最後一個俯沖,降落在此前栖身的小金子塔頂端,然後居然用兩條腕足直立站起,示威似的繞行了兩圈之後,慢慢消失在金字塔頂端,不見了蹤影。
齊林的目光随着章魚的飛行軌迹不斷變化,最後看到章魚遁去,來不及驚訝,便轉頭看向粽子皮脫去之後的疣豬。
此時的疣豬,如同一名膘肥體壯、伐薪燒炭的賣炭翁一般,滿頭滿臉漆黑一片,隻餘一雙還在轉動的眼白,以及開口說話時露出的兩排白牙:“小齊,馬蜂,什麽玩意?”
齊林看到疣豬兀自呆若木雞,不敢活動身體,不禁伸手在疣豬的胖臉上拍了兩下後說道:“一隻章魚,看你那熊樣,快說,尿褲子了沒有?”
疣豬聽到章魚二字,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不由長出一口憋悶已久的氣。這時桑德斯船長走了過來,殷勤的從口袋裏掏出一面小圓鏡,遞到疣豬手裏。
疣豬不明所以的接過圓鏡,向鏡中的賣炭翁望去,足足過了十來秒,疣豬終于認出了鏡中的自己,不禁勃然大怒,一把将小圓鏡擲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喊着:“這他媽也太欺負人了,一隻畜生也敢欺負到你尤爺頭上,看尤爺怎麽修理你!”一邊罵,一邊從齊林手中搶過狗腿刀,大踏步的走向章魚鑽入的小金子塔。
一向好脾氣的疣豬,此時罕見迸發出的沖天怒氣讓齊林感到有點意外,不由愣在當空,任由疣豬一把奪過狗腿刀,向章魚的藏身處沖去。
易萌此時緊趕幾步,然後伸開雙臂攔在疣豬身旁說道:“老尤,先别急,咱們先弄明白情況再說,這隻章魚不一般,既然會飛,肯定還有我們不了解的其他能力,千萬要冷靜。”
疣豬剛才怒發沖冠,沒來得及細想,但此時聽完易萌的話,怒氣随着一絲恐懼泛上心頭而一下煙消雲散,開口答道:“對,小易你說得對,咱們先研究明白,再好好炮制它不遲,到時候讓你看看咱老尤的手段!老虎不發威,你以爲是病貓呢?”…。
齊林此時不失時機的走上前來,拍拍疣豬的後背,打趣道:“老尤,什麽老虎病貓的,最多也就是病豬,我說你動這麽大氣幹嘛?再說了,說不定你們還是親戚呢,不要傷了和氣。”
“什麽親戚,這是哪兒跟哪兒,誰有這門子八條爪的親戚?”疣豬感到大惑不解,仍舊帶着一絲怨氣說道。
“怎麽不是親戚了,弄不好還是一姓同門的兄弟呢,比你大兩輩也說不準,你看,疣豬…尤珠生,是不是跟鱿魚同姓?”齊林接着忽悠道。
疣豬似乎沒想到這一茬,轉動小眼睛開始思考了起來,一張黑乎乎的大臉加上兩圈轉動的眼白,讓一行人再也忍俊不住,紛紛大笑起來。
“不對,小齊,你罵我,我才不跟這八條腿的畜生作親戚呢?”疣豬認真思索之後的回答頗爲一本正經,就連疣豬當面的易萌也終于忍不住,雙手叉腰,笑到幾乎岔氣。
這時陳教授說道:“小齊,不要混淆概念,雖然外形和生活環境差不多,但章魚和鱿魚可完全不一樣。章魚又名八爪魚,屬八腕目頭足類章魚屬軟體動物,慣常栖息于多岩石海底的洞穴或縫隙中,喜歡隐匿不出,主要以蟹類及其它甲殼動物爲食。同時章魚又被認爲是無脊椎動物中智力最高者,而且具有高度發達的含色素的皮膚細胞,能夠極迅速地改變體色。”
疣豬經過剛才被章魚捉弄,心中沒有好氣的說道:“智力最高者,有多高?能比我們人類高?再高也不過是八條腿的畜生而已”
“當然當然,章魚的智力隻是相對于動物而言,目前還沒有發現超出人類智慧的章魚存在。”陳教授是典型的學院派,照本宣科似的有問必答道。
齊林聽着二人一問一答,心中暗暗好笑,尋思這陳教授也太認真了,對付疣豬一定不要照直回答,要裝作半理不睬、偶設懸念才能奏效。
果然,疣豬的怨氣繼續發作,問道:“陳教授,那您說爲什麽這個畜生怎麽就鑽到骷髅裏面去了,扔出去還舍不得出來,怎麽還有這樣愛财如命的人…不對,愛财如命的畜生?”
易萌感覺疣豬的啰嗦勁才剛開頭,爲了制止疣豬的死纏爛打,于是趕緊接過話題,說道“行了,别問這問那了,章魚本來就喜歡寄居在螃蟹殼、龍蝦殼裏,打撈沉船時,瓶瓶罐罐裏藏着章魚也都是司空見慣的事,你動了人家的房間,人家報複你一下,也算情理之中,就不要過不去這個坎了,現在我們倒是應該考慮一下這隻章魚爲什麽不生活在水中,而是可以在無水的地面上生存,并且還會飛!”
“是啊,這有點不符合常理,而且這裏是一個封閉的空間,他們是怎麽進來的?又是怎麽鑽進了骷髅裏,剛才似乎從金字塔頂鑽了進去,難道上面有洞口?”芳華也是大惑不解,于是一同問道。
旋機子道長此時不動聲色的說道:“莫非此類章魚,乃刻意飼喂于此,又莫非是爲了守護此處墓地?”
道長的回答其實更應算作問題。加起來一堆問題,但卻沒有人可以解答,就連常年在海上漂泊的桑德斯船長也是困惑不已。
“我看,還是要挖開金字塔,看看到底裏面有什麽東西。”齊林簡單至極的話,卻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于是一群人重新走回剛才準備開挖的小金子塔旁邊,隻是這一次,疣豬跑得比誰都快,緊緊跟在最有見地能耐的旋機子道長身後,唯恐再次落單被離奇襲擊。…。
小金子塔看起來通體烏黑,渾然一體,既沒有石砌磚壘的縫隙,也沒有可以入手的殘缺,齊林圍着轉了兩圈之後,隻能爬到頂上,看看能否從章魚鑽入的小洞着手。
小洞直徑隻有兩三公分的樣子,齊林很難想象剛才那麽大的章魚是怎麽鑽進去的,難道會縮骨功?
管它呢!就算會易筋經、乾坤大挪移又如何?反正現在也沒有别的辦法!齊林打定主意,将狗腿刀的刀尖插入小洞中,然後向一側撬去。
出乎齊林的意料,金字塔身的材料并非金屬,也不是堅硬的石頭,似乎是粘土曬幹壘成,輕輕一撬,洞口處便崩裂了一大塊下來。齊林當即繼續加力,向下挖去。
不到一分鍾,小金字塔已被挖掉将近一半,一具完整的人體骨骼出現在衆人眼前。史老示意齊林暫停,然後在芳華的攙扶下,邁上小金子塔的殘垣斷壁,向裏面觀察了起來。
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完整骨骼,骨頭顔色白而發亮,并不是常規的灰白色,看骨骼構成比例,應該是一具黃種人的骨骼,骨骼筆直站立在金子塔中央,兩腿筆直,雙臂下垂,脊柱也是自然挺立着,似乎刻意在死亡時保持了這樣的姿勢,當然也有可能是在死後被人故意擺布而成。
史老感覺有些奇怪,因爲按照常理,死者應該躺卧才對,或者因爲意外死亡而身體扭曲,但這一副骨骼不僅筆直而立,而且骨頭與骨頭的關節連接似乎仍未脫離,看起來有些怪異。史老走下斷牆,讓齊林繼續清理金字塔殘壁,以便更加完整的查看。
不一會,小金子塔已在齊林極不專業的破壞性挖掘下,變成一堆泥塊廢墟,一具無着無靠的無頭人體骨架完整的呈現在衆人眼前。
史老拿起那枚曾經飛到疣豬腦袋上的骷髅,輕輕安放在骨架的頸骨上端,很意外,頭骨很容易便坐到頸骨上,不僅沒有落下,而且似乎被穩穩吸住了。
史老有點意外,從上到下近距離打量起來,這具人類骨骼除了白得有點發亮之外,竟然與普通人骨并無二緻,史老有點想不通用金字塔直立埋葬這具骨骼的意義何在。
但此時,旋機子道長卻注意到,骨骼落在地面的兩腳之間,似乎有一個小洞,尺寸與金字塔頂的圓洞尺寸形狀相當。道長俯下身,将目光投射到小洞正上方,仔細查看了起來。
突然,一隻火紅色的腕足從小洞中伸了出來,道長見到迅速起身後退,全神戒備,但腕足似無攻擊之意,而是在眨眼間迅速從火紅變爲深藍,再變爲綠色,然後黃色,最後成爲布滿白色斑點的黑色,然後不再變化。随後,腕足向左擺動一下,在洞口左側的地面上輕觸一下,旋即又向右擺去,再次敲擊之後,腕足筆直豎起,然後如同人類食指一般,向道長勾了兩勾,然後倏然縮回洞中,不見了。
道長和衆人均感詫異萬分,這隻章魚的腕足似乎就是在提示着什麽,最後的兩勾分明就是在告訴衆人跟它走,或者是在挑釁式的說“有種你來!”這一系列明明是人類才具備的高超智慧和複雜行爲,竟然由一隻章魚的腕足清晰表述出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此時,疣豬開始相信起陳教授的話來,口中說道:“這位章魚同學是啥意思,媽的,太神奇了!簡直比猴子還精!”…。
旋機子道長好似沒有聽到疣豬的話,再次俯身,細細查看章魚腕足剛剛敲擊的位置,發現就在洞口的兩側,竟然有兩個古文字赫然存在,于是回頭向史老說道:“此處二字,莫非是章魚邀觀之意?”
史老聽到道長的話,立刻上前,一手撐地,單膝跪倒,然後掏出放大鏡俯身查看,果然兩個之前已見到過多次的古老文字映入眼簾,史老招呼易萌上前,随後兩人凝神觀察了半晌,但似乎不得要領。
此時,疣豬手捧一大塊被齊林拆下扔在一旁的土塊,搬到史老面前,說道:“史老,這塊土坷垃上的兩個字,跟這倆字一模一樣,您看是不是?”
史老一打眼,便知道完全相同,于是催促易萌繼續破譯兩字的意思,自己則在周邊密布的小金子塔群中四處尋找起來,齊林經過剛才疣豬的一出戲,不太放心史老的安全,于是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史老身後。
所有小金子塔上均有這種古文字存在,隻是大多數爲兩個,而有的隻有一個或多達三個,但毋庸置疑的一點就是,這些古文字都是同一種,與之前在青玉骷髅和羽蛇金字塔中發現的文字完全是一類。
史老查看了二十多個金字塔後,已感覺沒有必要繼續看下去,于是走回易萌身邊。
“老師,這兩個字,應該是‘犬戎’,您看,無論是從象形,還是從文字希望傳達的意思來看,都與狗有關系。”易萌此時已有初步結論,于是說道。
“好,暫且放下這兩個字,你跟我再來看看其它。”史老說完起身,回到之前看過的一個小金子塔旁,指着另外的兩個文字向易萌說道:“這兩個,我認爲是‘匈奴’二字,你的意見呢?”
易萌仔細觀察了片刻,便點頭肯定了史老的判斷。随後兩人移向下一個,不一會就得出結論:“馬來”!随後“蘇美爾”、“風”、“烏拉爾”也随後出現在面前。
史老和易萌随後略過中間的小金子塔,一直走到最外圈的一個金字塔,塔身上的兩個字,赫然就是“華夏”!
史老更不答話,穿過這一扇形區域,直接走向下一片墓地,然後陸續又發現了“加瓦拉、昂格、波、坦圖、蝦夷、毗荼……”分明是棕色人種的部族名稱。
下一片墓地中則是“含、閃、雅弗、圖蘭、羯、月氏、突厥……”等同屬白種人的群落。
最後剩下的一片墓地中,不出意外的出現了黑種人各原始部族的名稱,“班圖、俾格米、蘇丹、科伊桑、庫希特……”
齊林跟着史老和易萌兩人,圍着墓地整整走了一大圈,回來時已經過去了接近三個小時。一行人看到三人在小金子塔群中走走停停,間或蹲下起立,雖然不明所以,但都知道事關重大,因此一直在靜靜等待着結果。
三人剛坐下想休息會,芳華卻已忍不住開口問道:“史老,您都看到了什麽?有沒有什麽結論?”
史老稍稍潤了潤喉嚨,開口說道:“這一片墓地中,分四個面積相等的區域,分别安葬了黃、白、棕、黑四色人種中各個原始部族的牧心者骸骨,按照小金子塔上出現的部族名稱來看,應該是安葬在兩千年前左右,當然這個時間可能會有些出入,而且這些部族的名稱與目前的人類學考古論證也不完全一緻,但作爲這些人類意識的點化者,也許他們比我們知道的更加準确一些。…。
而且有一點很重要,小易提到從字迹的統一性和刻劃的痕迹年代來看,這些小金子塔似乎是一起建成的,換句話說,這些牧心者的骸骨是在同一個時刻被一起安葬的。”
“依貧道之見,此處墓地包羅全部人類原始部族,兼之安葬于一時,想必定有别樣用處,絕非安葬一職如此簡單。”道長聽完史老的話,基本印證了自己之前的判斷,不由肯定道。
“他們一定是在等待重新複活的集結号,等待重新破墓而出的信号彈!肯定是!”一直不怎麽插嘴的馬蜂,此時卻十分肯定的說道。
馬蜂的話令所有人均有動容之念,雖然大家都不想承認這個事實。齊林感覺到也許馬蜂是對的,因爲依馬蜂的性格來看,如果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和細緻觀察,決不至貿然開口,而且這哥們在部隊時是出了名的烏鴉嘴,隻要馬蜂說某個壞情況要發生,就一定會發生。
過了好一會,齊林說道:“從我們扒開的那個金字塔看來,裏面除了一副骨頭架子和一隻章魚,哦,還有一個似乎通往地下的小洞之外,沒有其他東西啊!”
芳華聽完,說道:“齊林,你去把那個洞掘開,看看裏面到底有什麽東西,既然沒有其他線索,那我們就掘地三尺,我就不信了,幺蛾子到底能藏到哪兒去!”
齊林聞言,立刻起身上前,抽出狗腿刀,将刀尖插入洞口,然後用力撬起,但幾點摩擦産生的火花和一聲聽起來讓人極爲難受的咯吱聲之後,小洞完好無損,倒是出自名家之手、材料上乘的狗腿刀尖上,出現了一個細小的豁口。齊林心疼的用袖子擦擦,然後說道:“隊長,不行,地面好像是某種金屬,太結實,撬不開。”
芳華早已看到,隻能痛苦的撓撓頭,但卻也束手無策。
而此時,那隻鑽進去的章魚竟然去而複返,從小洞中再次露出已變爲火紅色的腕足,向着齊林招了招。
齊林看着這又是挑釁又是調戲的一幕,恨不得自己鑽進洞去,抓住這隻可惡的章魚,但,談何容易!
道長卻在此時,從不知身體什麽地方摸出一枚鐵蓮子,兩指一擰,然後将鐵蓮子的下半部分倒扣着投入小洞中。
齊林立刻趴在地上,側耳傾聽,沒有任何落地的聲響傳來,也沒有章魚被逼出,齊林微感失望,難道道長的手段也有失靈的時候?
但耳邊此時卻傳來疣豬的大喊:“小齊,快看,出來了,一大群!”
衆人轉過頭,循着疣豬舉起的手指方向看去,隻見萬字符石台的中央,預留着放置骷髅的凹陷處,一隻接一隻的章魚,陸續蹿出!
随後,便紛紛張開八隻爪子似的腕足,旋轉着飛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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