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嬷嬷是安平給謝娴兒的管事嬷嬷,現在還不好爲了那點銀祼子和嫁妝單子、庫房鑰匙跟她撕破臉,也不能卸了她的管事權,隻得先由着她。
謝娴兒暗哼,對這些又貪又惡又有想法的奴才,給他們犯錯誤的機會或許還是好事。刺激得他們的膽子再大一些,想法再多一些,還有她那個更不省心的兒子,到時跳進了坑裏,一起收拾。
謝娴兒跟周嬷嬷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先不要提這件事,現在還不是時候。
周嬷嬷便把寫好的帳本給劉嬷嬷看。劉嬷嬷雖然不會寫字,但還是認識幾個簡單的字,她看了看,帳物對得上,便點點頭。兩人又把帳和物拿給謝娴兒看。
老公爺和太夫人一人給了兩百兩銀票,馬公爺和大夫人每人給了一兩銀票,二老爺和二夫人每人也是給的一百兩銀票。世子爺和大奶奶給的是四個二錢的金祼子。
不說劉嬷嬷因爲剛剛捂了一會兒的銀票全數上交心疼得臉都有些慘白,周嬷嬷和綠枝卻是開心不已。綠枝笑道,“有了這些銀子,二/奶奶的手頭要活泛多了。”
謝娴兒心裏也是狂喜,這一共就是八百兩銀子,外加八錢金子。今兒發大财了。再看看玉壺春和玉镯子,都是極品玉。那個玉镯子,應該比謝娴兒妝匣裏所有手飾加起來還值錢。
馬家的大家長當真是豪爽,對她這個隻能呆上一年的臨時媳婦也能如此大方。
謝娴兒點點頭,讓她們把東西收起來。便在白鴿和綠枝的服侍下洗了臉,就爬上床睡了。
她昨兒夜裏沒睡好,這一睡就睡了個天昏地暗。還是周嬷嬷叫她起來的,“二/奶奶,該起了,不然晚上該睡不着了。”
謝娴兒伸了個懶腰坐起來,由銀紅和白鴿服侍着穿了身家常的半舊柳綠色比甲白色中衣長裙,頭上挽着随常雲髻,隻插了支銀钗。
周嬷嬷看看謝娴兒,雖然還是她的姑娘,還穿着原來的舊衣裳,卻跟原來大不一樣,嬌俏、漂亮,還有些慵懶,怎麽看怎麽招人喜歡。笑道,“二/奶奶随便怎麽拾掇都好看。”
謝娴兒撒嬌道,“我在嬷嬷眼裏怎麽都好看。”
幾人正說笑着,窗外傳來真哥兒的笑聲。
周嬷嬷道,“真哥兒早來了,我沒讓他吵你,直接把太極抱到檐下跟他玩,讓綠枝看着呐。哥兒身子弱,那裏背風。”
謝娴兒點點頭,要想在這裏立足,首先要把真哥兒争取過來。那個孩子,謝娴兒也從心裏憐惜他,親娘死得早,爹親又忙碌,乳娘更是說不清楚。雖然他對她有些抗拒,好在她這裏有個讨小孩子喜歡的活玩具,時常可以把他吸引過來。等自己把這裏的一些事情理順了,再同他好好培養感情,當然還有那對可愛的老公爺夫婦。
又聽見院子裏的銀霜招呼人的聲音,“柳嬷嬷來了。”
一個中年婦人“嗯”了聲,又跟真哥說了兩句話。
銀紅低聲說道,“她是内院大管事柳嬷嬷。”
這位可是實權人物,大夫人的直接下屬。謝娴兒去了東次間,笑吟吟請柳嬷嬷坐炕上,又讓丫頭給她倒了茶,劉嬷嬷還遞上了兩個荷包。
柳嬷嬷四十來歲,穿着褐色繡花褙子,幹練精明,很有些職業婦女的範兒。她看看身着舊衣、化着淡妝的謝娴兒,暗道,這渾身氣度哪裏像被家族遺棄的庶女,就是滿京城的貴女也難找出幾個能壓過她的。
柳嬷嬷收了開始的怠慢之心,笑着跟謝娴兒說,“謝謝二/奶奶的賞。大夫人怕二/奶奶不知道府裏的一些規矩,讓老奴來說說。”
謝娴兒客氣道,“我年青不知事,還請嬷嬷多多指教。”
柳嬷嬷笑道,“二/奶奶客氣了。咱們府裏的奶奶們每季六套衣裳、三套手飾,每月一套胭脂水粉,明兒就讓繡娘來給您量尺寸。或者,您願意自己做也行,遣人去領了料子回來做。奶奶們的月銀是十兩,大夫人說,二/奶奶是十九嫁進府裏的,算是月中,還是要補給您半個月的月錢……”
“劍閣按例應該有兩個大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四個小丫頭,四個粗使婆子。先二/奶奶去逝後,下人們嫁的嫁,走的走,還差三個丫頭,兩個婆子,明兒會給您補齊……”
“後天是二/奶奶回門的日子,回門禮已經讓外事房準備好了。大夫人說,二爺外出公幹不能陪您回娘家,到時候讓大爺和四爺陪着二/奶奶回去,給親家陪個不是。”
“大夫人還囑咐,二/奶奶有什麽爲難的事,可以直接遣人找老奴。老奴做不了主的,可以找大夫人或是大奶奶。還說,二/奶奶年紀小,無事就在房裏多學學針線。她平日裏忙碌,您不需要特地去她那裏請安,她知道您的孝心。老公爺身子一直不爽利,老太太每天照顧老候爺也很是辛苦。年青一輩很少去福慶堂打擾他們,都隻在逢雙的晚上去敬敬孝心,順便在那裏吃頓飯……”
送走柳嬷嬷,謝娴兒的心情又有些低落,雖然這是預想到的結果,但真的來臨了還是不太舒服。
馬家看似比謝家仁義些,她這個臨時媳婦所享的福利待遇跟馬府正式奶奶們一樣,沒有區别對待。而且,還非常體貼地讓大爺和四爺陪着她回娘家,貌似給足了謝府和她臉面。
但是,卻不讓她去給婆婆請安,也不讓她跟府裏其他人接觸,更不願意她無事去福慶堂獻殷勤。
這豈不是剝奪了她掙表現的機會?上午那場還算溫馨的認親儀式不過是場戲,曲終人散又把她打回了原形。
也不知道這是大夫人一個人的意思,還是馬家高層的意思。從上午的情況看,老公爺和老太太忙着與疾病做鬥争,雖是最高領導,屬于退居二線的顧問。而馬家實際掌權者馬公爺則态度暧/昧不明,人大夫人明顯不待見她,二夫人屬于看熱鬧的,好像隻有二老爺對她釋放出了些許善意。還有恨死她的四爺,拿她取樂子的幾個熊孩子……
正想着,就聽見院子裏崔媽媽叫真哥兒的聲音,“哥兒,該回去吃飯了。哎喲,怎麽坐在地上了?着了涼可咋辦!”
綠枝分辨道,“崔媽媽也不看清楚就亂說話,四少爺哪裏坐在地上了?他分明是坐在這塊木闆上的。你這樣一驚一炸地亂喊叫,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這些當奴才的服侍小主子不盡心,隻有你才最盡心。”
崔媽媽笑罵道,“你這個小妮子,當真是牙尖嘴利。我隻不過沒看清楚說了一句,就招了你一大堆的話。”
謝娴兒失笑,離開了謝家,連綠枝的底氣都足了些,膽子都大了些,自己沒道理繼續縮手縮腳、患得患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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