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跟大家打招呼，一邊低頭沉思：小不點當初的“預言”可能真的要發生了，赫連忘劍适合打江山，不折不扣的霸主型人才，但他坐江山就很懸了，自我到了極點，最後不是把功臣全部殺光，就是弄得個衆叛親離。看來我得重新計劃一番了，絕不能在他這兒掉了鏈子。而且，既然他把我當成朋友，我就該從朋友的角度爲他留一條後路，恐怕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他做的。

正低頭尋思時，在衆多森冷的鐵桶靴子中間，蓦然發現一對光潔如玉的小腳丫，顯得如此突兀，左腳那顆俏皮的大拇哥不安分地一翹一翹的，“挑逗”着我的眼球，仿佛在說：“來啊，來啊……”不用擡頭就知道它們的主人是誰了。

“死小孩兒，怎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咦，腦袋上還頂着個大包，是不是被多多姐暴扁了一頓，然後平底鍋一通亂拍斷然趕出家門了？”

“怎地，你想收留我？”

“想得美，本姑娘從不沾手二手貨！”

“那請你讓讓，老衲找個願意沾手的！”

“嘻嘻，等等，等等，我跟你開玩笑呢，你還真生氣了？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吧？她都打你哪了，有沒有傷到根本？”

我頓時内牛滿面：“妖孽啊！”

“其實……如果你願意，我情願收留你一輩子！”小不點心中冷不防冒出這樣一句，把自己着實吓了一大跳，晃晃腦袋，忙道：“我正想找你咨詢點事情呢，咱們出城找個地方？”

“不用。”我握住她的手輕輕拽了一把，順腳将跟來的貪狼踹下城樓，輪回刹那出現在我們腳下，載着兩人騰空而起，一息便上到雲端。

“說吧，什麽事這麽鄭重？”

小不點俯視着腳下密密麻麻的黑點，和簡直如一塊綠豆糕一樣的死亡綠洲，緊緊抱着我的熊腰，半天不肯撒手。

“是不是關于聯盟的事？老赫找你聊過了？”我不動神色地向後退了一點。

這個樣子太過暧昧，萬一讓肖陽和毒藥看到就不好了。小不點敏銳地察覺到了，默默歎口氣，意興闌珊地松開我。

“你覺得他是一個會請教别人的人嗎？”

“果然！當我沒說。那你找我是什麽意思？”

“今古傳奇的内亂已經現出端倪了，雖然作爲盟友我應該幫他一把，但是……”

“愛莫能助，或者，有心無力，對嗎？”

小不點轉頭，蒼涼的戈壁，無垠的荒漠，看得人萌生蒼涼的同時也萌生一股豪氣，她心想：“即使是神，處在這樣的地方也會覺得自己很渺小吧？而能目睹渺小的，本身就是一種偉大！”

她點點頭道：“所以，我打算袖手旁觀了，免得自招麻煩，‘中華盟’是我們的心血，不能跟着他陪葬。而且，雖然的确有些不地道，但作爲一個領導者，我同時也有義務爲中華盟考慮将來，隻是希望我的所做所爲能得到你的理解，那樣我就不必承擔任何心理成本了。”

“莫說‘理解’，我鼎力支持你！你是想借機咬‘今古傳奇’一口對吧？”

“果然還是你厲害，謝謝！有你這句話我就敢放開手腳做了。不過……”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裏面包含着無限誠懇和一縷淡淡的哀怨，“天下人我誰都可以負，唯獨不會負你，所以求你千萬不要對我有任何看法，永遠不要，好嗎？”

我的心頭一顫、一軟、一暖，柔聲道：“傻丫頭，怎麽會呢？其實我都做好替你背黑鍋的準備了，你的聲譽比我重要，也是領導幫會的關鍵，所以那些有識之士的口水就由我老五來承擔吧，你隻需把紅臉唱到底就OK了。……”

這一刻，天上地下，到處都是瓜分“今古傳奇”的陰謀。這個老牌行會的分裂已是不争的事實，凡是嗅覺敏銳的都嗅到了這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赫連忘劍曾經相戀七年的女友就在這座城裏，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望着他，冷笑之中不時帶出幾滴委屈的眼淚。

“夫人，時機差不多了，您看？”

“樊梨花”擦掉眼淚，擲地有聲地道：“開始行動！”

“是！”

曾經跟随“薛丁海”的薛家仆人，那個形容猥瑣的小老頭兒，如今完全效忠了這位手段高超的夫人。打開通訊器下達了一系列指令。

……

第四波怪物，來自地獄的惡靈，從死神左眼的方向呼嘯而來，浩浩蕩蕩，死亡的氣息是如此濃重，以至于樹葉花草上頃刻布上了一層灰白，即便是日正中天的大漠心髒，此刻也寒意森森，幽冷的鐵甲上似要凝出冰芒。

“尜、尜……”衆人的耳膜有種被撕裂的痛楚，擡頭驚恐發現，有十多頭長有鋒利牙齒的恐鳥在天空回旋，羽翼遮天蔽日。

「鸑（yue）」（85級）（邪靈）

羽之始祖，誕于上古洪荒時代。

尚虛弱。

生命：80萬。

……

守城玩家嗷嗷怪叫，如此級别、如此數量的怪物，光看看就頭皮發麻，先前激動喜悅的心情一掃而空。恰值此時，城内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玩家慘叫聲，陣陣白光沖天而起，内變和外亂一起開始發威了。

赫連忘劍冷眼盯着白光升起最多的地方，那裏正是“飛天城”城碑所在地，兩個90級NPC蓦然現身，突然對準闖入城碑區域的玩家揮動刀劍。

這是老赫的一招暗棋，攻城開始之前他就花大價錢向系統購買了兩個強力殺手，凡是闖入城碑百米者定殺無赦，隻是，他事先沒有告訴任何人。

天空上，我也在冷眼觀看，心裏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被澆滅了。

“你下去幫忙守城吧，無論以後如何，今天飛天城必須保住。我先把這幾隻怪鳥解決了。”

我展開迦樓羅之翼飛離輪回，讓輪回帶着小不點降落。自己抽出一把黃金器短劍，一閃沖到其中一隻“鸑”的左翼，“嗆”地斬下。

“叮！你觸發神秘處罰：本批次任一怪物皆對‘王小五’免疫！”

靠！好陰險的家夥們，等于把我封殺了，飛天城存或者亡我隻能眼睜睜看着。

求佛祖保佑他們，阿門！

打開官方資料庫，查找“鸑”的相關信息。

“鸑，本爲鳳屬，負責鎮守冥界焱獄，因貪食厲魄而受到詛咒，體态醜惡，性格兇殘，多出沒于陰陽兩界之間隙。關聯詞彙：千面魔窟、地獄羅生門。”

“千面魔窟，不明真相者冠以的名号，實則原爲琴魔、舞魔封印‘地獄羅生門’所創的折疊世界。”

“地獄羅生門，冥界焱獄通往陽界的一道空間縫隙，古魔‘開元’于此孕育而生。開元蛻變爲琴魔之時，此門曾大開三日，陰陽兩界一度混亂，後舞魔聯合衆仙以壓擠空間之法将之封印……千年前恰值一元之末，天地共劫，九界輪回，因緣際會之下，羅生門被一幹虔誠佛徒再度打開……舞魔于此役身亡，神魂成就無上功德，超脫輪回，和合六虛神道；琴魔因一念嫉妒而功敗垂成，自省時終悟得天魔上道，舍棄舊我，蛻變爲真魔。琴魔之心便留于魔窟繼續鎮守羅生門……”

我皺皺鼻子，這些信息并不是新發的，證明……老臉不由有些發燙了，心道：“竟然奧特了。信息早有，我和肖陽卻還在那瞎猜，結果錯解了很多事情，以至于把遊戲也攪亂了，被系統罰也無處伸冤。”不過，轉念又一想，也許這本來就是天宇想要的效果，因爲很多行爲都是他們故意誤導我做的。而且飛天的故事并未完結，還有很多懸念和疑團，一切言之尚早。

惡靈已經開始屠城了，在搗亂者的幫助下，竟然從西門長驅直入，不久前還搶怪的玩家現在反被怪搶了。而十多個“鸑”更是嚣張，見敵人如此羸弱不堪，索性落在城裏人最密集的地方，張開大嘴一掃一大片，擡起爪子一摁又是五六個，小雞兒啄米一樣歡快。

不過，玩家中也不全是孬種，有一個以弓箭手爲主力軍的幫會，竟然硬生生地扛住了一隻鸑，并且最終将它磨死，爆出N多戰利品。雖然自身損失也比較慘重，但卻極大地鼓舞了我軍士氣，令大家重新有了打寶緻富的沖動。

還有中華盟的十幾個高端刺客，他們獨立組成一隊，如蜜蜂一樣沖鋒于怪物流當中，每挑中一個怪，便以最快速度每人沖上去捅上一刀，并迅速撤離，像轉輪一樣。如果這一輪攻擊怪物被捅死，他們就撿起戰利品去尋找下一個，如果點子過硬沒能捅死，他們就等技能冷卻時間結束，迂回過來再來一輪，純粹的CD流。有好幾個BOSS就是被這種無賴打法搞死的。

提出這個點子的“并蒂花開”那張本就喜慶的臉這會兒更加喜慶了，呼喝着向更高級的BOSS發出挑戰，片刻功夫，他就擁有了人生以來第一件寶器，是一件流淌着紅色光芒的棍狀物體，名字叫“千機”，實際上是一支巨大的毛筆，屬于特殊兵刃，給某個隐藏職業用的！還有一枚六階寵物卵，以及其他高端道具N多，可謂發了一筆橫财。

其實，我在天上看得啧啧稱奇，此時此刻，無數的優良戰術正被搬運出來，在飛天城的每一個角落上演着。大家都秉着“反正守不住，不如撈一筆”的心思，各個群體間竟奇迹般形成了一個有機聯系，像一張大網，又像一個奇妙的陣法，不知不覺間就把怪物分割成一個個弱小單位了，逐個蠶食。

我暫時放下心來，也不去點破，任由他們繼續“亂”下去。

往魔窟的方向瞅去，本該縱橫閃爍的密集劍光好像停了有一會兒了，怪群露出了整齊的“尾巴”。

“難道她們……”

“親，你不想體驗下‘魔窟副本’的第一刷嗎？怪物比沙子還密集，以後可就再也沒這樣的機會了哦！”毒藥非常有默契的發來短信。

“暈，你們悠着點，怪物才出來不到五分之一，赢得這麽容易，小心GM跟你們急眼啊！”

“嘿嘿，陽姐說：讓她放馬過來！”

“……”

不行，這兩家夥可能會擾亂我的計劃，我得留一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