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之于不同人的表現是大相近庭的,看到眼前的一幕,齊林和馬蜂各自抽出背囊裏的03式自動步槍,迅速在水中一個潛遊,滑行到蟒蛇出現的洞口下方,這裏是蟒蛇的視覺盲角,但疣豬同志則不知所措,如同俯沖而至的金雕爪下束手就擒的癡呆野兔,呆若木雞的對視着越離越近的蟒蛇頭顱,臉上一幅似笑非笑、想哭又不敢哭的奇怪表情,兩隻不大的小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蟒蛇的兩隻燈泡眼,不知情的人肯定會以爲這一人一蟒正在玩“比比誰先笑”的遊戲。
齊林使勁擺頭,目光暗示,就差咧嘴大喊了,但疣豬仍舊毫無反應的呆立着。齊林心裏開始埋怨起馬蜂來,帶這麽一個疣豬累贅來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失誤。
疣豬的非凡定力,讓蟒蛇最先吃不住勁,碩大如桶的腦袋猛然縮回,猩紅的信子忽吐忽閃,與已探出三分之一的身體形成一個“之”字形,突然,血盆大口瞬間張開,疾速向着疣豬的腦袋俯沖下來,細密的獠牙堪堪就要套住疣豬的脖頸……
齊林絕望的閉上了雙眼,巨蟒血口,誰能幸免,心中開始默念往生咒,爲這頭不幸的疣豬超度魂靈。但就在此時,不可思議的一幕上演了,巨蟒在一個短暫的停頓後,開始劇烈的扭動身體,留在洞中的身體也被快速抽了出來,恰好砸在齊林的腦袋上,齊林感覺頭上中了一記悶棍,眩暈之感再次襲來,頭部剛剛接觸到冰冷的水面,一個激靈将齊林的雙眼生生扒開,看到了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肆意翻滾的巨蟒口中,赫然是疣豬的兩條粗腿,還有半拉肥碩的屁股,而疣豬的整個上半身已被巨蟒整個吞入了口中。齊林看到馬蜂已舉起步槍,槍管的準星随着巨蟒頭部的擺動,一動一定格的移動着,齊林了解馬蜂的槍法,如果不是怕擊穿蟒蛇傷到疣豬,槍聲早該響起了,巨蟒的頭部要害部位也可能早成了馬蜂窩,雖然微小的彈頭可能對水桶大的蟒蛇腦袋未必有用,但面對着蟒中有豬的罕見局面,馬蜂卻沒有把握疣豬是否可以幸免。齊林按下馬蜂的槍管,從馬蜂腰間抽出馬蜂偷偷順來的軍刺,然後手握軍刺,仔細觀察巨蟒可能露出的破綻,随時準備揉身而上,跟蟒蛇來一場貼身肉搏。
此時,疣豬的屁股已經徹底不見了,兩條粗腿的膝蓋以上部位也已慢慢滑入巨蟒口中,再不動手可能就要來不及了,齊林看準巨蟒頭部擺動到距離自己很近的時候,箭步躍起,右手将軍刺準确紮入巨蟒的右眼,左手同時用力抱住巨蟒的頸部,雙腳一提,随後一個剪刀扣,像一隻吸血蝙蝠一樣,牢牢貼靠在巨蟒身上。“活學活用,以蝙蝠之道還治蟒蛇之身”,馬蜂看着這極爲複雜的局面,不知道該是贊美還是擔心。
緊貼上身的齊林當然不是爲了吸血,隻見齊林貼牢身體之後,揚手将足有一尺長的軍刺從巨蟒的眼睛裏拔了出來,蟒血噴濺,绯紅點點。巨蟒吃疼,帶着齊林的身體迅疾向水面砸去,齊林和蟒蛇的整個頭顱一下沒入水中,然後又迅速出水,揚起,再砸下………。
多虧水潭中的水位很深,如果是淺水或是結實的地面,齊林可能早被砸成一張薄薄的餃子皮,饒是如此,齊林仍舊感到頭腦昏漲、胸中氣悶,四肢百骸也幾乎散架,但齊林并沒有任蟒蛇繼續重複這一危險動作,而幾乎是在拔出軍刺的同時,将利刃插入了巨蟒的右側嘴角處,接着用力将軍刺向下拉去,巨蟒的右嘴角生生被豁開了一個二十多厘米的口子,但齊林的右臂也已伸展到極限,無法繼續使勁。好在齊林已計劃好了整個過程,軍刺堪堪用到強弩之末時,齊林的左手和雙腿一起松開,借助蟒蛇頭顱上竄的趨勢,雙手緊握軍刺,全部的力量夾帶着全身的重量一起,生生從巨蟒的右嘴角開始一直延伸到頸部以下的位置,豁開了一條一米多長的裂口,粉嫩的蛇肉向外翻出,蟒血也在片刻之後如潮湧出,這條巨蟒過慣了養尊處優、自動飼喂的生活,何曾經受過如此痛苦的重創,劇烈翻滾纏繞已開始變成挺直身體的抽搐。
馬蜂苦于兩人夾一蛇的混亂局面,一直無法開槍,這時看到馬蜂跌下蟒頭,蟒身的腹部向上翻起,立即舉起自動步槍,從蟒蛇頭部以下的三分之一身體處開始,用整整一彈夾三十發子彈,在蟒蛇的腹部畫出了一條坑坑點點的線條,隻是線條是由彈孔組成,且畫筆足夠緻命。
蟒蛇頭部和腹部以下均遭到重創,已呈不支之像,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生命力極爲頑強的蛇類,齊林從水中爬起來,再次跳上扭動的巨蟒身體,用軍刺将馬蜂贈送的一排彈孔徹底劃成了一條線,這還不算完,齊林目測過巨蟒的身體比例後,跳到巨蟒另一側,在七寸處,狠狠插下一刀,巨蟒的生命終于宣告基本完結,無力的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從巨蟒吞豬到巨蟒放棄抵抗,已經過去了足有兩分鍾的時間,再不拖出巨蟒口中的疣豬,弄不好也該哏兒屁了。齊林和馬蜂随着神經的放松,一同想起殺死蟒蛇的最終目的,齊林提起軍刺,再次從巨蟒的左側嘴角劃起,足足劃了兩米長,然後用力翻開已基本變成兩半的巨蟒頭部,從裏面巴拉到肥碩的疣豬,拽起疣豬的一條胳膊,想把疣豬拖出來,但卻發現疣豬好像的身體被什麽東西卡住了,齊林趕忙徹底切開巨蟒頭部,與馬蜂一起将巨蟒上半瓣腦袋向後折起。眼前的景象很是怪異,隻見疣豬同志一動不動的趴在巨蟒口中,雙手前伸,握着一把二十公分長的小鏟子,鏟子尖垂直向上,深深的刺入蟒蛇的肉裏,鏟尖幾乎已快将蟒蛇的表皮頂破。
齊林使勁掰疣豬握鏟的手指,卻發現根本掰不開,“媽的,葛朗台,臨死也不撒手”,齊林一邊罵,一邊隻得用軍刺将鏟尖四周的蟒肉一并剜下,馬蜂這才勉強将疣豬拉出翻過身來。隻見疣豬粉嫩的胖臉煞白,隐隐有青紫之色,雙眼緊閉,三道極深的皺紋也已舒展開來,此時已氣息全無。“不管有沒有救,都要試一試,快,人工呼吸”,齊林邊說邊捏住疣豬的鼻子,就要下嘴。
“齊哥,我來”,馬蜂說道,但已經看到齊林的嘴巴向着疣豬肉嘟嘟的厚嘴唇低了下去。
“打住,别介啊”!恰在此時,疣豬的眼睛睜開了,恍惚間看到兩片嘴唇朝着自己的玉唇沖了下來,距離隻剩不到三指,于是趕緊用微弱的聲音制止。…。
齊林心中大喜,情不自禁的一巴掌拍在了疣豬的肥臉上,隻是不知道是因爲疣豬還活着高興,還是因爲不用跟這個滿身粘液的肥豬親嘴了!
“你個臭流氓,趁老尤不省人事就要非禮,咱老尤雖說已不是黃花小夥子了,但不管怎麽說,也算守身如玉、謹守夫道”,疣豬這張臭嘴,隻要還有出的氣,就絕對吐不出象牙來,齊林暗忖。
疣豬在馬蜂的攙扶下悠悠站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頰,感到有點火辣辣的,但終究是因爲喜極而抽,笑侃一句道:“看在你救了咱老尤的份上,這記大嘴巴咱就不計較了,扯平,哈哈哈”!
得到疣豬的寬宏大量,齊林忍不住問道:“老尤,你說剛才懸不懸,你怎麽這麽笨,都不知道躲一下”?
疣豬轉悠着酸痛的脖頸,悠悠說道:“不入蟒腹,焉得蟒卵,咱老尤這是充分發揚革命大無畏精神,闖龍潭,入虎穴,誓要擒獲胡漢三”,說着說着,疣豬還唱上了,戲詞雖然是亂串,但一腔京劇調子倒也有模有樣。
“臭美你就!給你點陽光還喘上了,不說拉倒”,齊林可沒工夫聽疣豬唱戲,說着就要轉過頭去。
“得,我說還不行嗎?說實話,咱老尤哪兒見過這陣勢啊,當時腦袋就有點懵,看到一張血盆大口朝着咱這腦袋沖下來,咱老尤還真不含糊,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掏出吃飯的家夥,兩手一伸就沖着蟒蛇的大嘴去了,不是咱老尤不怕死,是當時那情況也沒處藏啊!咱老尤當時就想,與其給人家打牙祭,還不如拼了,咱老尤什麽時候吃過虧”?老尤看到齊林不愛搭理他的樣子,心裏不想得罪齊林,畢竟是人家把自己從蟒蛇嘴裏救了出來。“咱老尤卯足了勁,迎着蟒蛇大嘴就是一竄,說來正好,上半身就進去了,你蟒蛇不是有牙嗎?咱老尤的翹臀也不是吃素的,不前不後正好卡在蟒蛇的上膛上,它那牙口可就沒用了!進去後,咱就想,既然進來了,那就往裏再走點,搞點破壞,說不定碰着個小心肝什麽的,這玩意就一下哏兒屁了,興許還有救,這不就拿着咱這洛陽鏟在裏面可勁兒鼓搗嘛”!
還别說,雖然齊林覺得老尤基本屬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料,但聽老尤講故事卻是一種享受,一口标準的京片子,加上抑揚頓挫的說書腔調,整個一大活寶!
齊林從馬蜂手裏接過疣豬說的洛陽鏟仔細看了一下,這玩意對于行裏人司空見慣,但齊林和馬蜂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有點新奇,确切點說這隻能算洛陽鏟的鏟頭,下面的螺絲接口能看得出來,應該可以接出很長的一根來,鏟頭從兩側向内卷曲,稍稍呈螺旋狀,用來下地确實好用,看來廣大倒鬥屆人士的智慧還是很可怕的嘛!
洞底水潭中央,水桶粗的七米巨蟒就這樣頃刻之間魂歸故裏,隻能哀歎自己的遇人不淑了,誰叫它這麽寸,遇到了兩個不要命的家夥,當然還有一個自己送進口的死胖子卡住了最有效的大嘴,其實蟒蛇在進食的時候最虛弱,齊林三人也是沾了這個便宜,否則鹿死誰手尚不得而知。
三個人緊貼着井壁,略微喘口氣,剛才的一番驚心動魄的搏鬥,都累得有點虛脫,尤其是齊林,還像塊牛皮糖一樣被巨蟒甩了幾個來回,一放松,渾身酸痛,胃中不住翻湧。…。
“咱們要趕快考慮一下,先出去,還是爬進蟒蛇通道裏找找你說的那個可疑之處”?馬蜂很清醒,雖然巨蟒殺死了,但那些蝙蝠和棒槌蛇都可還在,誰知道餓極了之後,會不會也打他們三個的主意。
“先上去找到史老研究一下,再說了,齊林你這小身材能鑽進去,但咱老尤怕是沒轍,我看馬蜂也夠嗆”,疣豬不知道是心裏怕了,還是确實爲大家着想,自顧自得說道。
“嗯,也行,要不老尤你先爬上去,馬蜂給我望風,我自己進去看看再說”,齊林是典型的誓不罷休的性格,但也不願意勉強别人。
“别介啊,咱老尤哪兒是不夠意思的人啊,得,我也不上去了”,疣豬大無畏的說道。
“齊哥,上面好像有燈光”!馬蜂感覺到一縷微弱的光柱透過一道道蜘蛛網,從上面照下,碰了碰齊林說道。
“法克已經走了,應該是史老他們,沒錯,馬蜂,給上面回應”,馬蜂聽齊林說完,立刻從背囊裏拿出強光手電,照向上方井口,兩短一長一短是“洄遊者”預設的信号,意思是說“我們很好”。
很快,上面又傳來一長兩短一長的信号,芳華在詢問是否他們應該下來。
兩次長閃過後,史老、旋機子道長還有易萌三人,已開始沿着馬蜂預設的登山索開始慢慢下滑,陳厚教授的專業知識在這口井裏應該暫時沒有用武之地,因此與芳華一起在羽蛇神廟内負責留守警衛。
很快,五道已經被蜘蛛們完美修複好的蛛網,再次遭到一馬當先的旋機子的破壞,不清楚道長用了什麽方法,隻是讓跟在道長身後史老和易萌看到每張蛛網上都十分齊整的切開了一個标準的圓形,直徑大約都是八十厘米,切口如同激光切割一般,十分光滑整齊,甚至很難找到毛刺。
三人陸續下到井底,落入水中。齊林詳細的向史老叙述了整個經過,以及自己的判斷。史老邊聽邊點頭,臉上不時露出笑意,最後竟然有一絲驚喜之色布滿眉頭。
“沒想到阿茲特克人也有,如果是這樣,我們這次誤入瑪雅的北鄰城邦,也算是沒白來!小齊,你知道這兩口井是用來做什麽的嗎”?齊林雖然有一些自己的判斷,但卻隻是朦胧的認識,于是靜等史老開釋。
“我告訴你們,這是印第安人的‘聖靈井’,大家應該清楚,瑪雅人屬于印第安人的一支,在近些年的瑪雅考古中,曾經發現過多個聖靈井,而且每個聖靈井中均有不俗的收獲,當然同時也都有慘重的人員傷亡,除了在井裏找到巨大的金銀器和寶石财富以外,還都無一例外發現了多具無頭屍骨,以及一個頭骨基座,但基座上的頭骨卻好像已經被轉移了”。
史老慢慢有點興奮起來,“根據一些國外同行的判斷,聖靈井之所以危機密布,守護财富隻是其中一個目的,而更重要可能就是頭骨基座上的東西,通過對基座的化學分析,可以斷定基座上明明曾經安放過水晶之類的物質,但爲什麽頭骨基座現在是空的呢?大家都無法理解”。
史老的話使大家陷入了同樣的困惑中,史老接着說道:“我覺得這次我們找到的聖靈井,雖然不屬于瑪雅人,但可能不會讓我們失望,我有種不錯的預感”。
說起預感,齊林也有,但卻并不是像史老那樣樂觀,齊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史老自己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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