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頑固，完全無法隔離。很奇怪，攻擊性和破壞性都很強，但是惰性非常高，導緻它的擴散性很差。它給我的感覺不像病毒，更像主程序的一部分，我無法對它做出任何修改。可能需要更高的權限。”主管看着屏幕說道。

身後幾個高級程序工程師面面相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更高的權限？機房主管可是基地裏整個網絡的管理員，比她更高的權限？

“用我的權限試試，實在不行就強行終止程序，取消本次考試吧。”這時，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他是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銀灰色的貼身作戰背心勒出一身誇張的肌肉，青灰色的下巴，胡子刮得幹幹淨淨，褐色瞳孔，黑色頭發，剃了個毛寸顯得格外精神。長褲短靴，除了一個腕輪，身上沒有一點飾物，雖然塊頭很大，卻不覺得粗犷，看上去十分的利落。給人感覺就像是一棵挺拔的樹。

“路上遇見團長，我跟他說了這邊的事，他就親自來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監測員“小王”攤了攤手。

李行紀等人紛紛欠身行禮。

主管扭頭看了團長一眼，幹巴巴地說道：“好。”面對基地裏的最高行政人員兼頂頭上司，她依然半點表情也欠奉。但大家似乎都習慣了一樣，就連團長本人也沒有一點意見。

随着一長串權限碼輸入，屏幕上的數據流猛地一跳，就好像溪流變成瀑布，大段大段的數據成片地往上刷新。

主管原本渙散着的目光瞬間變得集中，手指開始在屏幕上一下一下點擊着。

光腦屏幕會對每一記操作做出一個直觀的反饋，表現就是一圈小小的光暈效果。随着操作速度增加，她的手指舞出一道道殘影，而屏幕上光暈此起彼伏，到最後隻能看到一大片光暈連在一塊。

“找到了！”主管低喝一聲，聲音出奇地帶着點興奮，“果然不是病毒，是主程序運行錯誤産生的變異。接下來，把這段錯誤的數據初始化就好了。”

調出菜單欄，點擊初始化，再次輸入團長的權限碼，彈出一個确認框。

正當她要點上“是”按鈕的時候，确認框忽然消失掉，同時屏幕前跳出一個消息框——

【小朋友，這個不要亂點！】

……

基地最深處，有一間加了九道生物鎖的房間。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裏面是什麽，而知道的那些人已經是八九十歲，退休養老的老一輩了。但是每次有好奇的人問到，他們總是意味深長地笑，從來不解釋。

于是有人猜測裏面可能是幾千年前巅峰科技時代留下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或者是休眠中的強大基因改造獸，或者是重要的資料。總之肯定是很厲害的殺手锏，是用來壓箱底的最終兵器。

那些個明明個個身體倍棒吃嘛嘛香，但整天閑得就會聊天曬太陽的老頭子們聽到這些傳聞就是笑而不語，讓人毫無辦法。

實際上，房間裏既沒有武器，也沒有什麽怪獸，它就是間卧室而已。

一張大床，上面有一條被子，被揉的亂七八糟的；一張茶幾，放了一個砂壺，三個杯子；兩張椅子，是少見的複古風格木椅；一張寬大的書桌，擺了一台光腦，還有雜七雜八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小玩意；一個書架，上面塞滿了早已被淘汰的實體書。

僅此而已。

哦，還有一個人。

龍井剛從漫長休眠中醒來不久，正在用光腦了解休眠的這段時期，外面的發展情況。

一邊浏覽電子報，一邊聽新聞聯播，一心兩用毫無壓力。

忽然右下角跳出一條通知——

【02号正在修改《考核系統》主程序數據，是否同意，不同意請按取消。倒計時：10秒】

龍井樂了，居然敢改自己的做的東西？02号？應該是基地裏的總負責人吧？當即點了取消，想了想，又附帶了一句消息發過去：小朋友，這個不要亂點！

咂吧咂吧嘴，想起剛剛看到今天是學院的晉級考試。不知道這一代的水平怎麽樣，去視察一下好了。

返回主界面，點開一個醜醜的圖标，登陸到後台。

龍井打開抽屜，拿出一個頭箍一樣的金屬環，戴在自己頭上。再把金屬環上的連接線，接上光腦。

“請驗證權限。”金屬環上指示燈開始閃爍，表示設備已啓動。

“八百标兵奔北坡。”龍井念了一句繞口令。

“驗證通過，歡迎回來，我的主人，您的女仆《考核系統》爲您服務。”

……

“怎麽了？”團長問道。

“不應該啊？等等，我再試試……”

噔！

“我被彈出來了？這怎麽可能！”主管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向團長，“你的權限被取消了！”

“什麽意思？不能修改嗎？”團長問道。

“不是不能修改，而是被駁回了！被上級權限駁回了。我第二次嘗試的時候，你的代理權限直接被取消了。”主管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紅色的“權限失效”四個大字，說道。

“我不懂這些，你說明白點。”團長屬于戰鬥序列，對于這方面不太了解。

“就是說還有一個人，他擁有比你更高的權限。我要修改主程序，但是他不同意，然後就被駁回了。再然後你的權限被他撤掉了。”主管飛快地把事情解釋了一通。

“是誰？”團長問道。

主管揉了揉額頭，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基地裏不是你最大嗎？”

團長搖頭道：“那也不是，團長隻是行政職位，還有一些地方我也管不到，是由人工智能獨立管理的。”

主管驚疑道：“人工智能？《考核系統》也有人工智能？”主管機房這麽多年，她從來不知道有這麽回事。

團長露出思忖的神色，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印象中，我在小冊子裏有看到說明，《考核系統》以前好像是有人工智能的，但是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主管陰着臉問道：“《團長指導手冊》你看完了沒？”

團長忽然有些緊張，小聲地說道：“沒有……”

“我拜托你，齊淩先生，你連基地裏的基本設施都沒有全部了解，你這團長是怎麽當的！”主管瞪大了眼睛，忽然發飙，對着團長就是一頓教訓。

整個機房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這邊，這讓齊淩有點繃不住臉，小聲道：“我說羅繡姐，你給我留點面子啊。”

“啊？你要面子！你還要面子？你知不知道有人工智能的系統根本不會出現問題啊！有問題它自己就能解決了！這麽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訴我，你知道這浪費了我多少時間嗎！“不知道爲什麽，名叫羅繡的機房主管罵人的時候非常的利索，語調也特别正常。

齊淩團長有些尴尬，指了指屏幕問道：“我不是忘了嗎……那這邊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系統一切正常，一個個該幹嘛幹嘛去！”羅繡甩了個白眼給齊淩，一把推開站在齊淩身邊目瞪口呆的“小王”，氣沖沖地走了。

齊淩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說道：“咳，沒事了，你繼續工作吧。”

回到自己房間的羅繡有點煩躁。

人工智能？

出于對系統程序的了解，羅繡下意識地感覺到有些不太正常。

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段變異的數據，确認它的确是會對整個主程序造成一個非常大的影響。但是爲什麽人工智能沒有去修複它，并且阻止别人去修複它？或者說這種變異的原因是什麽？伴随着變異，整個系統會變成什麽樣？會不會影響到這次考試？

……

龍井作爲《考核系統》這套程序的制作者，通過後台并不是生成一個人物，直接進入那個虛拟的現實中。而是以上帝視角俯瞰整個世界。

“好久不見，我親愛的小女仆，快讓我抱一下。”龍井伸出雙手要去擁抱身邊的女仆小蘿莉。

沒錯，這個小女仆就是《考核系統》的人工智能，也是龍井本人最滿意的作品。

至于爲什麽是蘿莉？誰知道呢？

後退一步躲開了龍井的擁抱，面無表情的小女仆對龍井提出警告：“請主人保持一個紳士的風度。”

龍井嘿嘿一笑：“紳士的風度嘛，嘿嘿，當然了。”

小女仆說道：“我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從理論上來說，人工智能擁有整個系統的權限，序列号爲01，比團長的02号總代理權限更高。她能在整個世界的框架下，在不違背邏輯計算的前提下，控制這個世界。

但是龍井作爲創造者，在這個虛拟現實中，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他所創造的一切。無視框架，無視邏輯。這就是00号上帝權限，他的每一個命令都将得到體現。所以當龍井在想着對小女仆來說不太好的事情時，小女仆自然就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

作爲龍井最得意的作品，龍井給予了她最大的尊重。因爲她是擁有獨立意志和情緒的。

沒錯，龍井的得意之處，就是她的獨立意志和情緒。從某種方面來說，除了沒有身體，小女仆完全可以被稱爲一個生命——一個被創造出來的生命！而這打破了人與神的界限。人類發展至今，哪怕是那段巅峰科技的時代，都沒能創造出一個生命。但是，龍井另辟蹊徑完成了這一突破。

于是，龍井從來不會強迫小女仆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比如擁抱。不然小女仆哪裏能躲開他的魔掌？

讓她穿女仆裝不算，嗯……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往事何必再提，龍井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