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好!”待郁千川進屋後,蓋夫立刻問了聲好。
“哎喲,小蓋夫也在啊。你可好久沒來找爺爺了。”郁千川驚喜道,“正好,一會跟爺爺來一局。”
“沒問題,爺爺,這個暑假我就專門陪您了。”蓋夫乖巧地答道,“我先準備午飯。”他知道他們這會有事情要說,就回避了一下。
郁千川看了蓋夫的背影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一直把蓋夫當成自己的親孫子,蓋夫也非常懂事。可是就因爲太懂事了,讓他覺得更加心疼。
祖孫三人在沙發上坐下。
“咳,阿文啊。你爺爺有事問你,你好好回答。”雖然在自家老爺子面前自己完全沒有什麽話語權,但作爲一家之主,還得拿出點樣子來。
郁文睜大了眼睛,說道:“老爸你沒事吧?你這樣子我不習慣啊!”
郁孟喬攥了攥拳頭就想給他來一下,不過瞥了旁邊坐着的真正的“家主”一眼後,他擠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
“少貧嘴。”
“噫,你不會笑就不要笑,太猙獰了。”郁文有了爺爺撐腰,膽子一下就肥起來了。
“看我不收拾你!”脾氣暴躁的郁孟喬被撩了一句就忍不住了。這小兔崽子,還蹬鼻子上臉了。
以他的脾氣,能忍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不然當初怎麽能在基地裏鬧出那麽大的事來。
“爺爺!你兒子他就是想打死我!就是想讓我們家絕後!你看我這臉,就是他給打的。這要是留下疤,以後哪個姑娘能嫁給我啊?太壞了這人!”看到老爸揚起的拳頭,郁文立刻躲到爺爺旁邊。
“行了,沒大沒小的!給我好好坐着!”郁千川訓了郁文一句,然後看向郁孟喬,說道:“還有你,下手也沒輕沒重的,打哪不行你打臉?打壞了怎麽辦?”
郁孟喬悻悻地放下手,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
雖然沒有如想象中老爸被爺爺收拾一頓,但也算是稍微報了昨晚的仇。郁文也不敢再作死,怎麽說在這個家裏還是老爸說了算,要是被秋後算賬爺爺可救不了自己。
憋了一肚子火,郁孟喬心情很差,坐在那生悶氣不說話。
鬧了一下,終于要開始說正題了。郁千川認真地問道:“小文,聽說你在考試的時候遇到一個……白胡子老人?”
“是啊,特别變……不正經的一個人。”郁文張嘴就想說變态,但想到爺爺很可能認識這個老頭,一個急刹車立刻改口。
“诶嘿嘿嘿,是挺不正經的……”郁千川回憶了一下,看上去非常開心,又問道:“快給我形容一下,他長什麽樣?有什麽特點?”
接着,郁文詳細地把龍井變成的老頭給形容了一下。
“哦,對了,他還有個穿女仆裝的七八歲的孫女。”郁文說道。
“太禽獸了!”這句話就隻在心裏吐槽,沒敢說出來。
郁千川振奮地問道:“他那孫女是不是小臉大眼睛,特别漂亮,而且不愛說話不愛笑,什麽表情也沒有?”
“沒錯。”郁文暗暗出了口氣,果然是認識的,幸虧沒有說他的壞話。
“太好了,是真的,是真的……”郁千川一下子激動起來,一會站起來走兩步,一會坐下,然後又站起來,嘴裏就一直念叨着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爸,您冷靜一點。”郁孟喬說着就要去扶老爺子。
郁千川一把甩開他的手,不滿地說道:“幹嘛?你老子已經老得要人扶了嗎?”
郁孟喬苦笑道:“這不是怕您太激動暈過去了嗎?”
“哼,我得去跟我那些老夥計說去。”說着,郁千川就風風火火地要出門。
于是,蓋夫适時地從廚房探出頭,“爺爺,您要去哪,一會就可以吃飯了。我做了您愛吃的口水蛇,上次您說想吃,我一直記着呢。”
郁千川想了想,說道:“這樣啊,那不急,吃完飯再去。”
郁孟喬給蓋夫一個贊許的目光,回過頭再看看自己那盡讓人不順心的兒子,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郁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哼了一聲。果然我才是撿來的。
閑下來後,郁千川忽然想起來還有件事沒說,“喬子,把那破紙頭拿出來。”
确認了那件事之後,郁千川格外的高興,看自己這個孫子就特别寶貝,笑眯眯地說道:“小文啊,爺爺今天早上去找你們那個部長,讓他把你那處分給撤了。你這兩天呢,寫個檢查,到時候念一下,這事就算過去了。”
“歐耶!!!爺爺我愛你!”郁文一個飛撲就挂在了郁千川的身上,興奮地大喊。
郁孟喬看得心髒一陣抽搐。老爺子今年都八十九歲了,剛剛看他太激動都怕暈過。這會百來斤的肉突然撲上去,可别給撞壞了。
生怕又出什麽幺蛾子,郁孟喬趕緊把郁文提回來,訓斥道:“這麽大個人了還不懂事,爺爺這歲數,能這麽撲嗎?”
大概是小時候被打得多了,郁文特别不待見老爸,逮着機會就想頂兩句,“爺爺這歲數怎麽了?爺爺身體這麽好,到一百三都不算什麽事!”
“小文說得真好。”郁千川特别不服老,就喜歡聽這種話。
郁文沖郁孟喬一陣擠眉弄眼,弄得對方一陣火起,又不好發。
“少在這裏礙眼,趕緊滾蛋。去去去,到廚房給蓋夫幫忙。”郁孟喬撣了撣手,示意他别在這煩自己。
最擔心的事情都解決了,郁文樂不可支,甩着手哼着歌就往廚房走。
剛走幾步,郁文想起盧克,連忙問道:“爺爺,我的處分撤了,跟我一起的那個盧克的處分呢?”
郁千川說道:“你們那個部長,最講究什麽狗屁公平了。你的撤了,那小家夥的肯定也一起撤了。放心吧!”
郁文松了口氣,這要是光盧克被處分,那以後可就沒辦法在學校裏混下去了。
走進廚房,郁文這邊翻翻,那邊聞聞,還啧啧啧地不知道在念叨什麽。
“你來搗什麽亂?”蓋夫往鍋裏撒了點香料,加點水,把能量輸出調小,蓋上鍋蓋開始焖。
“做什麽呢?做什麽呢?好香啊。”郁文伸出手,想去掀蓋子。
蓋夫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别動,你進來幹嘛呢?”
郁文昂首挺胸,傲然道:“如你所願,我就是來搗亂的!”
蓋夫看着他,沉默了一會,說道:“還是讓你爸把你打死算了。”
“哼,沒機會了!哥哥我的處分撤了!”郁文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别來我這裏礙事。”蓋夫從櫥櫃裏又抽出一口鍋,一邊說。
“……”
“你怎麽不說話了?”沒聽到預料中的回擊,蓋夫意外地回頭問道。
“我就這麽多餘嗎?一個說我礙眼,你也說我礙事……”郁文低着頭,看不到他的表情。聽聲音,非常失落的樣子。
蓋夫心裏有些發慌,不過又懷疑他在耍自己玩,伸手去托他的臉,想看看他的表情。
郁文轉身,不讓他碰。
“郁文?阿文?小文?”蓋夫一連換了三個稱呼,郁文都沒有理他。想把他轉回來,但是一搭到他的肩膀,就被抖掉了。
“文哥?”蓋夫鼓足勇氣,喊了一聲好多年都沒叫過的稱呼。
是的,郁文比蓋夫大一個月。郁文很多時候自稱哥哥不是在占便宜,而是因爲他就是哥哥。
不過蓋夫自從身高完全超過郁文後,就叫不出口了。而作爲哥哥,被弟弟全方面超越。這落差,無怪乎郁文這些年耿耿于懷,甚至成了心理障礙。
郁文肩膀一聳一聳,終于,一聲張狂的笑聲爆發出來。
“哈哈哈哈哈!你終于又叫我哥了!哈哈哈哈!!!”
“……”
“小浩乖,哥哥給你買糖吃。”郁文摸了摸蓋夫的頭,大笑道。小浩是蓋夫的乳名,已經好多年沒有人叫過了。而知道的人,出去已經亡故的父母,就隻剩下郁文一家了。但郁千川一般叫他小蓋夫,郁孟喬則直接叫本名,剩下的就隻有郁文了。
蓋夫把手裏的鍋往郁文手裏一塞,指使道:“去,洗幹淨給我!”
郁文得理不饒人,“小浩真是一點也不可愛啊。”
蓋夫沒有理他,開始切菜。
轉頭看了一眼郁文,蓋夫拿刀的手一頓,搖了搖頭,心道——
“他以爲自己沒注意到……其實他左眼下眼睑上的睫毛濕了一小塊。明明很傷心,還是死要面子。”
把刀一放,蓋夫從儲物櫃中拿出一罐糖。
“你在幹嘛?”郁文很快把鍋沖洗了一遍,一回頭,就看到蓋夫一勺一勺地往碗裏舀白糖。
“熬糖稀。”
“熬糖稀幹嘛?”趁蓋夫去拿紅糖,郁文探過身子捏了一撮白糖,直接放在嘴裏吮。
“你十六歲了,不是六歲,更不是三歲,還吮手指……”
“要你管?哥喜歡!”郁文抓着一個稱呼不放,無時無刻不在刷存在感。
折騰了一會,在郁文洗的鍋裏,一灘糖稀就熬好了。
郁文拿了根筷子,想了想換成勺子。
“你想就這麽吃?”蓋夫無語地看着郁文含着勺子眼巴巴地看着鍋裏的糖稀。
“别麻煩了,這麽吃最快。”
“不許動!讓我來。”
……一分鍾後。
“哎哎哎,這個厲害,你什麽時候學的?”郁文驚訝地喊道。
“四年前,你說想吃糖畫,但已經沒得賣了。”
沒有竹簽,就用筷子粘,然後用小刀,靈巧地起起來。
“怎麽就是‘文’字啊,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郁文一邊舔,一邊還在抱怨。
早已經習慣這厮無理争三分,蓋夫不說話,繼續幹着手上的活。
“咦?這個是團徽?見龍在田?”看到蓋夫在畫的這副糖畫,郁文驚地嘎嘣一聲把手上這個‘文’字咬了一大塊。
“嗯,就是咱的團徽圖。”蓋夫淡淡地應道,“别打岔,這個圖太複雜了,我練了好久。”
郁文屏聲斂息,生怕驚擾到蓋夫。
大概過了十多分鍾,期間蓋夫又熱了三次糖稀,終于成功畫完了。
“這手藝,好像是唐老師的吧?”郁千川站在廚房門口站了半天,見完成了才開口說道。
郁文吓了一跳,連忙護住糖畫,“爺爺你不能搶我的糖!”
郁千川哭笑不得,“誰要搶你糖了,臭小子!”
蓋夫一邊等糖稀幹,一邊說道:“我不知道那位老人是誰,不過聽人說他是糖畫畫得最好的,所以就去學了。”
“嘿嘿,唐老師可是真正的老前輩了,沒想到他把自己最得意的本事教給了你。小蓋夫,了不起啊!下回你可得給我也做一個,上次吃唐老師的見龍在田糖畫,已經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次還是我跟幾個朋友軟磨硬泡了好幾天才拿到的呢。”
蓋夫收拾好東西,點點頭道:“沒問題,爺爺什麽時候想吃了,跟我說一聲就行。”
“好了,不打擾你們兄弟倆相處了,就是别忘記做飯了,我可是等很久了。”郁千川背着手,一步一搖地走開了。
“怎麽不吃?你不是最喜歡吃糖?”見郁文拿着糖畫光看不吃,蓋夫問道。
“啧,這可是見龍在田圖啊,吃了多可惜。”郁文細細地端詳着,說道。
蓋夫由他慢慢看,繼續做飯。這一耽擱就耽擱了好久,都在等着吃飯呢。
“你怎麽突然想起來給我做糖畫?”郁文舔了一口糖,問道。
“道歉。”
郁文愕然,“爲什麽?”
“我不該說你礙事。”
“切,白癡……以後每天都給我做!”
“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