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林真的又開始走了下去。
陰陽水晶宮第三層顯然又增大了一些,每一層的高度也是越向下越大,齊林足足滑行了十五米才落到第三層地面的水平位置,依然又是一個更大的八卦形狀的洞,齊林不禁開始琢磨道長的法器到底是個什麽寶貝,威力竟然如此巨大,好似竟然一下穿落到了水晶宮的最底部。
齊林開始擺動身體,當身體随着登山索的擺動幅度足以跳出八卦形洞口範圍的時候,齊林看準時機,松手,身體借助慣性輕巧的落在了第三層的地面上。
齊林拍拍手,環顧四周,琢磨起疣豬下來又該會說點啥。第三層目光所及之處的天然水晶色彩,既不同于第一層的陽春白雪,也迥異于第二層的黝黑深邃,而是好像刻意中和了黑與白,再略略加了一點少量的紅色,有點像咖啡,香醇的咖啡的顔色。
齊林下來很輕松,但對于上了點年紀的史老和已不年輕的陳厚教授,卻有不小的難度,易萌隻得又上去招呼馬蜂增加了一條登山索,這才在齊林的幫助下到達第三層的地面上,旋機子道長不在話下,易萌也是比較輕松,倒是疣豬讓齊林頗感意外。隻見疣豬肥粗的兩條短腿各自纏繞住一條登山索,頭上腳下的滑落,滑動過程中已預先蕩起繩索,到達距離地面三米左右高度的時候,肥胖的疣豬立即雙手握緊,一個鹞子翻身,借着一蕩之力,哐當一聲,穩穩落在了地面上,齊林暗想,這會不會是一頭吃老虎的假面扮相豬?
果不出齊林所料,疣豬一落地就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陳教授後面問東問西,等确定一周遭都是純正的棕色天然水晶之後,便翻着一雙小疣豬眼在心裏算起了帳。齊林雖然對這座陰陽水晶宮的世俗價值不是太感興趣,但也明白如此巨大的天然水晶礦脈,再加上三種不同顔色的高質地水晶彙聚一處,況且層次如此分明,已可謂世間難求,驚爲天阙了。
陰陽水晶宮第三層中,依然空無一物,隻有隐隐閃露光澤的咖啡色水晶牆壁。但不知爲何,齊林自從下到這一層,心中就有一種莫名的煩躁和焦慮,說不出來,沒有原因,但腦袋裏總感覺有一隻毛毛蟲,不時撩動一下齊林的憤怒神經,這不,疣豬隻是像往常一樣跟齊林探讨如果能活着回去,完成任務以後,準備跟齊林計劃如何組織一批專業人馬,購買如何專業的工具,雇傭如何尺寸的貨船……
不等疣豬說完,齊林已是惡語相向:“尤先生,如果你想發财,沒人攔着你,但請不要打我的主意,我一點也不崇高,但還不至于整天鑽到錢眼裏,整天爲着幾個破銅闆賣命,你要搞請自己搞,發财喪命關我鳥事,你找幾個馬子那是你的事,隻要你身體好,人家願意,你愛找幾個就找幾個,拜托你快點閉嘴”!
疣豬沒料到自己的發财計劃會遭到了如此嚴厲的迎頭痛擊,十分沒趣的搖搖頭,嘟囔着轉身走開了,隐約還能聽到“哥是叫你一起去發财,又不是讓你去下苦力,再說咱老尤也不是過河拆橋的人啊,咱一直想的都是五五對半分,哎,好心當成驢肝肺……”
疣豬一走,齊林心中的歉疚立刻爬上了心頭:“我怎麽會這樣呢?怎麽也不至于當這麽多人朝着人家老尤嚷嚷啊,再說人家也是好意,他就這麽個人,唠叨兩句心裏高興一下又怎麽了?齊林啊齊林,涵養功夫還得接着練啊!哎,我這是怎麽了……”…。
齊林對自己無名火的自責尚在繼續,那邊卻傳來易萌驚呼的聲音:“道長,快來看一下,陳教授好像生病了,額頭很燙,全身發抖”。
旋機子道長走過去,伸出右手兩指微微搭在陳厚教授的脈搏處,微一沉吟,說道:“陳教授身體無礙,隻是精神緊張所緻,貧道自從下到此層,已微感異樣,或許陰陽水晶宮第三層果如記載所言,有迷幻之象,各位請各自抱元守缺,心神合一,不要被外邪所惑。”
齊林心道:“道長說得好輕巧,你乃道家高人,自然懂得如何控制心神,我們都是凡夫俗子,怎麽會這麽精妙的心法”。
好在道長并不打算蜻蜓點水,接着說道:“各位靠到這面牆來,盤膝坐下,緊閉雙眼,隻想平生最得意之事,其它勿念,也可略解煩憂。”
驅邪逐妖本就是道家擅長,另外道長還深通醫理,考慮到陰陽水晶宮前兩層的種種不可思議之處,衆人聽話的靠牆坐成了一排,旋機子道長則盤膝坐在前面,口中喃喃念起了道經。
也就剛抽兩口煙的功夫,齊林的耳邊傳來一聲悠長的嘯聲,好像是一枚炮彈空中呼嘯而來,又好像一隻箭镝破風而至,齊林心中一緊,就要睜開雙眼,好在道長的告誡尚有餘溫,齊林按捺住性子,強忍着兩隻微微跳動的眼臉。
嘯聲遠去,并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齊林慶幸自己的英明決定,繼續在黑暗中靜等下面的古怪。果然,極爲悲怆的慘叫聲接踵而至,渾厚中帶着啞嘶的,尖利裏充滿絕望的,無力中透着呻吟的,男聲的,女聲的,嬰兒的……耳根通心,心中一幅修羅地獄景象,心通魂靈,魂魄裏滿是膽戰心驚。齊林用盡全力對抗着這強烈挑戰心理承受極限的聲音,豆大的汗滴從額頭滾滾落下也渾然不覺……
慘叫漸漸遠去,水晶宮第三層又歸于安靜,安靜得哪怕掉落一根針都可以清晰的聽到。隐約間,一聲軟糯的嬌喘聲好似從地底深處傳來,很輕,很柔,很酥軟。接着又是可怕的安靜,三五秒以後,又一聲喘息悠悠傳來,依然讓人感覺骨酥身麻,而且聲音的源頭似乎走近了一些,齊林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變化,齊林強忍着這非人的煎熬,神經卻已如一張弓滿滿繃起。
好在這聲音再次如風吹過,飄零而去。黑暗中,齊林的左首一聲忍耐許久的歎息聲拉着顫音從口中呼出,疣豬似乎如釋重負的努動了一下身體,但齊林卻預感到更大的考驗即将來臨!
足有一分鍾的安靜,長得足以讓人産生錯覺,就在有人開始轉動身體想站起來的時候,一連串重合疊加、高潮頻起、不眠不休的男女交合特有的聲音,貼着耳根爆炸開來,距離靠近的足以用臉頰上的絨毛可以感受到。急促的喘息充斥着迫不及待,歡暢的呻吟四溢出放蕩恣意,啧啧的親吻聲,肉體相撞的咣咣作響聲,與男人特有的短促呼吸聲、臨近沖刺的絕命喊叫聲,密不透風的交織在一起……
齊林,畢竟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此時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一個充氣達到極限的氣球,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大腦因爲急速充血而酸脹暈沉,雙目紅腫如怒目金剛,身體上的血管猙獰暴突,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戰栗。齊林感覺哪怕再忍耐一秒就要爆炸了,猛然間雙腳一并,站起身來,同時睜開了雙眼。…。
眼前依稀是不堪入目的裸體肉山、癫狂扭動,香汗彙流起體液,盤繞夾雜着麻花……忽然間,一條黑影倏然而至,在自己的腰部用力一點,齊林頓感雙腿酸麻無力,跌坐在地。旋機子道長點完齊林穴位之後,随即盤膝面向齊林而坐,兩隻手掌輕按膻中穴,一縷清涼的氣息頓時傳入齊林體内,随即沿着脈絡遊走全身,煩悶沖動之感迅速減退消失,緊張的神經漸漸平複下來。
齊林扭頭向兩旁望去,隻見史老雙目緊閉、額頭微潤,身體随着呼吸有節奏的起起伏伏,似無大礙,陳教授則因早已陷入半昏半醒,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此時正倚靠在牆壁上酣睡。另一側的易萌青絲淩亂,兩頰通紅,呼吸顯得比較急促,渾身上下已被汗水浸透,衣服緊貼着身體,本就高聳而出的胸脯更顯凸出,但看起來仍能勉強維持。
而靠近齊林的疣豬則一動不動的盤膝端坐,身體看起來僵硬無比,鼻孔下方兩行鼻血蜿蜒流下,繞過肥厚的嘴唇,彙集到下巴位置,簌簌滴落,齊林微感好笑,剛想開口調侃疣豬兩句,卻早已被旋機子道長看到眼中,說道“小尤早已被我封了穴道,不要叫他醒來。”聽到這話,齊林心中這才得到一點安慰,話說哥們的抵抗力比疣豬還是略強一點嘛!
險象環生之地,齊林很快收斂起心神,向道長正色問道:“道長,如果我猜得沒錯,第三層中應該是使人産生幻象的作用,但無論幻象如何蠱惑,但終究源于每個人自身意志總歸存在薄弱處,但人類置身于世俗社會,誰能徹底免俗?誰又能完全是無縫的雞蛋,如此說來,這一層的目的無非就是使人癫狂至極,最終置人于死地罷了,那建造這一層水晶宮豈不沒有意義?”
“世人食五谷雜糧、吸風飲露而生,自然病從口入,每每處燈紅酒綠、物欲橫流環境,固然易染幻象,即便貧道也無法絕然免俗。但上蒼豈無悲憫之心,更非存欲滅群絕種之念。貧道以爲,應是警鍾長鳴于世人,剔莠鋤奸于惡人,以還人性原初本色,謹記近良善而遠邪惡,純淨鴻蒙寰宇。”旋機子道長意味深長的回答道。
接着話鋒一轉,提醒道:“又來了!勿念勿想,謹守善念!”
果然,已經睜開雙眼的齊林在輕松了不到泡杯茶的功夫,就看到四周棕褐色的牆壁起了變化,平整的牆壁好像開始蜿蜒凸起,山巒縱橫,沃野延展,江川穿行,湖泊叢生,海闊洋遠……棕褐色也開始幻化出豐富的色彩,綠油油的草木,黃澄澄的果實,碧幽幽的河海,紅彤彤的霞彩,粉嘟嘟的花朵……眼前依稀一派田園詩般的恬然景象,眸中仿佛一箭仙人境似的美麗畫卷,羊吃草,貓上樹,牛耕田,人織布……
齊林被眼前的景象感染了,腦海中滿是無争無求的滿足,無慮無憂的幸福……
然而畫面忽然一下不見了,代之以一片蒼涼貧瘠的沙漠,沙丘連綿不絕,直到盡頭,沙礫寸草不生,亘古永恒,棕褐色的風沙倏然撲面而來,滿天揚塵浮灰,一個聚攏而成的沙團在空中越滾越大,愈升愈高,最後覆蓋了整個畫面,瞬間長出猙獰可怖的五官,黑洞洞的眼眶好似蓄積着無限幽怨,僅餘兩個大孔的鼻子如同孕育着惡毒永遠,空闊闊的嘴巴和一開一合的兩排牙齒猶如詛咒着殘酷貪婪……越來越近,愈來愈大,向着齊林衆人的方向沉甸甸的壓來。
齊林感覺喘不過氣來,明明水晶宮内氧氣充足,明明自己的肺髒努力呼吸,但齊林卻感到自己在徒然的做着無用功。窒息帶來的大腦缺氧威力初顯,雙瞳開始慢慢變大,意識已是漸行漸遠,雙眼沉重得自行合攏起來……
但,那景象,卻已鑽入骨髓腔縫,注入四肢百骸,深入靈魂深處,齊林感覺自己就要死了!
“呱”的一記耳光聲響起,齊林微微睜開了雙眼,朦胧中依稀看到旋機子道長的三縷仙須,耳邊同時傳來道長的一句話:“幻魔已生,速速走避!”
随後,齊林就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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