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這就是那群恐怖份子留下的炸彈?」
與遙夜等人分開後,來到擺放炸彈位置所在的辦公區一角,孤身一人的尤莉便評析似的自語。
「竟粗心地将炸彈設置在如此一目了然的位置?甚至連炸彈外表……什麽液态管線,計時器之類的配備一個不缺,簡直像是告訴所有人『這是炸彈』,就不稍作掩飾一下?唉……作爲專做地下工作的特務而言,這群敵人還真的很失職呢?不過嘛……。」
雙眼注視從電子檔案上看不出來,實際接近後卻顯得十分巨大的炸彈本體,尤莉不禁有些憐憫似地苦笑出來。
「……要在『短時間』之内,把這種碩大、沉重、又可能爆炸的危險玩意兒藏起來,在無法使用IS的情況下,似乎也有點太強人所難了……。」
───或許,敵人也不相信,身爲目标的我們有接觸炸彈的時間吧?的确,在沒有接到确切情報之前,我們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分隊行動。……。
似乎在短時間就被某人給潛移默化,導緻棕發少女在進行情況分析的同時,也下意識無良地暗自吐槽。
随着自身思考,尤莉也針對炸彈本體,開啓了〈蒼茫白鷹〉上所搭載連接自機系統内情報資料庫的的異物偵測系統。
藉着偵測器的掃瞄分析,她在短時間内就迅速厘清了炸彈的結構,緊接着,尤莉的臉上也浮起一絲莫名複雜的苦笑。
「……雖然不想承認,然而,即使這顆炸彈在本體設置上有額外做過些許掩飾工作,但是……這種炸彈的設計規格,總感覺令我十分的熟悉呢?」
……這下子,即使我想替祖國開脫,也實在沒甚麽立場去辯護了呢?
不過,也該慶幸……對這種類的炸彈多少心中還算有底,如此一來,在解決上也多了一分把握。
想到這裏,尤莉便開始仔細分析經由IS所掃描下來的炸彈的結構資料。
「嗯……炸彈本身是采用外部輸入指令,以及定時器的二重引爆方式。」
外部誘爆嗎……有點不妙,拆彈工作弄不好一打草驚蛇的話,讓對方直接果斷地按下引爆鈕就糟了。
「不過……是因爲在緊急撤退的情形下,太過匆忙設置嗎?炸彈甚至連和本體震動連結的引爆**也沒有加上……?竟連個簡單的移動封鎖手段也不裝上……雖說不能低估敵人,但是……出這種包也掉鏈了太過火吧?」
……不過看這玩意的體積,大概連敵人也不相信……在尚未厘清炸彈本體的構造前,有人膽敢不要命輕易去移動它吧?再說,情況一有個不對,直接從外部引爆也就一了百了。
不過,也要「确實」能從外部引爆才可行啊?
畢竟反過來說,若排除了遙控誘爆的可能性,僅剩定時引爆的限制條件就很好處理了……。
看着炸彈外殼上顯示「5:48」,正朝歸零倒數的計時儀表,尤莉的雙眼不由地微微眯起。
緩緩靠近炸彈的她,同時在腦海中也迅速地分析着情勢,很快地,似乎已有計較的尤莉,原本蹙起的眉頭也有了纾解的迹象。
接着,她便試着啓動非IS核心網路的一般通訊,果不其然……在她所處的這個區域僅能聽到不成調的雜音。
……唔,也幸好這玩意兒是倉促之下的緊急設置,先前敵人針對電子訊息設下的封鎖壕溝,可是強橫到連IS核心通訊都會受到幹擾,如此一來,也多少也會影響到這顆炸彈遙控裝置的指令接收吧!
雖說,遍及本建築物第七層大部分區域的訊息封鎖發送源,都在剛才的掃蕩作戰中被大量解除。然而,大概是要分擔被一次解除訊息封鎖的風險吧?七層各個區塊的訊息封鎖網路,似乎是各自獨立運作的單一線路的樣子?也因此,即使位於平台區域的封鎖網控制中樞被我們直接拆了,各個區域的訊息封鎖發送源,也應該維持着運作才對?
所以,同理來說,如今被放置了炸彈的這個區域的電子訊息封鎖網,應該尚未被解除才對?再怎麽說,控制台那裏都被我們給拆了,那就算敵人想關掉這個區域的訊息封鎖網也辦不到吧?
「……呵,不僅是我,那個少年肯定也從封鎖網的設置上,留意到了逆向阻絕敵方訊息的可能情況吧?我可不相信……他會放着這麽好的工具不動手腳?」
隻要傳送引爆指令的訊息有些微延宕,那多少也能延遲幾秒的爆炸時間……?
一旦有這種時間,那對我來說也更好地去解決炸彈吧?即使手段可能粗魯一點……。
不過,僅以目前的情況做個最壞打算……。
大概也就是少年未插手,同時,引爆指令也沒有被完全封鎖掉的話?
───但那又如何?對我而言也不是什麽緻命性的大問題吧!
即使,目前〈蒼茫白鷹〉的全武裝啓動模式,也僅能持續不到120秒的時間?
「……嘛,再怎麽說,若沒有絕對把握及符合價碼的報酬,誰會讓自己去負責這種玩命選項?」
若是其他的IS操作者,面對如此險惡的情況時,大概會有所顧忌。然而,對我來說,即使炸彈瞬間爆炸也好,雖說不太可能毫發無傷,但是……。
───我,是絕對死不了!
……就因爲,我所擁有的IS───〈蒼茫白鷹〉,可以說最無懼於這種意外場合的特裝機呢。
作爲被合衆國賦予了國鳥形象的第三世代IS機體,〈蒼茫白鷹〉原本就是以維持世界宇航技術先驅地位的拓荒者精神,以及淩駕并掌控藍色星球海拔最高點的大國觀點之下開發出……堪稱首架以大氣層外的太空戰鬥爲設計前提的特裝IS。
因此,以宇宙無重力空間爲戰場的假想,促使〈蒼茫白鷹〉的性能同樣也适應超高速下作戰的條件,雖說,在靈巧與機動性的數據上略輸以〈飛鸢〉等東洲一系的可變翼型機種,然而,藉着專用的标志性後附武裝……名爲「星際漫遊者(Star-Rover)」的分離攻擊機上所配備的巨型雙火箭噴射翼的加持,讓〈蒼茫白鷹〉在超高速飛行的狀态中,仍有着遠超過同世代各型IS的強大移動爆發力與推進力。
藉着分離攻擊機「星際漫遊者(Star-Rover)」能夠企及的最大推進動力,若IS本體以騎乘駕馭的型式與之組合後,〈蒼茫白鷹〉在理論上……甚至完全可能以單機突破重力的束縛直接沖向宇宙。
另一方面,作爲以宇宙戰鬥爲前提的試作IS機種,設計之初也同樣考量到了從宇宙中空降的條件。
爲了因應穿越大氣層的狀況,〈蒼茫白鷹〉将在機體周圍溫度升高到警戒标準時,效能遍及機身表層的特殊防禦外裝───「抗熱盾」……這種與設置在太空船底部的突入大氣層時爲抗高溫而特制的玻璃纖維保護層同名的防護系統,便會自行啓動。
「抗熱盾」主要效用爲提升機體的抗壓力沖擊,并能長時間維持操作者的體感溫度,恒定在人體的安全狀态之内。藉着IS本體供應能源得以讓「抗熱盾」常時持續運作,而其防禦性能的主要特徵,便是讓〈蒼茫白鷹〉的操作者能有效因應……任何具強烈高溫與熱風沖擊的外在環境,以及敵人所制造以高熱與爆風爲特徵的攻擊。
在「抗熱盾」提供的防禦配合之下,将〈蒼茫白鷹〉的IS本體與分離攻擊機「星際漫遊者」變動成被研發設計小組依其外觀戲稱爲「沖浪手」的合體型态後,在實驗數據上……亦足以讓操作者在直接承受外在的千度高溫與沉重壓力,安然地突入大氣層返回地球。
〈蒼茫白鷹〉作爲堪稱首架以主宰宇宙戰場爲條件的特化IS而問世,或許對全世界各國的IS研發方向來說,是一項劃時代的重大突破。
然而,原本在研究初衷上就是以多功能宇航服爲重點所開發出來的IS,時至今日,卻是由最熱衷将IS改塑造成兵器形象的流氓國家,給率先達成最初的開發目的,這一點不能不說,真的……非常非常地諷刺。
回歸正題,确認了眼前的炸彈,并沒有被加載移動後立刻引爆的設計後,尤莉心中便馬上有了計策。
嘴角顯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棕發女孩随即分離了懸浮於IS背後……尺寸巨大到将近三個IS機身的分離攻擊機「星際漫遊者(Star-Rover)」。
同時,将右手與左手所持有的兩挺步槍直接拆解,并短時間内……重新組合成以兩挺步槍爲素材結合而成的超大口徑槍炮。
與身爲在地人士的某夜不同,隻要不至於傷到民衆,這爲軍旅出身的大姐,爲完成任務,可是完全不顧忌做些什麽招怨恨的拆遷工作。
「……如此一來,『星際漫遊者』大概回去也要報銷送修了吧?假若還留有殘骸的話?嘛,再怎麽說……。」
───這筆支出接近1億美元的人情,我可是會連本帶利向你追回來的哪,少年!
一邊無所謂地輕聲自嘲,棕發少女面不改色的将手中大槍的炮口指向一處,由電腦所測出離建築外部距離最近的方向,同時……。
轟!轟!
參考第三世代主流的懸浮BIT上思想導控技術,所藉此打造而成的分離機動攻擊兵器───「星際漫遊者」上配備的兩門巨型火箭噴射孔在啓動最大出力時的爆焰聲響,以及…紅白色相間的IS手中的大口徑槍炮的轟然開火之聲。
兩聲巨響,乍聽下難分先後地順勢爆發出來……。
*
百貨大樓第七層,遠離平台區域的某處外壁所發生的爆炸變故,讓目睹現狀的所有人都爲之愕然與動容。
其中,最感到訝異的人物,竟是理應主導爆炸陰謀,同時也實際持有着炸彈引爆扳機的暗影狙擊者。
───我還沒完成引爆指令的輸入手續,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然而,緊接着爆炸之後的變故,則是徹底讓暗影狙擊者失了方寸!
因爲,随着這次範圍極小的限定爆炸的産生,從那爆炸的濃煙之中,一架自己很熟悉的機體,突然推着一顆巨大的盒狀物體破空而出!
「怎麽可能!?」
───那機體是……「星際漫遊者(Star-Rover)」!?
目送自己所熟悉的那架機體的出現,随着驚訝的言語脫口而出,暗影狙擊者的心中同時再度浮起了被她壓抑許久的強烈……憎恨。
───即使到了現在,你這女人……仍想阻礙我嗎!?尤莉.法帝亞!!
察覺到了某個女人的專用IS獨有的那架分離攻擊機的存在,以及……被其猛烈的噴射沖勁給暴力推着走的炸彈本體。讓暗影狙擊者心中一寒,同時也徹底明悟……。
「……計畫至此,已徹底失敗了。」
看着将炸彈轉向天空方向猛烈推進的「星際漫遊者」,暗影狙擊者不禁用力咬牙。
既然如此,也隻能來硬的了!
意念至此,暗影狙擊者毅然地在炸彈原有的最終時限到達前,便直接輸入了引爆指令。
下一秒,造價昂貴的BIT型分離攻擊機武裝「星際漫遊者」,便和作爲太空旅行乘客的那顆制造目的未達成的便當制造機,一同在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中化作一片灰燼。
當在場的所有人,都因這起意外變故而楞神的片刻,暗影狙擊者則趁隙爬升IS機體,随即便向朝第七層的平台區域,直接從飛彈夾艙發射出兩發……有别於先前所用過的對空飛彈型号的特殊彈頭。
「就算是失敗了,你們這群家夥也别想好過!!」
随着滿是惡毒怨念的怒吼聲中,兩發特制的導彈毫無阻攔的穿過造價不斐的玻璃窗,重重地轟在透天平台的内部……。
*
───什……麽?
先前因對方那極其不自然的電話回覆訊息,以及附近區域被警方封鎖的現狀,隐約察覺到事态有變的金發女孩,随着這回親眼目睹在天空中那驚天動地的爆炸場景,更是确認了出乎自己意料的危機早已爆發。
而且……金發女孩内心雪亮,自己重視的那個人,極可能就是這次危機的騷動中心。
氣喘籲籲的她,接連避過慌亂的人群,更不顧規定直接啓動IS〈疾風.裏凡穆〉趁隙闖過了封鎖線。
這一切僅爲了……早點看到自己重視的那個人。
然而,當百貨公司的大樓近在眼前時,原本最初自己與那個人分開時所約定集合的地方,竟然……。
籠罩在一片不斷翻騰着爆炸烈焰的火海之中!
而親眼目睹此等祝融之景,瞬間在腦海中浮起在法國内時所發生疑似父親死亡的火海,這讓情緒驚恐的金發女孩───夏洛特.迪諾亞無法控制地放聲大喊……。
───遙夜~~~!!!
*
正當留在平台區域并已完全壓制敵人部隊的兩架IS,進行着最後的清場收尾工作的時候……。
「卧了個槽!這也太有反派風度了吧!」
從〈飛鸢〉猛然響起的警報,以及視線中彈起的敵襲情報螢幕中,猛然警覺到兩發殺氣騰騰的導彈正逐步逼近的現實,讓遙夜反射性地吐槽沖口而出。
平台區域内還有不少你們這邪惡組織旗下已再起不能的戰鬥員耶?打算連同這些看長官臉色吃飯的可憐蟲也一起消滅?還真是……夠「邪惡」啊!!
然而,無論是自己的〈飛鸢〉……或着是艾茵的〈出雲〉,經過長時間的戰鬥之後,如今都很悲劇地失去能夠正面攔阻來襲導彈的武裝。
……雖不知道那兩發導彈是何種性質的玩意兒,但很顯然……作爲對方刷反派退場存在感的煙花,怎麽想都不是鬧着玩的對吧?
如此一來,留給我們兩人的僅剩選擇,也不用多說了吧?
「别楞神了,飛彈來襲,快跑!」
馬不停蹄地預備〈飛鸢〉的退場程序,同時,遙夜也對離他不遠處的艾茵喊聲提醒。
「喵?可是……。」
然而,對方的回應,卻硬是讓遙夜原本臉色已經發白的表情變得更加慘淡。
───〈出雲〉已經沒有能量了的呢?
「也太會挑時間了吧!」
暗自低罵一聲,遙夜不加思索便操作〈飛鸢〉一躍沖到〈出雲〉身邊,一把拉住了那架藍白色IS的機械手臂後,便朝向電腦預測飛彈來襲的反方向,以僅剩能量足以企及的最大戰速全速脫離。
短時間内,當兩架IS從内部沖破了透天平台的玻璃窗的同時,由敵人一方的死亡快遞送達的兩發便當彈頭,便準時地雙雙轟在平台區域内部。
轟隆!!!
當兩架IS前腳離去的瞬間,後腳的爆炸也接着碰聲巨響,同時,随着這股破壞性地爆炸,強烈的熱風暴也緊追在兩人的後方奔襲逼近!
在這場爆炸的暴風全面席卷的半空中,某夜怨氣勃發的吐槽聲悠悠地傳來……。
「杠!最後大爆炸之類老掉牙的橋段依舊跑不掉是嗎!?卧槽!!」
黏着型廣域燒夷彈頭,沒想到那群天殺的便當販,竟在最後留下如此喪心病狂的非人道武器!
伴随着少年口中惱怒地叫罵,就在這時,由〈飛鸢〉緊抓住的〈出雲〉,其機體竟禍不單行地同時浮起了解除着裝的徵兆!
「糟糕!」
如此一來,失去IS保護的那個孩子,也将失去絕對防禦,并以肉身直接迎上爆炸産生的熱風與沖擊!
雖然驚慌出聲,但是……少年右眼中青芒,卻也在這瞬間爆出了接近白熾的強光。
───裂空霸.萬象連結.二重啓動!
在半空之中,遙夜将失去了IS的艾茵用力拉進懷中,并以左手緊抱着對方那嬌小的軟軀,同時右手掌則五指攤開,猛然迎向緊追在兩人之後襲來的爆炸熱浪。
這一瞬間,少年的思考回路中凝聚的意志力,透過了「裂空霸」的武裝系統轉化成足以扭曲周圍空間的引力,并直接在空中以多層摺疊空間的方式,制造出極大範圍的高密度空間障壁,同時藉此硬生生地擋下了迎面而來的強烈熱浪的侵攻。
「嗚……!!」
由「萬象連結」的功效增幅的意念形成的廣範圍空間障蔽,與近幾千度的高溫熱浪接觸的那瞬間,遙夜的腦海就宛如受到一次沉重打擊的劇烈痛楚。而這次讓他下意識用力咬牙而滿口鐵鏽味的疼痛沖擊,甚至讓他的精神因劇痛而渙散到差一點喪失對「裂空霸」的掌控。
───遙夜~~~!!!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已完全成爲「劇痛」及「意志」進行角力的腦海中,突然隐約回蕩起了……作爲少年内心寄托的某位女孩她混着憂慮與驚慌意味的喊叫聲。
即使這可能是少年在痛苦之下所感受到的錯誤訊息,但是……正因爲這若有似無的呼喊聲,讓他原本在那熱浪沖擊所帶來的劇痛而近乎被徹底擊潰的當下,再度硬生生地将溢散的精神給強行集中而勉強維持住了僅差一步就瀕臨毀滅的空間屏障。
最終,這次猛烈的爆炸風暴,實際上來的快……去得也快,藉着「萬象連結」的效用,在「裂空霸」的空間力量所制造那半徑100米的絕對控制圈内,遙夜以意志力藉調整空間障壁的方向,成功地阻止了這次爆炸災害的擴散。
在他耐着頭痛的努力之下,敵人作爲餞别禮所制造的這次近距離大爆炸災害,最終……也僅僅隻局限在整個百貨建築七樓的透天平台範圍之内。
确認爆炸緩下來之後,遙夜忍着頭痛,收起了「裂空霸」的力量,緩緩操作〈飛鸢〉降落在接近百貨公司的地面街道上。
遙夜一邊喘息着,先眯眼環伺四周确認了危險與否,随後便低下頭……确認懷中已失去意識的呆毛女孩,是否有受到外傷。
「嗚……。」
嗯,看來……沒事呢?
注視着艾茵昏睡過去的側臉,遙夜安心地想着。
緊接着……他便以機體僅剩的運作能源,發出了自己兩人平安無事的訊息,給所有前來支援的同僚與友方部隊。
『喔呀?小弟看來你這次又成功脫險了呢?哈哈……你也許久沒經曆這種槍彈共舞的生活了,怎樣?感覺很愉快嗎?』
不出所料,第一個送來的就是自家無良上司的取笑,遙夜則習以爲常的對其以冷淡來應對。
「……你倒是覺得在睡夢中突然接到公司不請自來的強制加班命令,能愉快到哪裏去?」
吐槽完後,遙夜随即語氣一凜追問:「目前狀況如何了?」
『啊……撇開主要的狙擊IS部隊全數被逮之外,其他大部分的地面部隊……除了最後一批在平台區被做成燒烤的雜魚外,絕大多數都失去了蹤迹……啧,IS學園外環區域的安保這次出了這麽大的問題,果然還是得砍掉重練吧!嘛……總之,目前我方正在嘗試追蹤剩餘的殘黨,隻是若短時間無法截獲,讓他們以潛艇之類的水路成功撤退到公海的話,我們就真的沒什麽除了政治交涉外的可行手段了。』
法爾娜的聲音,也隐約透露出一絲難得疲倦,這讓遙夜也爲之驚訝……難道隊長先前截擊的那架IS有這麽難纏?
少年剛想到這裏,通訊那頭的女傭兵也接着将之搬到話題上。
『……至於,送了小弟你們兩發燒夷彈當餞别禮的那架〈死靈.女巫型〉,說起來很沒面子呢……那個小鬼,似乎趁着發射飛彈到大爆炸的這段時間,啓動了〈死靈〉系列特有的隐匿機能「黑鬥篷」,并在短時間内避過我方的直接鎖定與追蹤……從事後追查附近空氣内留下的移動殘熱來判斷,那家夥似乎已潛入海中,逃向外海了去了。』
「是嗎?」
聽到差點讓自己變成燒烤的敵人已逃逸的情報後,遙夜似乎也沒有多大的失落,卻像是松了口氣一般。
而他的倦怠,也似乎被法爾娜察覺到,也因此女傭兵沒再多說什麽調戲的言語,僅僅在最後提醒一聲:『總之,危機已确認解除,小弟你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便直接切斷了通訊。
「……如此一來,事件終於告一段落了。」
得到法爾娜的安全保證,并同時确認了友軍IS部隊将合流的好消息後,遙夜這才準備解除掉曆經最後一次爆炸沖擊,而能源近乎枯竭的IS〈飛鸢〉。
然而,就在他打算解除IS的那瞬間,透過設置在街道四處高架上的廣播揚聲器突然響起,而其從内部傳出并回蕩在附近街道的男聲,讓他硬生生止住了原本打算解除武裝的松懈意念!
───我的師兄……同時,也是我替這出喜劇所遴選的唯一主角───武遙夜,相信此時你已成功解決這次騷動了對吧?
「……任問!」
就如春雷乍響一般,聽到了這自負中帶着旁若無人張狂的男聲,遙夜咬着牙低喃……作爲同門師兄弟,卻以敵人之身令自己無比顧忌的天才科學家的名字。
然而,即使遙夜滿腔敵意,揚聲器中的發言,卻沒有因此停止。
───雖說,過去……你與我尚未曾以師兄弟的關系相稱過,然而……即使如此,我仍舊對連那位喜怒不定的筱ノ之老師都十分贊賞的你,感到前所未有的興趣呢!
「……還真是我的不幸。」
───正因爲這份宛如靈光乍現的興趣,意外地鼓動我身爲一名藝術家的靈魂,所以,這才令我興起了将你以主角之身,納入由我所撰寫出獨一無二的劇本之中,而我也深切相信……這種做法,就是身爲後輩的我,對身爲前輩的你,所抱以最高等級的敬意表現吧!
「……行事旁若無人,又肆無忌憚地胡作非爲的這點,你這家夥絕對比我更是得到了那隻死兔子的真傳!」
───在你心中,應當已累積不少疑問打算向我質詢,雖說本人至今仍忙於布局及後續劇本的設計規劃,不過,盤據在你心中最主要的疑問……我倒是有餘力給個答覆。
遙夜的眼神聞言後便微微眯起,語氣冰冷地詢問:「……有關這次襲擊事件的一切前後因果,全都是你這瘋狂的家夥所一手推動的嗎?」
就像是回答他那怨怒滿載的質詢一樣,此時仍不見蹤影的「主嫌犯」的聲音接着說了下去。
───……就如你所猜想的,包含珍珠港美軍基地的襲擊,以及,這次以衛星區域爲舞台場地且圍繞着你所發生的連串騷動,正是本人親手替你所編寫出來的長篇劇本的序章。
「你……!」
一想到這回險些令自己挂點不說……亦差點将重視之人給卷入的襲擊事件,竟僅僅是這狂人口中的「序章」,這個惡劣到近乎玩笑的答案……讓遙夜在心中終於徹底地對任問起了殺機。
然而,無視着遙夜的滿腔怒火,任問那張揚而狂妄的聲音……自顧自地繼續向所有卷入他口中「序幕」事件的聆聽者們刷起仇恨的上限。
───期待吧,很快地真正的主角戲……。
此時,無論是哪方陣營……同時身處於某位瘋狂的天才口述的妄音能傳達之處的人們,不管自身是抱持着愕然、嘲笑、亦或是仇恨等情緒,所有人唯一的共同行動……。
───即将揭幕……。
……便是「聆聽」。
───順帶一提,以上「留言」,僅在偵測到IS〈飛鸢〉的核心訊息着陸,一分鍾後自動啓動。請您養精銳續,準備迎接下一場次的戲劇吧!
「什……?」
聽到這裏,遙夜忍不住愕然出聲。
也就是說,這不是任問本人的即時發言,而是……定時留言!?
明白了這件驚愕的事實,此時面對任問的隔空傳聲……或着該說「留言」,原本尚能淡定的遙夜,終於無法再将冷靜的表情維持下去。
畢竟,從訊息來看,很顯然地遙夜在這次的襲擊事件中的所有臨時行動,竟完全受限於任問的計畫布局之中。
……包含了最後這一次───事先預測到遙夜面對訊息的反應,而對應似準備好的「留言」,以結果來說根本是替遙夜的後知後覺與被動地當小醜的這件事,所表達最徹底的打臉嘲諷。
「……去你的!」
想到這次徹底被當白癡戲耍的郁悶之處,即使是以往情緒管理優秀的遙夜……如今也無法克制中燒的怒火。
然而,由於此刻他的懷中仍抱着一個女孩子,導緻氣憤的他連揮拳砸牆發洩都做不到。
……那隻死兔子也好,還有任問……你這自以爲是藝術家的瘋子也好,你們這群智力系數破表卻又自以爲是的家夥們……。
───到底,想愚弄别人的意志到什麽地步!?
刹那之間,回想起過去被加附於自己的蔑稱,内心激蕩竟讓遙夜不禁咬着牙低語:「我不是……。」
───木偶!
沉默了片刻,确認了對方的訊息已沒有下文之後,遙夜索性直接解除了早已失去戰鬥力的〈飛鸢〉着裝。
然而,他反射性地除裝動作,卻似乎……轉變成一次誘導後續事件的顯着信号。
喀擦。
位於身後不遠處,猛然之間響起槍械上膛聲,似乎彰顯着……這次事件的餘波,仍未就此結束。
「……你這是什麽意思?」
感覺着指向自己的槍口,遙夜壓下因任問的挑釁所提升的怨怒,語氣淡然地出聲質詢。
「……雖說,的确我也察覺到了,少年你與『深淵』那夥狂人有所牽連,隻是……這種可能性,我也是完全沒想到呢。」
───無論是你,或着那個瘋狂的男人,竟然……同樣身爲那位一手變革了世界的時代寵兒───筱ノ之博士的學生呢。
「……。」
很顯然,這位持槍瞄準自己的人物,也是将剛才将某個狂人的妄言給全數接收的聽衆之一吧?
「……這身份對我而言,似乎無法以此爲傲呢。」
口吐一聲不知是苦悶還是埋怨的自嘲,遙夜轉過頭用冷淡的目光,迎上持槍瞄準自己的女人───尤莉.法帝亞那對眯眼之下的銳利視線。
……所以呢?
或許,是先前在共同戰線下的默契仍有些許殘留吧?從遙夜回首注視的眼神之中,尤莉也會意地讀出那無懼於自己威脅的回應之意。
對此,她則像是對待朋友一樣神态故作輕松地聳聳肩,接着開口:「啊,臨時同盟也随着危機解除而終止,所以說……此刻我付諸的行動,除了因爲少年你和『恐怖份子』的主謀有意外親近的關系……這回事之外呢……?」
……就隻剩下我自己的『私怨』了吧!
「……雖然,珍珠港襲擊事件,被我國視作恥辱而極力隐瞞,不過,以你所掌握的的情蒐能力,應該也早就明白了吧?」
───被擊墜的新型IS……〈銀色福音〉的操作者,娜塔莎.法魯斯至今仍昏迷不醒的有關情報。
「……那個人,是你的摯友嗎?」
原來如此,所以撇開本國的指令之外,你會不惜以身犯險賣我人情,緻力於追蹤那次襲擊的主犯,以及……此時針對我所産生的敵意,我也足以理解了。
「……以我而言,心裏多少有種躺槍的無奈就是。」
好端端地陪朋友……陪妹子上街消磨時間,卻又飛來橫禍被無故卷進勢力大混亂的戰場……要說此刻最想要發飙的人物,除了我……要比較的似乎也該秤秤自己的斤兩吧?
所以說,身爲這次騷動的直接當事人……也就是不幸成爲某個中二瘋子擅自設定以我爲劇本中心的演員之一,你也應該明白吧?即使我與那個男人多少有淵源,然而……。
「……我能肯定,以現階段而言,他絕對是我的……『敵人』。」
或着該說,巴不得想痛宰那發瘋旁若無人,又行事肆無忌憚的狂人的衆多家夥裏……同樣也有屬於我的位置哪!
「……。」
明明某夜的回應是玩笑似的揶揄口吻,但是……尤莉在聞言之後,冰冷的眼神卻微微一凝,扣住扳機食指肌肉也倏地崩直。
「哼……。」
……敵人的「敵人」,就有視作「盟友」的價值,少年……這就是你的答覆嗎?
此時,棕發女孩的思緒,正陷入一陣反射沖動與意志壓抑的天人交戰,這樣的結果,不僅是因爲對方所表達的言語及立場……。
───同時也因爲……從兩人周圍附近暗處與角落中,所隐藏以警戒及殺意所潤飾,牢牢鎖定自己的數道視線所緻。
「……。」
……這幾股淩厲的敵意,是來自少年的同伴嗎?
是在威脅我,如今……别無選擇是嗎?
在其冷笑之下埋藏滿腹殺機的合衆國IS特務,最後……将槍口緩緩放下。
「這次就算了,但是……。」
即使受限於不利的情勢所逼,已确定了暫時撤退的打算,但尤莉的額間仍沒有因此纾解開來,相反地,她注視着遙夜的那對眼神,卻隐約表現出一絲決然。
「……姑且不論,你和『深淵』那群人之間的糾結關系……。」
經過這次的事件,身爲合衆國IS特務的我,已能确實笃定,少年你的存在份量與影響力,已危險到不容我國持續放任的地步。
……無論是武力、技術、心計、甚至是人脈……你這個男人所掌握到的力量,對我國而言,實在太過危險!
所以……羽黑遙夜,我───尤莉.法帝亞,以合衆國戰士的身分起誓,無論未來要花費多少的代價……我一定會把你交給合衆國!
「……呵。」
面對尤莉那如同宣誓一般,徹底表明出自身敵對立場的直言,遙夜僅報以對方今日看過多次的嘲諷笑臉,隻是,從少年略帶玩味的眼神中,尤莉也會意地讀出了「很顯然,起碼不是『現在』,對吧?」……這份讓自己如今隻能暗地苦笑的事實。
耐着心中的苦澀緩緩轉過身,尤莉随即準備離開。畢竟,無論是爲了避過日本政府針對此次事件的盤問,抑或是在這次「決裂」後已沒有任何繼續和那個少年同行的理由與立場,都徹底表明了……現在的她,也隻剩下迅速離開現場的最明智選擇。
然而,當她完全轉過身後……。
───我等着。
針對「敵對宣言」而遲來的淡然回應,終究傳入了她的耳中……。
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松口氣的複雜心情,讓棕發少女也順勢沖淡了……因已不在場的另一位惡劣天才所萌生的那股猛烈而炙人的怨怒。
總之,此時背向遙夜視線的她……。
───莫名在思緒中激蕩出「愉悅」的旋律,而上揚的嘴角幅度,亦再次創下了新的高标。
*
目送着所屬合衆國的女特務隐沒在街角之後,遙夜這才宛如徹底放下了内心重擔一樣,沉重地歎了口氣。
「……唉,随着個人内在的顧忌與負擔多了,最近也隐約讨厭起……在勢力交涉上的這類博弈遊戲了呢。」
以前還不怎麽覺得,現在做起這種麻煩事,總感覺腦袋内沉重的要死要活的,啊……這種心情,算是厭戰的徵兆嗎?
「唔……明明幾個小時前,還在針對自己不适應和平生活的可能性自怨自艾的說,現在……反倒厭戰起來了?看來……我的思想似乎比自已想像地還要矛盾?」
呃……說起來,這種内在的矛盾換個名目來形容,不就純粹隻是「無節操」的态度嗎?
苦笑地自嘲之後,遙夜聳聳肩後有所感觸似地歎息一聲。
「……走一步算一步吧,這種内在的變化方向,對我而言是福是禍,如今也早沒标準可參照了。」
……反正現在自己的價值觀,也尚未偏差到反社會甚至反人類的地步,那麽……無論面對什麽情況,要笑、或着要哭都好,就老實地順從自己内心去反應就好了吧……。
暫時放松了沉悶的心情,遙夜将懷中的女孩輕輕搖醒。
「嗚喵?」
即使恢複了意識,但艾茵的神智似乎并沒有完全恢複,導緻她甚至還面帶疑惑地歪了歪頭賣了個萌。
然而,當她恢複意識,并轉向遙夜仔細觀察一陣子之後,所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
───不痛嗎?
少年聞言微愣,接着微微苦笑起來。
雖不知這位看似天然的女孩所指的,是先前扛下爆炸熱風時的沖擊傷害,還是說,她已藉着獨有的天賦察覺到……自己埋藏於墨色護鏡下仍閉起的右眼,至今依舊疼痛不已的事實。
不過……呆毛女孩在淡然話語之中的關切之意,仍間接給遙夜一絲安心與忍耐下去的鼓勵。
「……不會,這傷痛對我而言隻是小事而已。」
說着,遙夜便半蹲下來,動作小心翼翼地将懷中的女孩給重新放回地面。
然而,當艾茵被遙夜給輕放在地上時,似乎仍有點站不住……腳步一個不穩,便半倒半靠在少年的懷中。
「不要緊吧?」
少年關心的言語,令艾茵擡頭并輕搖着回答:「沒事的呢。」
聞言,遙夜則緩緩微笑,同時右手掌也撫上艾茵的頭頂輕輕摩擦,并以溫和的口語低聲說着:「這次……辛苦你了。」
「咪嗚……?」
不知爲何,目睹少年他以謝意爲内涵而毫無做作的笑容,配上呆毛女孩她從與生俱來并在不間斷的訓練下所掌握超乎常人的「才能」中所讀出的訊息内容,竟讓她以往思緒單純的内心世界中,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波瀾。
……爲什麽,從這個男孩身上……感覺到好好聞,而且讓人熟悉的『氣味』?
───對了,似乎與蕾雅姐姐身上的味道,好像……。
對於收養自己的大姐姐身上,那習以爲常而令自己感到舒适的「氣味」,即使是有些冒失天然呆的艾茵,長久之下也從各種知識上收集的情報得知,那種味道,就是一般人所謂的……。
「關懷、溫和、憐愛……的呢?」
原來如此,本次任務奉命保護的這位少年……所帶着的這股十分吸引我的「味道」。
……就是所謂的「溫柔」吧?
面對着遙夜對待自己的溫柔,此時的艾茵……就像被人安撫的貓咪一樣,輕輕眯起了眼,彷佛要完全沉醉於少年對自己的愛撫一般……。
然而,艾茵或許并不知情吧?遙夜此時心中所想的……
……卻是,與她有着相近的亮金發色的另一位女孩的身影。
即使在這次襲擊事件發生前,便已拜托了自己最信任的戰友負責看顧,但是……少年仍對所謂的「萬一」懷抱着些許的不安。
「……夏露。」
雖然手中仍輕輕安撫着艾茵的頭發,但是……遙夜卻無法克制地在口中輕聲低喃。
……我好想見你。
就在這時。
───遙夜。
少年亟欲聽到的聲音,如今……卻是真的叫住了自己的名字。
尬然止住了手上動作的遙夜,順着聲音轉過了頭,果不其然……自己立誓守護的那道倩影,如今,在少年不經意之時,已悄然走進了他的視線之中。
然而,出乎少年意料外的是……。
此時此刻,「驚喜」、以及「驚愕」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卻同時倒映在金發女孩那對瑪瑙色澤的動人眼眸之中。
驚喜,或許是先前那股令金發女孩心悸的恐慌,随着少年的安全确保而予以解除所緻。
而驚愕呢?或許……不,若是這位溫柔女孩對少年所懷抱的深厚情愫,那麽……目睹此時伫立在所锺情的那個人身邊的……嬌小的玲珑身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表現出淡然吧?
……尤其是「親眼」将那個男孩,對另一個女孩所表現出的「溫柔」,給映入雙眼的時候。
「……遙夜。」
……你。
「……果然又欺騙了我呢!」
金發少女口中所述的欺騙,究竟是針對在場另一位女孩的存在,還是少年他刻意對其隐瞞突如其來的危機,所言爲何……就僅有金發女孩自己内心清楚了。
從所在的遠方遙遙送來的凄苦話語,讓少年的雙瞳倏地緊縮。然而,此時此刻……他也隻能苦笑以對。
雖說,少年也十分明白,無論是身旁嬌小女孩的存在,還是自己略帶私心的欺瞞作法,對那位自己重視的金發女孩來說,絕對是一種殘痛的創傷。
不過,就如同少女憂慮着少年的安危,而少年一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所以,在這當下……無論少年的内心浮出了多少歉疚與尴尬,再次親眼看到了那道俪影的完好無缺,面對接二連三的危機,讓少年一直持續武裝起的内心,也徹底産生了崩壞性的劇烈松動。
雖說這瞬間的内心變化,理所當然也被他順勢聯想到……「弱點成形」,這件對誓言反抗不幸命運的自己而言特别殘酷的事實。但是……當其再次看到伊人臉上的哀傷之情的此刻,卻也顯得不再重要了。
想到這裏,黑發少年便暗地松了口氣,随即緩緩取下臉上的墨色護鏡,以自己的真實目光,筆直迎向了金發女孩泛着淚光的紫色雙眸,此時他臉上的表情,也由一開始的愕然,徹底轉變成了欣喜的笑容。
「……看來,這次拜托給飛雪的保護工作,沒有出錯呢。」
───還好,你沒事……夏露。
「你……!」
将少年那迎向自己……明顯看出血色與倦意的右眼,以及目光深邃之處毫無隐瞞的慶幸與歡愉看在眼中,金發女孩卻是任何責問與歸咎的話語,都已無法再度說出口。
相反地,持許積累在心中的委屈與憂慮,與先前目睹到不屬於自己的那份溫柔時的「不安」,在這瞬間……也徹底在心中打開了一道宣洩的窗口。
───……笨蛋。
淡紫色的雙瞳之中,淚珠乍現。
「……以結果來說,似乎又讓你擔心了。」
───真的……很抱歉。
黑發少年的苦笑,與金發少女再度奔起的腳步同時成形……。
随後,僅在瞬息之間,眼眶含淚的夏洛特直接撲入遙夜的懷中,徹底解放内在情感似地哭喊着。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好擔心……好擔心你!」
随着情緒的舞動,金發女孩哽咽着敲打黑發少年的胸膛哭訴自己的不安。而少年……則順勢将她拉入懷中,右手輕拍她的背脊予以安撫。
「啊……如你所見,我沒有事的。」
「嗚嗚!你就不擔心……萬一真的『有事』嗎!笨蛋!」
我不要……我不要遙夜你真的出事,絕對不要!!
金發女孩情緒化卻真情流露的言語,讓少年在情意感動之餘,卻也感到一種近似受寵若驚的惶恐……以及,自己的生命,已真的不再屬於自己的事實。
然而,少女接下來的祈求……。
「……不是拜托過了,我并不希望你隻當作我的守護者,我也想跟你并肩而行,不是嗎!?」
───求你不要……不要在危險之中再度抛下我!
……卻反而讓少年再次堅定起了,因女孩的眼淚而産生動搖的信念。
「……不,這點……如今我無法保證。」
感受到懷中的女孩猛地一陣恐懼的顫抖,遙夜咬咬牙……狠下心繼續開口。
「或許,你心中持續恐懼着,僅自己獨自幸存下來的事實,可是我更加憂慮的是……你可能在撲面而來的惡意激浪之中,比我先行離去而香消玉殒。」
就以這次事件的災害規模來說吧!老實說,即使是我……這次一旦稍有不慎,便馬上萬劫不複,既然如此,那我又怎麽能讓你被卷進來呢?
「……再怎麽說,我也隻是個『自私』的凡人啊?」
……所以,爲了你的安危。
「主動去承擔一切危險……。」
───就是我絕不退讓的……『自私』。
不等懷中早已泣不成聲的夏洛特出聲反駁,遙夜緊抱着仍顫抖不已的軀體,語氣肅然地一字字訴說着。
「經過這次事件,我再次肯定了……夏露,你的存在……。」
───勢必将成爲我最大的「弱點」……。
「啊……?」
面對少年的說明,少女些許不解的應了一聲,但是……對方接着所述的心聲,卻令金發女孩也無法再堅定自己的意念。
「然而,自始至終,你……。」
───卻也是……我最後的「救贖」。
「正因爲如此,所以我……。」
……更不想失去你。
不知是有所顧慮,亦或是情感退縮,那句最後也最關鍵的唯心之言,遙夜也僅僅留在心中。
零距離感受着懷中玉人發自内心的哀傷,遙夜歎了口氣,語氣堅定地再次開口:「……無論如何,或許在我私自顧慮到你安危的情形下,我的言語将對你有所保留,但是……。」
即便如此,我再次向你保證……。
随着遙夜那凜然而些許顫抖的話語,環抱着夏洛特的雙臂也逐漸用力。
……隻要,有你在的話。
「我是……絕不會死的,無論何種場合,何種困境之下……。」
這就是我───羽黑遙夜,對你───夏洛特.迪諾亞,僅屬於你所立下的……絕對不會背叛的誓言。
……所以,請不要再哭了。
「……遙……夜。」
夏洛特的語氣帶痛徹心肺的痛楚,然而,已明白無法再改變少年的堅持之後,也僅能流着眼淚,将自己的額頭緊貼着對方的胸膛,再次張口吐出夾帶着陣陣哀鳴的責備之聲。
……笨蛋,笨蛋,笨蛋……!
耳中回蕩着女孩對自己怨言,已厘清自己的情感并化爲言語傳達出去的少年,此時也僅能懷抱對方,有節奏地輕拍并盡力去安撫對方内心的哀傷。
在這段期間,仍駐留在場的另一位嬌小女孩呢?
「……。」
……想要互相理解,卻又擔心無法彼此理解的這份糾結,給人的味道除了苦澀之外,竟意外帶上了些微卻香醇的甘甜。
彷佛在感應些什麽一樣,艾茵緊閉起雙眼……并将心思完全放在那僅她自己能辦到的「感悟」上頭。也因此,自始至終,呆毛女孩都沒有介入打斷眼前奉命保護的男孩,與初來乍到的女孩之間的互動。
……這股由眼前的男女兩人身上散發,并交織而成的冰冷的苦味,與令人溫暖的甜味,在艾茵以「感應」所構築的精神世界中,令她很驚奇的發現……這兩種貌似對立的味道,卻意外以難以言喻的和諧型态,相輔相成結合成了一種甘苦并存……卻又令自己由衷地感到安心的味道。
這種味道,我從沒感受到過……。
而且,令人無比回味……。
不久,在呆毛女孩的旁襯之下,少年懷中的金發女孩,其情緒也随着抽泣聲消隐而逐漸穩定下來。
「呐,遙夜……。」
「嗯?」
已經冷靜下來的夏洛特,再次昂首迎向遙夜的雙眼中,意外閃過了一絲堅決。
「你說……正因爲我已成爲了你心中的『弱點』,所以才一次次主動往逼近的危機靠攏,對吧?」
随着女孩漸趨決然的語意,少年不知爲何……卻是由衷感到一絲慌恐。
「……那麽,爲了回應你所立下的『不死』之誓,我───夏洛特.迪諾亞,也在此立下誓言……。」
───不久後的未來,我絕對……不會再成爲你的「弱點」!
「正是爲了你───羽黑遙夜!」
所以,即使要花很久的時間……可是,我絕不會因此退縮的!
呆愣的注視着夏洛特清澈而不帶雜質的紫色眼眸,遙夜想說些什麽而欲言又止,可是……正如同對方明白自己以『不死』爲前提所下的堅持,那麽,眼前的女孩……爲了自己而決意『不退』的誓言,将心比心……自己又何嘗不是完全理解呢?
過了好一會兒,遙夜才默默地再次擁着金發女孩入懷,并趁着對方看不到表情的當下,冷漠地在她耳邊吐出這句話。
「……傻女人。」
雖然口中如此抱怨,但是……遙夜對女孩的擁抱,卻是更緊了。
「你有資格說我嗎?『自私』的男人。」
即使眼角挂着淚珠,但是……夏洛特對少年胸膛的倚靠,卻是更近了。
而就在兩人身邊,将這一切互動看在眼中的艾茵,則沉默着不曉得在思索些什麽,隻是……少女的青色眼眸深處,似乎茵心中的某種轉變,而浮出了異樣的神采……。
另一方面……。
包含,某三無女孩、某禦姐教師、某女傭兵……以及将作爲新成員亂入劇本的某位眯眯眼女孩,則依舊藏身在附近的街道陰影中觀望,同時有些苦惱……如今到底該挑那種适當的時機出面會比較好?
不過……。
這批旁觀者中,卻意外地缺少一名……。
───當牽扯到某夜的情感糾葛時,就理當絕對不會缺席的人物。
*
另一方面。
當黑發少年,再次與金發少女會合的這段時間前後……。
街隅的一角,發色相近,卻在發絲長度上顯現出差異的兩位棕發女孩,間隔着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距離,遙遙互望。
頭發略短的女孩,挂着驚訝……以及些許苦澀的笑臉,向另一位臉挂眼鏡而一臉肅然的長發女孩,遙遙地開口。
───雖然今天令我的意外已夠多了,然而……我是真想不到,竟會在這極東島國看到你呢?
長發女孩對此咬咬牙,卻赫然發現到……此時的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僅以自己所熟知的「稱謂」去回應對方。
───……姐姐。
将自己妹妹臉上僵硬的表情看在眼中,短發女孩卻是笑了。
───看來,即使所處的立場不同,你仍沒忘記……自己是「家族」的一份子呢!
然而,長發女孩卻像是受到什麽刺激,馬上對此出聲駁斥。
───……從将我交易出去的那刻起,我就已經不再從屬於「家族」了。
短發女孩,則順着對方的駁斥接着苦笑。
───呵,要這麽說也沒錯……不過,隻要你仍無二心地維持現在所屬的立場與工作,那麽……即使身處外部,身爲「家族」的一份子所該具備的敬業精神,也自始至終依舊沒放下,不是嗎?
對於短發女孩的說詞,長發女孩則是沉默了下來,隻是……她眼中的不甘,依舊讓短發女孩暗地搖了搖頭。
───……或許,在你的認知中,是我們「家族」對你有所虧欠。
短發女孩面露嚴肅地接着問。
───不過,直到現在……你仍對此感到不滿與悔恨嗎?
然而,長發女孩卻是搖了搖頭,而她臉上一閃乍現的溫柔,也被眼尖的短發女孩給捕捉到了。
───看來,你找到了一個很優秀的男人作伴呢,我流離在外的妹妹。
将對方刹地浮現的困窘看在眼中,短發女孩再次面露溫和的笑容。
───如今,你似乎也不用我再過度擔心了呢?不過……你千萬别忘了。
短發女孩───尤莉.法帝亞,真摯地向長發女孩───雅莉.法帝亞遙聲說。
───無論身處何地,又肩負何種立場,甚至連「家族」都無法接納你亦無所謂……雅莉.法帝亞,你……永遠是我優秀的妹妹。
說完了想說的話,尤莉随即轉身,簡單的擺擺手便欲邁出離去的腳步。然而當她準備離去的當下,從身後隐約傳來的那聲……。
───Good_luck,曾令我無比驕傲的姐姐。
則是讓她原本有些黯淡的臉上,再次挂起了自信的微笑。
望着棕色短發的妙齡美女的麗影漸行漸遠,好一會兒,留在原地的雅莉,才語帶一絲自嘲地喃喃自語。
「……即使不願承認,但就如你所言,那個家夥某方面的确有優秀之處,隻是……。」
───卻不隻我一個好女人,肯陪伴在那個男人的身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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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該向讀者們說聲好久不見嗎?總之……曆經俗事上的千辛萬苦,某夜總算抽空回來了。
本章節作爲一部劇情段落的收尾章節,又變成了必須分割的超大份量,所以說……若讀者感覺劇情上有落差,别忘了回頭檢查一下喔?
話說回來,由於這次原創劇情分量,完全超乎某夜的原先估計,所以……卷數分割也是真的難以避免的了,也因此……本卷名稱爲因應後卷的連貫,将改爲「臨海騷動.前」,而原作的臨海學校篇,則是挪到預定的下一卷「臨海騷動.後」來叙寫。
這一次又是PO文大延宕,某夜也不想替自己的失職找理由,隻是本章也是在某夜陷入俗事泥沼的情形下死命趕出來的,也因此仍希望……無論是新還是老讀者,依舊能呼應某夜的老話三求「推薦+訂閱+留言」給予一些鼓勵與支持了,某夜再次說聲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