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洪輝調整了一下坐姿,看了看三夫人和老太太,說道,“說吧,你們想怎樣?”
老太太指着謝娴兒說,“把這個死丫頭攆出去,不許她再踏進我們謝家的門,當我們家沒有這個閨女。”
三夫人又補充道,“還要把那隻畜牲亂棒打死。”
謝洪輝眉毛微皺,聲音平淡無波地問,“爲什麽?說說理由。”
二老爺急得不得了,他了解這個哥哥,皺起眉頭就表示他已經生氣了。若是擡高了聲音說話,說明他沒壓制情緒,還沒憤怒到極點。但若是他生氣了,又聲音平緩,就說明他在極力壓制火氣。這個時候千萬别惹他,否則後果很嚴重。
他不停地給老太太和三老爺使眼色,三老爺從小就怕這個大哥,也知道二哥是在讓他管住自己的媳婦閨女。于是上前勸着三夫人和謝妍兒。
老太太根本就沒看二兒子,想着這一年來謝娴兒給她添的堵,很有些難過。她指着謝娴兒的手都有些顫抖了,“這丫頭心眼子不好,上年裏就挑撥着馬老太太到咱們家來撒潑,打了你,還抽沒了家裏的幾千兩銀子。家裏有事了,想求她幫幫忙,可她連面都不露,連我請都請不回來。今天更過分,先是同妹妹争座位,後又縱着那隻畜牲往五丫頭頭上撒尿,還對我不敬不孝……”越說越氣,說到後面竟然有些哽咽。
老太太真是越老越糊塗了,颠倒了說還越說越像真的。二老爺忙道,“娘,娴丫頭是您的孫女,做了什麽惹您生氣的事。您就當她在跟您撒嬌,别介意。”
二夫人也笑着打着圓場道,“是啊,娴丫頭再過幾個月就該給你添個重外孫子了。您疼她還來不及,咋會攆她走?剛才定是說笑呐。”
老太太不高興地說,“我氣都氣飽了,哪有心思說笑。”
謝洪輝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問三老爺一家道。“老三,你們也認可娘說的話。”
三老爺搖搖頭說,“娘說得不全對……”
三夫人還在給謝妍兒擦眼淚。擡頭說道,“咋不對?娘說的句句屬實。”
謝洪輝對二老爺道,“這些事跟你們二房無關,我希望你能站在公平的角度說話。剛才娘說的。馬老太太來咱們家撒潑是娴丫頭挑撥的,是這樣嗎?”
二老爺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他娘和他大哥,他更不敢得罪大哥,那就實話實話吧。便道,“馬老太太來家撒潑。是因爲,是因爲咱們家要把娴丫頭送進家廟。那時,娴丫頭都昏迷了。哪有功夫挑撥啊。”
“我不在家的時候,家裏有什麽需要她幫忙。而她又不幫的?”謝洪輝又問。
二老爺擦着汗,有些羞于出口。
安平冷笑道,“這事兒我最清楚,娘想讓四丫頭幫着五丫頭……”
安平還未說完,三老爺趕緊作揖道,“大嫂,請您别說了,就給她們留份體面吧。”
謝洪輝又道,“再說今天,本是我和大郎的慶功宴,你們卻把我的親閨女,大郎的親妹子擠兌到了犄角旮旯。這還不算,衆目睦睦下還颠倒黑白。那隻貓一直在院子裏面跟幾個哥兒和姐兒玩,它突然進屋來……”他想說撒尿又覺得不雅,想說出恭又覺得不妥,頓了頓,越過兩個字繼續說,“關娴丫頭什麽事?”
謝妍兒一聽不幹了,哭得聲音更大了,三夫人也跟着哭了起來,任三老爺和三房的幾個人勸都勸不住。
老太太也愣了,不敢相信地問道,“你這是不顧娘的感受,定要護着娴丫頭了?”
謝洪輝點頭道,“原來我護着你們,任由你們欺負算計娴丫頭十幾年,還欺負順了。今天這麽高興重要的日子,你們不看僧面也該看佛面,大家高高興興地吃頓飯。可你們偏偏不顧大體,還要算計她。真是欺人太甚!話我撂這兒,别說她今天有理,就是沒理,我也護她護定了。”他又轉過臉對謝娴兒說,“娴丫頭,你是我謝洪輝的女兒,你不僅在這個府裏可以橫着走,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就是出了府,照樣橫着走,惹了禍也别怕,爹幫你兜着。”
謝洪輝是個老鬼,幾句铿锵有力的話就把謝娴兒這個小鬼感動得熱淚盈眶。
老太太跟着三房母女一起大哭起來,謝妘兒也跟着哭,屋裏立即哭聲一片。朱氏幾個婦人趕緊去勸老太太,二老爺夫婦則勸着三房。
謝洪輝又道,“家和萬事興。既然你們覺得大家在一起過日子不安生,那就分開過吧。也不是馬上分家,就是在侯府裏劃出三處大院子,一房占一個院兒,各過各的,各用各的,清靜。也不需要如此哭哭涕涕的,欺負了别人反倒像是被别人欺負了。”
大夏律法,父母在,不分家。但也有些人家住在一起,不分戶籍,卻私下各自爲陣,各過各的,隻等父母一死便分割财産正式分家。即爲私下,就是不能擺在台面上。
這句話把二房、三房的人都吓着了。若是各用各的,他們哪裏過得上這樣的富貴日子。二房的人開始在心裏埋怨三房的人拎不清,吃着長房的,喝着長房的,還想拿捏人家。三房的人更不願意分家了,幾個大哭的人立馬把哭聲噎進了嗓子眼裏。
老太太也不敢哭了,若是分開過,二房的日子還過得,三房怕是不會好過了
。
二老爺趕緊過來跟謝洪輝說,“大哥,咱們還是在一起過吧,人多熱鬧。弟弟也想時刻讓大哥提攜着、敲打着。”
三老爺也說,“大哥别生氣,我這就把她們弄回去禁足,不許她們再惹事。”
謝洪輝也不是真的要分開過,這樣容易被禦史彈劾。便道,“要想在一起過日子。就省心些。”又沖三老爺說,“一個男人,連個婦人都約束不住,由着她們在這裏鬧騰。哼,還想讓我在你上峰面前美言?罷了,現在的從四品官你就當到頭了。”
說完便起身走了。
當事人都走了,這頓慶功宴還沒開始就慘淡落幕。
謝娴兒一家的晌飯是在正院廂房裏吃的。這還是謝娴兒第一次在安平這裏吃飯。這頓飯。還邀請了二老爺和二夫人。
飯後,當着大房的一家人,在二老爺和二夫人的見證下。謝娴兒給安平嗑了頭,正式成爲她名下的女兒,也摘掉了頭上的那個“庶”字。雖然不是原裝貨,但人家都承認了。至少形式上她是嫡女了。
要說平安這樣以夫爲天的郡主還少找,謝洪輝說什麽。她都無條件地服從,還不搞陽奉陰違。這也隻能說明謝洪輝禦妻有術,或者說魅力強大無比。
安平認了謝娴兒當嫡女,就好像謝娴兒真是她的親生女兒一樣。她把手上那個一直戴着的紅翡镯子取下來套上謝娴兒的手腕說。“好孩子,這是我母妃留給我的,現在娘就送給你。”
自己到底不是人家的血脈。咋好意思要人家娘留下的東西。謝娴兒不敢收,忙拒道。“娘,這個該留給嫂子的。”
安平笑道,“娘給了你嫂子其它的好東西,這個你留着。”又說,“娘的福氣大呐,這輩子還能有個親閨女。人都說姑娘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娴兒以後可要多回家跟娘香親香親。”
朱氏和蘭氏假意泛酸道,“哎喲,這可怎地好,婆婆有了小姑,我們這些兒媳就要靠後了。”
安平笑道,“你們不僅要靠後了,還要記着把小姑結巴好,不然我可不依。”
謝宗啓在一邊呵呵笑着,謝宗揚笑道,“妹妹,娘說得對,你嫂子委屈你了,盡管跟哥哥說,哥哥替你作主。”
衆人又是一陣笑。
謝洪輝也道,“四丫頭,這裏的人都是你的至親骨肉,不要拘束。以後多回來走走,感情是處出來的。”
這是謝娴兒第一次跟大房的人關起門來相處這麽長的時間,不得不說,這個家的确是前世所說的五好家庭,屋裏流淌着一種溫情。至少表面上夫妻恩愛、兄友弟恭,妯娌和睦。跟上午在福喜堂完全是冰火兩重天。
這種感覺,跟馬家的福慶院也不一樣,福慶院裏充滿着陽光,這裏則彌漫着溫情。
謝娴兒當然更喜歡福慶院裏的陽光,因爲那裏的陽光是普照着自己的。而這裏的溫情,她雖然置身其中,但她極有自知之名地知道這裏縱使溫情滿屋,卻不屬于她。
鬧騰了一個上午,再加上跟他們聯絡了一番感情,謝娴兒困倦起來,便想回馬家歇息
。
安平道,“哎喲,是娘考慮不周。娴兒如今大着肚子,可不是不能累着。現在回婆家可不行,回了娘家,至少要吃了晚飯再走。你就先在娘這裏的東廂房靠靠。”又對朱氏說,“娴兒之前的落霞居太偏遠了些,改天把我院子旁邊的绮羅館拾掇出來,娴兒回來了可以在那裏歇腳。”
謝娴兒一家回到馬家福慶院的時候,衆人才吃了飯還沒走,正在上房陪着老爺子和老太太說話。馬二郎講了謝娴兒已經被安平記在名下的事情,衆人都紛紛恭賀起來。
馬老太太笑道,“安平雖然好強,但精明知禮,不是那種拎不清的,跟她相處好了沒壞處。特别是對孩子,更好。”又對馬國公等人說道,“謝洪輝那個小白臉,最大的長處就是會拉關系。他若想跟一個人把關系搞好了,就有本事把那個人抓得牢,那手就像鐵夾子一樣,甩都甩不掉,還不讨嫌。”
二老爺看了一眼謝娴兒,嗔着老太太,“娘,瞧您說的,咋能這麽說親家公呢?”
馬國公笑起來,說道,“娘說親家公算是客氣了。當初,娘抽親家公那兩鞭子可是使足了力氣。”
馬老太太也笑了,說,“當時我也是氣極了。那小子算是你父親的徒弟,師母揍他,還不就像當娘的揍他一樣,他還敢反了不成?”
謝娴兒心道,謝洪輝的親娘還真不敢揍他。
回了劍閣,謝娴兒大大地表揚了太極,并馬上讓人從她的嫁妝裏拿出一匹漂亮的軟緞,給它做幾床褥子和被子。又讓白歐大晚上的加班,給它做鍋盔夾鹹魚。
謝妍兒被貓尿淋了的事情必須保密,否則她的面子就丢盡了。不過,謝娴兒充分相信,那謝老太太的嘴沒有把門的,不定什麽時候就說了出去。
第二天,謝娴兒便想着給謝洪輝兩口子送個什麽禮。畢竟收了他們一個貓兒眼,一個紅翡镯子。謝洪輝的貓兒眼再寶貝,謝娴兒也覺得該收,畢竟自己弄出來的武器助他們立了大功。但安平的紅翡镯子就是一個人情了。
那兩口子有錢,不缺金銀珠寶。但是愛美,又恩愛,若是弄個前世的什麽情/趣内/衣褲,他們或許會喜歡。不過,這個念頭她也隻是想一想,打蒙都不敢送。
懷孕之前,她做了一個繡花胸罩。其實,也不算她做的,她隻是畫出來,讓封姨娘幫着裁剪,白鴿做的。當時,封姨娘和白鴿可是臊得滿臉通紅。做好後,由于尺寸不合适,一直沒穿成。懷孕後,那裏終于長大了,她偷偷地穿上給馬二郎看。那家夥興奮地差點沒流鼻血,她卻惹火上身,她就再也不敢穿了。
她想來想去,終于想到一個。那兩口子喜歡當衆秀恩愛,是大夏朝最著名的模範夫妻,那就給他們做一套情侶裝。她叫人到庫房裏去翻騰了半天,找了一匹藕荷色挑金繡球花錦緞,這種緞子的顔色花紋偏中性,做男裝女裝都适合。
又讓人去店裏買了一匹純金色素錦段,到時繡上花做領口和袖口壓邊。她把圖畫出來,周嬷嬷幫着裁,丫頭們幫着做,她也做幾針,就算是她親手做的了。
這天,馬國公帶回來一個消息,翰林院的侍講學士左右被皇上封爲使節,将帶人出使西域,同其中的五個國家進行談判。這說明,皇上開始正式實施朱得峙提出的“扶持外交”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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