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如言退後了幾步。

就這幾步的時間裏，河中猛打了一個浪。

浪花湧起半米高又狠狠砸下，如同銀河瀉地。一團團水花迸裂，水滴如同一顆顆鑽石在空中反射出斑斓燦爛的火光。

水霧升騰，隐隐約約中半道彩虹一閃而逝。

不知道什麽時候，洞頂長滿的黑色發光植物開出來一朵朵碩大的白花。仔細一看，原來這種植物的發光器官正是它的花朵。

轉眼間，河中再起變化。

一團團銀色的水草仿若活物從水底慢慢“遊”了上來。于此同時，河水的流速竟然慢了下來。

隻見河水緩緩流動，團成一團的銀色水草在光的照射下，形如一輪輪滿月，鋪滿了整個河面。

“不要看！”風暴一聲大喝喚醒了深深迷醉在其中的少年們。

反觀唐老，卻自始至終不爲所動。

怎麽回事？！

蓋夫心中凜然，剛剛自己完全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腦海裏隻有眼前壯觀又精緻的場面。

風暴好整以暇地站在河邊，指點着對岸——

“九重鎖，一重鎖一重。很久以前這裏可是非常熱鬧的冒險之地，如果是平常，你們說不定可以挑戰一下。”

“水中花，鏡中月，牆頭草中綠豌豆。黃堅果，爬山虎，紅脊白肉黑巫蠱。”

“九重鎖環環相扣，鏡中月是第二重鎖，也就是水裏那一個個月亮。柯拉荊對它們有強烈的催生效果，平常它們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水中，大量生長後就會糾結成團，就成了一個個月亮。鏡中月剪不斷扯不爛，被它們纏上隻會越纏越多，越掙越緊。”

“洞頂上的發光植物可不僅僅是照明用的，它的花就是第一重鎖，叫水中花。有人來它就會開花散粉，而它的花粉具有強緻幻性，吸入後見到彩光就會陷入幻覺中。在沒有外力幹擾的情況下，能持續四十八個小時。剛剛你們也感受過它的厲害了。”

郁文大着膽子把手伸進河中，水流緩慢而有力地穿過指縫。水裏不知道溶有什麽物質，水變得像油一樣柔而黏膩。

“别去碰鏡中月，它對異物觸碰反應很大，會把你拖下去的。”風暴提醒道。

郁文身子一抖，連忙把手收回來。

然後他看到手上的水珠立刻就凝成一滴滴大水珠，然後一滴不剩全都滑了下去。除了殘留的一點點冰涼的觸感，指掌間幹燥地一絲水分也沒有。

“咦？”郁文發現了異常，河裏的水似乎變得……有些重！

也就是密度變大了，相應的，浮力也變大了。

具體有多大？

“這觸感……好像水銀？”郁文有些不确定地說道。

“哦？手感不錯。”風暴贊了一句。

高達在地上撿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朝着河面抛了過去。

結果石頭在水面上彈了兩彈，才緩緩地沉了下去。

“好大的液壓！”高達不可思議地喊道。

這可不是打水漂！打水漂是把薄片平着甩出去，重點是要與水面形成較小的夾角。高達卻是直直地抛出去。抛出去又掉下來，與水面的夾角幾乎可以看做垂直。

按照常理，應該直接掉進水裏，不應該會出現彈跳的現象。

“大自然果然造化萬千。”蓋夫恍然大悟，心中已經有了過河的方法。

風暴大笑，“不不不，這裏的植物都是經過基因改造的産物。”

說着，他又指向對岸那綠油油的草地，“看到那片草地了沒，那也是，還有那邊房子上爬滿的藤蔓，統統都是基因改造的産物。”

“還有，不要想着飛過去，你們試試……”風暴也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看着三位少年，“誰能把他丢到對岸去？”

高達一看就沒那麽大力氣，蓋夫看了郁文一眼，“你試試呗。”

郁文斜眼，“不懷好意。”

嘴上雖然這麽說，他卻沒有推辭，接過石頭掂量了一下重量。

“這塊石頭輕了點，使不上力，換塊大的。”

風暴面帶微笑，表示随便換。

郁文在地上翻揀了一會，選中一塊圓溜溜的鵝卵石。

要說郁文的身體素質确實是非常好，尤其是手上功夫，因爲練槍，又準又穩，力量也大。

也不用助力，甩開膀子用力一扔，石頭發出嗖的一聲，破空而去。

按照石頭的飛行速度，扔到對岸毫無問題。然而就在飛過河面三分之二處，石頭仿佛撞上了一堵牆，在空中停住。然後動能耗盡，咕咚一聲砸在水面上，也是彈了兩下，便沉了下去。

“這是什麽情況？撞到什麽東西了？”郁文不信邪又撿了一塊石頭，按照同樣的軌迹，扔了出去。

作爲槍手，他的動态視力很好。這次他死死盯着空中，想要看到石頭到底撞到了什麽。

溶洞在地下千米，完全靠洞頂的發光植物照明，光線并不算太亮，隻能勉強看到一個黑點。

當石頭飛過河面三分之二處時，石頭果然又像是撞到什麽，然後以自由落體的形式掉了下來。

“嘿，我就不信了！”郁文倔勁上來，在地上撿了一堆石頭，一個接一個一口氣全都扔了出去。

但是毫無遺漏，不管是往哪個方向扔，上下左右。隻要一超過河面三分之二處，立刻會掉下來。

大概扔了二三十塊，劇烈的運動讓郁文肩膀都開始發酸了。

“别扔了，沒用的。”風暴制止了郁文繼續扔石頭的打算，笑道。

這時唐老開口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先去開鎖吧，我們在這等你。”

“也好，這裏你也熟，看着點他們。”

說完，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風暴縱身往河中一跳。

沒有想象中的驟然沉沒，河面就像鋪了一層膜，略向下一沉，又彈了起了。接着這一彈的推力，風暴再次向前一躍，如此反複，很快就過了大半。

在這邊，各人心中卻各有想法。

蓋夫暗暗點頭，風暴的過河方法正好驗證了他之前的想法。

郁文則有些擔心，他在意的是河面三分之二處到底有什麽東西。

而高達想的卻是，風暴的身體到底是什麽材料做的。雖然說水下液壓很大，但是也是有個限度的。能在上面走至少說明他所造成的壓力要比向上的彈力要小，這樣才能不沉下去。

“你們注意風暴的落腳點。”唐老的提醒打斷了三人的思考。

“水面都是漣漪，白晃晃地完全看不清嘛。”郁文說道，河面無數圈波紋絞碎了“銀月”，茫茫一片粼粼波光，煞是好看。

“他落腳的都是銀月所在的位置，應該是銀月周圍，那裏的黏滞性更大。”

蓋夫說到一半就皺起了眉頭。

“太難了，幹擾太大了。也隻有機器人才能這麽簡單地過去。”

唐老贊許地點頭道：“你已經看懂了。”

接着詳細地解釋道：“九重鎖，鎖九重。開鎖的鑰匙卻隻有一把，那就是一截柯拉荊。但是考驗卻有九重，第一重是水中花的幻覺，第二重鏡中月測試的是身法……好像是叫身法。鏡中月生長的過程中産生一種黏液，黏液融進水裏就會變成現在這樣，越靠近本體黏滞性就越強。以人的體重，必須踩着鏡中月的邊緣才能不至于沉下去。同時還要對抗幻覺和記憶落腳的位置，否則一旦像現在這樣波光打亂了鏡中月的位置，你找不到位置就隻能等着掉進水裏。”

“不能在上面等一下，等到水面靜下來再走嗎？”郁文問完就打了自己一嘴巴。

液壓跟流速相關，流速越大液壓越小。人驟然踏在水面上，使得水面局部流速變大，壓強減小。水面上下壓強差會造成向上的壓力反彈。但前提是快，水面流速一旦恢複，人可不就沉下去了。

所以郁文犯的是一個常識性錯誤。

這時，風暴已經成功上岸了，看上去并沒有碰到什麽阻礙。

郁文睜大眼睛，詫異地問道：“怎麽……怎麽……沒碰到？”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唐老望向前方。

與這邊一片岩石地面不同，對岸是一片泥土地，長滿了矮矮的青草。風暴就站在草地與河岸間的灘塗上。

上岸後他并沒有往前走，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灑水壺，轉身從河裏灌了滿滿一壺水。

“他那袋子是什麽做的，怎麽什麽都能從裏面拿出來。”郁文吐槽道，語氣裏都是羨慕。

“聽說是無限空間袋，就算是一艘戰艦都能放進去。”

高達雖然這麽說，但明顯不太相信這個說法。

“地上長的叫牆頭草。所謂牆頭草，風吹兩邊倒。物體經過時産生的風壓會使它産生應激反應。它的葉子上滿是倒刺，被刮一下就是一塊肉。”唐老平靜地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它跟鏡中月是一個品種培育出來的，不僅剪不斷扯不爛，還不怕火燒。”

“它怕河裏的水，或者說應該是鏡中月的分泌物。”蓋夫忽然接道。

“你說的沒錯，你看，用河水一澆，它們就幹枯了。”

此時，風暴提着灑水壺，一邊灑一邊往前走。唐老指着他走過的地上留下的一條淡淡的黃色的小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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