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頭看去,夾克已經被燒成一團黑色膠狀固體,上面冒着絲絲縷縷的煙,不剩一絲火光,沒有火的威脅,那些龐大的屍鼈又浩浩蕩蕩地朝我們席卷過來。看着成堆的黑色大敖,不免會聯想到自己被撕爛的慘狀,深吸了幾口氣,我定了定神,情急之中别無他路可尋,就一把拉起三胖,"喂,你個健全人士快幫幫忙!"我對唐雨白大呼道。
"他那麽髒……"唐雨白自然極不情願,但形勢所逼,眼見巨大的屍鼈咫尺之遙,她惡心地一哆嗦,才情非得已地把三胖的手搭在了肩上。而三胖正處在半昏迷狀态,我不确定他何時會突然醒來發瘋似地咬我們一口。
幾個人站在洞口突出的位置,凜冽的夜風帶走了體溫,我們全身發抖,眼睛不敢向下瞟。唐雨白恐高,她直接癱倒在地,三胖的體重傾到我身側,差一點将我推下山崖。我放倒三胖,邊扶住唐雨白,道:"擺在我們面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跳下去,要麽順着棧道走。但這兩種選擇都是兇險萬分,暗河與我們所處位置的高度無法估計,如果我們的姿勢不對或者河中有暗礁,我們遇難的幾率非常大。如果順着棧道走,以咱們的平衡能力,走不了多遠神經就該崩潰。"
"打死我也不走棧道!"唐雨白臉色煞白,她不斷向後縮身子,捂住了胸口。
"我不建議跳崖,你看老頭瘦骨嶙峋的體格,我估計跳在半空中就坐化了。"我轉向教授。卻見他驚恐地來回扭着頭,手電光照過去,原來是兩隻屍鼈趴在他的肩膀上,我一個激靈沖上去,拿手電筒砸碎了屍鼈,墨綠色的體液濺到我口中,十分的苦澀嗆人,我吐了幾口唾沫,這個時候,成堆的屍鼈已經擠到了我們腳跟。
我踢飛趴在腳邊的幾隻屍鼈,也管不了唐雨白有恐高症之類的臭毛病,拉着她貓腰邁向洞口左側的棧道。一出洞口,漆黑的風撲面而來,我們全身打着冷戰,步伐也極不平穩,更不敢舉目四處觀望。
我緊抓住崖壁凸起的岩石,從洞口撤離後,巨大的屍鼈噼裏啪啦地墜落下懸崖,那千萬隻屍鼈彙成一條黑色瀑布,飛流直下,簡直讓人歎爲觀止。再一看唐教授,他也在手忙腳亂地踹着身邊的屍鼈,慢慢抽身向洞口右側探步。
唐雨白當即就覺得頭暈目眩,她緊拽着我的胳膊,正面貼着崖壁,這種姿勢一旦出現意外,肯定會一并把我給帶下懸崖。"你個倒黴催子。"
洞口的屍鼈仍舊魚貫而出,沖天臭氣讓人極其惡心,我不由吐了口唾沫,風刮過崖壁,直接把唾沫吹在了唐雨白臉上,不過正處在岌岌可危的狀況下,她沒理由和我扯皮。我咳嗽一聲,道:"這些屍鼈真沒腦子!"
"再沒腦子也比你有腦子。"唐雨白渾身發抖,她小聲嘀咕了一句,就往我肩上蹭唾液。我怕她動作過大摔下懸崖,趕緊伸一隻手攬住她的腰。足足過了五分鍾,那些屍鼈才終止滑落,可想而知這些屍鼈的數量龐大到驚人的地步,剩下零星幾隻順着棧道爬過來,我們很容易就把它們踢了下去。忽然間我意識到還有一個人沒出洞,剛要用目光去尋視,扭頭就看到三胖低臉探向唐雨白的肩膀,我本想推開他,但中間隔着一個人,棧道又十分狹窄,朝一側用力根本無法平衡住身體,隻能對唐雨白大喊:"有人要對你耍流氓!"
唐雨白面色慘白,滿臉汗水遮掩住一部分煎熬的表情,她甚至不敢用餘光來瞟一眼四周,緊閉着雙眼,顫抖的嗓音像一張卡碟的舊唱片,"死……不正……不正經!别……跟我……沒事找事!"
"哎?誰跟你逗樂?真有人要……"沒等我說完,三胖瞬間撕咬上一口,唐雨白尖叫一聲,腳下不住打滑,仰面向後傾倒。我見情況不妙,死拽住唐雨白的衣服,身體也來回地晃蕩,幸好我抓住的岩塊十分牢固,才不至讓我和唐雨白命喪黃泉。
唐雨白痛哭起來,她這人受不了一丁點的疼痛,氣憤地咒罵道:"臭不要臉的,竟然敢咬我,還沒有男人咬過我,你全家都要死絕!"說完她就扭身抽了三胖幾巴掌。
三胖嘴角勾起笑容,少于銀白色月光灑在他浮腫變形的臉上,看起來詭異至極。他又皮癢地用指甲撓岩壁,那種讓人抓狂的磨痕聲,當下就使我渾身不自在。唐雨白穩住身體後,向我靠攏了些,這時,三胖又流着口水向她逼近。這次把唐雨白逼得狗急跳牆,她受不了三胖那副賤相,使出了防狼戰術,擡腿踢向了三胖的下體。
三胖頓時馬失前蹄,搖晃的身體被嗆人的夜風一吹,就掉下了懸崖。隻聽到山崖下砰的一聲,水花迸濺,像是一塊大石頭砸爛了湖面。同時,濃厚的霧障被穿透一個缺口,但不久之後,四周溢過的霧氣又将其填滿。
雖說神經病大爆發的三胖随時有可能威脅到我們的生命,但眼見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心裏還是非常的難受,我從來沒有想到過,生命可以便宜到這種程度,短暫得讓人無暇思索生命的意義。當然,我并不能對唐雨白有所怨恨,或許等事态嚴重到一定程度,要我親手解決的話,就不隻是于心不忍的問題了。
驚魂未定,簌簌冷汗經過冷風的處理,我更覺得寒意凜然。唐雨白喘着粗氣,小心翼翼蹲下身,坐在了棧道上,兩腿垂下懸崖。她緊抓住我的褲子,全身在不斷地打哆嗦。此時也沒什麽良策,我望向黑漆漆看不到頭的棧道,心裏很沒底。
教授緩慢地從右邊的棧道探步過來,擦着額上的汗液,道:"我們還是走棧道吧,原路返回不大可能。"
"我無所謂。"雖這樣說,我卻明顯地感覺到嗓音的顫抖,我不确信自己能心無旁骛地走過棧道。
唐雨白自然死活不願意,她死拽住我的褲管,沒完沒了地哭起來。照這樣下去,我很有可能被她給拉下懸崖,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爲,立刻讓我問候了她的祖宗。我也蹲下身,坐在了棧道上,害怕唐雨白真把自己給拖下去,我趕緊推開她,但唐雨白哪是等閑之輩,她不依不撓死拽住我,這讓我非常地惱火,便憤然說道:"你這潑婦,要死自己死去,别把老子給帶上。"
唐雨白哭聲更大了,回聲徘徊在耳際,像一個女鬼的幽怨。見她這般,也不敢對她發怒,我拍着她的後背,籲了口氣,"你也别哭了,問題還是要解決的,這棧道肯定得有個頭,咱小心一些,應該可以安然無恙地出去。"
唐雨白仍舊哭個不停,我也無奈,隻能悻悻然品嘗着迎面而來的徹骨冷風。唐教授卻很平靜,他出神地望着對面懸崖上的一排木門,那木門與懸崖處于一個平面,如同牆面上的窗戶,周圍沒有凸起的地方,這樣一來,似乎沒有什麽路可以通向木門。如果有通途的話,也是在山體内部,這是非常不合常理的。我問道:"您說怎麽會有這種構造,那木門是如何修上去的?看樣子門後應該有很大空間,難道是把山内部給刨空了?"
老頭根本無視我的存在,他一動不動地盯着那排透着微光的木門,神情寡然無味。我心說,碰到你們兩個神經病也算是自己倒黴,又想到二叔他們,心中不由泛起一陣苦澀,真希望他們隻是掉在水中洗了個澡,沒遇到意外。想着想着,我腦海中竟然出現了一個不可遏制的念頭,這唐雨白和老頭會不會有什麽問題,爲什麽我這邊的人接着遇難,他們卻沒有大礙。那麽,下一個遇難的會不會是我?
這麽一想,我心裏大駭,趕緊把視線轉向唐雨白和教授,說不定他們正在陰笑,但兩人臉上并無異常,看來是自己多心了。他們遇難也是意外情況,如果硬要把它們扯上關系,也說不過去。
唐雨白掉幹了眼淚才停止了哭,我又安慰她幾句,其實這些不必要的安慰無非是一些誇贊,比如誇她性感漂亮賢良淑德。唐雨白無心聽我廢話,怒視了我一眼,我自讨沒趣,也不再和她多話。
冷風吹得我腦門發麻,蠍子把我的外套扒去後,風就灌進了傷口,那種又冷又痛的感覺非常不好。唐雨白穿着一身的牛仔,她見我縮着身子靠近,便拉緊領子,斜眼道:"臭流氓,你想幹嘛?"
"不用擔心,我對你沒興趣。我現在全身帶傷,又冷得要命,你忍心看着一位傷殘人士色眯眯盯着你?把衣服借我穿一下吧,我會感激你的。"我又朝唐雨白挪了挪身體,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角。
"沒門兒!我才不需要你的感激。"唐雨白噘着嘴,把手電筒抵在我腰部,"關小驢同學,我可警告你,這手電筒除了照明外,還有電擊的功能,你要是不想在這兒睡一會,最好滾遠點兒。"
"你把手電拿來!"一聽還有防狼裝置,心裏就有些發怵,我攤開手,盯着那隻黑皮手電,唐雨白這瘋婆子一向言出必行,萬一真把她惹毛了,一電擊下去,我還不得給三胖做陪葬!我搖了搖頭,收起自己的驚訝,擺出一副抱歉的表情,"好吧,我離你遠點。但我必須要糾正你一個錯誤,我叫關小魚,不是關小驢。知錯就改是一個好習慣,你也不用感謝我指出了你的錯誤。"我抵擋着她手中來回晃動的手電筒,真害怕她冷不丁給我來一下。
"對啊!驢同學!"唐雨白故作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一看她那副賤相,我就覺得頭疼,便不與理會,慢慢向左側移動了一下。突然間靈光一閃,我想出一個比較安全通過棧道的辦法,我和唐雨白都坐在棧道上,相對比站着要穩定許多,所以我們可以用手臂撐着身體左右移動,這種姿勢很像螃蟹,隻能橫向行動,雖然速度極慢,但相對步行要安全許多。
當下我就招呼唐教授像我們一樣坐着過棧道,但扭頭一看,老頭竟然不見了。這老頭也真是的,真他娘有心情閑逛,"教授,我們該出發了,别躲貓貓了,你家人還等着給你養老送終。"
"你有點素養行不行!"唐雨白揪着我的耳朵大喊,回聲在山谷間搖搖晃晃。她也向教授呼喊了幾次,但老頭卻遲遲沒有回應,我們大吃一驚,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麽憑空消失了!我覺得不可思議,以爲他進了甬道,便返回去找,但甬道内除了所剩無幾的屍鼈外,也是空空如也。這老頭該不會想蹦極吧,不過他就在我們身邊,如果是掉下懸崖的話,我們不可能連一點動靜都察覺不到。
磚牆上的墓道是我目所能及的地方,墓道中還有幾隻屍鼈爬出,再向深處探望是手電無法照亮的區域。談話間唐教授也不可能跑這麽遠。
所剩的幾隻屍鼈又向我逼近,我趕緊後撤,恍惚間,在洞口的土磚上瞥見了幾道深痕,仔細一瞧,原來是幾個漢字,寫的是"小心蟲。"
我想不出個所以然,難道"蟲"指的是這些巨大的屍鼈?那這幾個字又是誰寫的?簡單的幾個漢字寫得如此難看,真是給中國人丢臉,我記得唐教授是一手讓人羨慕的行書,所以肯定不是出于他的手筆。正郁悶着,洞外的唐雨白突然大喊了一聲,"門開了!"
"哪有門?"我詫異地探出洞口。唐雨白目瞪口呆地指着對面的崖壁,在一片朦胧的光暈中,果然可以辨析到一撇瘦小的影子,定視了幾秒後,我驚訝地張大了嘴,那人不正是唐教授嗎?他怎麽過去的?我驚懼地看着漆黑的霧障,不由心驚膽寒,忙後退了一步。
這也太邪門了!眨眼間的功夫,老頭竟然飛到了對面!門内的微光把唐教授的影子展現出來,挂在了門框的白紙上。
我和唐雨白看得出神,突然間,那排木門中赫然出現了一個龐大的影子。那影子似乎可以把所有光亮都給澆滅,從我的角度看,影子中間爲一個巨大的球體,四周延伸有細長的條狀物,像是極長的觸角。或者說,這怪物的形體像一個蜘蛛。
我們都倒吸一口冷氣,那怪物的影子張牙舞爪,一瞬間就把唐教授微不足道的弱影給覆蓋了,之後就聽到一陣尖銳的嘶喊,影子也随之消失了。
我和唐雨白大氣不敢出,完全被那門後的情景給震驚,腦子一片空白。爾後我立刻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既然老頭能過到對面崖壁,說明那龐然大物也可以通到我們這邊。我心叫不妙,馬上對唐雨白大喊:"快離開棧道!"
唐雨白不知所措,發呆地注視着木門,情急之下,我便推着她向左移位。這種方法主要靠手臂的力量,雙手撐起身體後,然後用臀部來移動。移動了大概十多分鍾,就覺得自己的屁股像着了火一般,然而崖面上的木門也沒有任何動靜,那一排細碎的光亮漸漸淡出了我們的視線。
山體裂縫中風仍然很大,生硬的冷風刮在臉上,像被人給掴了一巴掌。唐雨白黯然神傷,眼淚亂了花容,這女人就是麻煩,我對她道:"你也用不着傷心,我們這邊都丢了三個人,我呢,還是感覺良好。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咱還得繼續找出路,我們耗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唐雨白哭哭啼啼沒完沒了,我便不與理會,繼續向棧道摸索。随着挪動距離的增大,棧道也變得寬闊,又向前移動了十幾米的距離,便能夠在棧道上步行了。唐雨白很怕我甩掉她,趕緊跟了上來,悶聲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
"你她娘廢話咋這麽多,要不是看在你我同學一場的份上,我早把你……"我低頭瞟了一眼深不見底的懸崖。
唐雨白不敢向下看,便舉起手電,按下了電擊開關,電筒尾部閃出兩道藍色電光,噼裏啪啦交錯在一起。我打了個寒戰,盡量離她遠一點,悻悻道:"好了,我認輸,咱們也别廢話了,走出去才是首要任務。"
又走了一段距離,棧道上可以容下三人并排前行。唐雨白便貼着崖壁,我在她右側,這樣的話能阻攔她一般的視線,減輕她的暈眩程度。
唐雨白還是很難過,畢竟她和教授是叔侄關系,眼睜睜看着親人遇難,總歸不好受。沉默地走了一刻鍾後,我們到達了山體轉角處,棧道也轉了個彎。出了裂縫,風雖然還是很涼,但沒有裂縫中那般猛烈。四周伸展開黑壓壓森然而立的樹木,山面植被覆蓋率很高,完全看不到枝葉間有縫隙。不過還好在棧道盡頭延伸出一條山路,以這種程度的植被覆蓋率,既然有路,肯定有人經常通行,不然的話會荒掉。如果沒猜錯的話,山坡下應該有個村落,我不禁興緻勃勃。
在山路間休息了片刻,回想起唐教授進入木門的瞬間,仍然覺得不可思議,目測山體裂縫中相對距離很大,老頭如何在瞬間過去的完全成了一個謎團。我問唐雨白道:"你難道絲毫沒注意到教授的行蹤嗎?那木門外根本沒擱腳的地方!"
唐雨白抱着膝蓋,難過地搖了搖頭。也不知在洞中待了有多久,經久不散的屍臭味被山間清爽的空氣沖刷得了無痕迹,周遭彌漫着一股青澀的草木味,我長籲一口氣,如釋重負般感受着自由的氣息。我們蹲在山徑中,兩邊直立的樹枝蓋到了頭頂,潔白的月光凝聚在枝桠上,山風吹過,蕩漾的光輝像是清澈的水面的波紋。
深山老林中自然不宜久留,況且是在深更半夜,如果有狼和豹子之類的野獸襲擊,以我和唐雨白的身手,恐怕隻能選擇跳崖來保留全屍了。遠處偶爾傳來尖銳的鳥叫聲,在死寂的山林中極其刺耳,終于身臨其境地深刻理解了鳥鳴山更幽的含義。
唐雨白仍然是一副哀傷的神情,她把頭埋在膝蓋,馬尾蓋住半個消瘦的肩膀。見她又有要哭的沖動,我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語重心長,"哎,你也别太傷心,我們都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老話說得好,人死不能複生,早起早超生嘛。這老頭也真是的,沒事幹嘛要去對面懸崖溜達,我看他就是作死的,當初我說他是老年癡呆,他硬是不承認,非要自己證明一下。也不知那木門後是什麽怪物在作祟,你别擔心,總有一天我會鍛煉成八塊腹肌,到時候再去會會那吃人的東西,老子非把它拎到老頭墳前,讓它嗑足一百個響頭……"我覺得自己越說越沒譜,趕緊閉上了自己的臭嘴。
可能是我再次提到老頭的死訊觸動了唐雨白,她頓時泣不成聲。我用手電照向周圍密不透風的雜草樹木,山林中寂靜得可怕,我怕她的哭聲招來野獸的襲擊,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咳,曆盡千辛,好不容易找到個頭,我可不想陪你去死。你給我安安靜靜閉嘴,這荒郊野外的,豺狼虎豹肯定不少,你這一哭,把它們給惹來了,誰應付得了!"
唐雨白十分惱怒,用力甩開我的手,一邊捏住鼻子一邊吐唾沫,"手真臭!"
我一看自己滿是血污的手,不禁幸災樂禍,唐雨白這潔癖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我聞聞自己的手,上面有一股強烈的屍臭味,比屎都難聞,不說别人,自己都覺得惡心至極。看着唐雨白不停擦嘴,我不由大笑起來。
唐雨白怒目而視,我卻控制不住自己的笑聲,其實我心裏也特别清楚,自己的模樣真他娘是一傻逼。我想起小學一年級時,同桌是一哥們,那時候沒事幹就愛傻笑。有一次老師去辦公室領試卷,那哥們突然放了一個很響亮的屁,班級頓時炸開了鍋,全班同學哄堂大笑。其實想一想,也沒覺得有多可笑,但在孩提時代,也不知何由,就是覺得有趣。随着坐在最前排看着教室門後的同學大喊一聲,"老師來了!"全班學生頓時緘默,教室沒立馬鴉雀無聲,我也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不過越是這種時候,越是難以控制自己,我非常害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聲。這可是出糗的事。我的臉憋的通紅,趕緊捂住了嘴。過多的小動作讓老師注意到了我,這位女教師是我們的語文老師,自己從小語文成績一塌糊塗,但不知爲何,當時老師特别喜歡讓我們這些成績不咋地的學生來回答問題,我非常痛恨這一類教室,我懷疑他們暗地裏是想過過手瘾。
語文老師讓我站起來後,我當時已經忍不住開懷大笑了,環顧四周,同學們都低着頭,教室裏是一片鉛筆劃過紙面沙沙的聲響。那種想笑又不能笑的滋味别提有多難受了,我低着頭,不敢正視老師憤怒的目光,那時候還小,當然不知道她是來例假了。
我耳朵發燙,腮幫绯紅,總覺得笑意堵在喉嚨,堵得我心慌。這個時候,我的餘光瞟到同桌的本子上畫了一個圖形,又瞧了一眼,發現畫的竟然是一個人在拉屎。當時我實在忍不住,便對着正一臉惱怒的語文老師捧腹大笑。我一笑,他們也跟着笑,那時候我甚至有些奇怪,這好學生都死哪了!随之而來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而且以我發痛的臉部可以推測語文老師是左撇子,最後以我發音不準的哭聲代替了自己發瘋似的大笑。
這麽一想,我不由樂開了花,唐雨白正在氣頭上,極其反感在這種場合我還有心思取笑她,便把手電甩到了我的腹部,咔擦一聲,手電筒發出的藍色電光瞬間就讓我全身發麻,一下子就沒了力氣。但我沒有暈過去,唐雨白嗤嗤地冷笑,從茂密的枝葉上漏下來投機取巧的月光,恰好裝飾了她的笑,看上去有一絲冷冰冰的詭異。"小樣,有種你再給我嘚瑟!"
我收稍微動了一下嘴唇,卻說不出話,經過密林過濾的夜風已經變得稀疏,但吹在身上依然是寒意凜然。我的身體像被掏空般,隻剩下堅硬的骨關節還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但僅有的存在感也是以疼痛爲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