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習慣,或許是驚詫,亦或許是怨恨,歐雪婷此刻凝望着我的眼神裏,除了恐懼之外,絲毫找不到我想要的那種久别重逢後的虛幻,甚至,就連她本來嬌懶的搭在餐桌上的手,都條件反射般的把兩個因爲聽到聲音而沖我微笑的小家夥緊緊摟在了自己的身側。
“你怕什麽?你現在是國安的高級專員,我是個罪行累累的賊!”強壓着因爲兩個小家夥的笑容和好奇激起的怒火,我坐在歐雪婷的對面冷笑道“這個世界上最難改變的就是血緣,我兒子,見了我當然會笑!”
女人的天性,似乎是讓歐雪婷從我的霸道中掙脫了出來,她重新又緊了緊自己抱着兩個孩子的手臂之後,才小心翼翼的把頭扭向一邊看着窗外道“對不起,葉先生!你坐了我老公的位子,請你離開!”
“我是你兒子的爹!”霸道的把歐雪婷扭向一邊的腦袋掰回來之後,我一字一頓的看着她因爲無奈而泛着淚花的眼睛道“雪兒,我告訴你,除了我之外,沒人有資格坐這個位置,你可以騙我,但是,你騙不了你自己!”
其實我也是在死扛,我終究對歐雪婷還是内疚大過于仇恨,雖然她欺騙過我很多次,但因爲驚恐而不斷拍打我手臂的兩個小家夥,卻讓我怎麽都恨不起來。
“你吓到寶寶了!”
幸好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因爲近鄉而重拾自我地烏雲白雪在關鍵時刻扮演了自己的角色。總算是沒讓兩個小東西現在就動手和自己的老子作對。
“你想怎麽樣!?後悔當初讓我離開?還是想現在開始盡做父親的義務?你别妄想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熙凝和熙漪是我的兒子,誰也不能把他們搶走!”
被我挑開了傷口,歐雪婷忽然也倔犟了起來,甚至就連是始終保持着善意微笑逗弄孩子地烏雲白雪。此刻都被她遠遠的拒絕到了一邊。
“早說過我不來的!”被歐雪婷氣到發笑,我看着一臉無辜的烏雲白雪搖頭道“看到了吧!不是我不給她機會,而是到現在,她都還認爲自己做地不錯!要不是因爲這兩個小東西。我他媽的才不這麽多餘的跑到這裏來浪費時間呢!還他媽她的兒子?沒有我她能回國安複職?沒有我陳老師能大老遠的跑到北京來,還舔着老臉通過楊燦給這兩個小東西起名字,沒有我,這兩個小東西能這麽順利的就入托?”
我沒有想等自己“忍辱負重”的真相大白之後把歐雪婷感激到痛哭流涕,也沒想讓她覺得自己有多偉大,我這些年這麽做,其實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麽,或許就像烏雲白雪曾經勸過我的那樣,我們這兩個倔犟的傻瓜其實從頭到尾誰都沒錯過,也沒互相埋怨過對方。我們的問題,隻是不知道應該由誰先說“對不起。”
“什麽意思?爲了像我正名你地實力?你不用這樣,很多年前我已經領教過了,我不是小孩子了,這沒什麽可讓我感動得東西!就算兒子是你的又怎樣,就算名字是你取得又怎樣?你除了整天抓着這些冷冰到不盡人情的絞索,還知道幹些什麽!你怎麽不說是你當年一腳把我從雲洲踢開的,你怎麽不說自己準備了殺手爲我送行的?”不知道歐雪婷是因爲遷怒于我戲耍她的無知,還是因爲氣憤于我的強權。總之,現在的她比我更加語無倫次。
“就算寶寶入托是因爲你又怎樣?你以爲你遠遠的看他們幾眼,就算是盡了父親地責任嗎?我告訴你,妄想!我已經幫寶寶找到爸爸了,我老公比你好一千倍!”
女人,尤其是做了母親的女人要是發起飙來,還真不是好糊弄的,雖然她自己已經察覺到了這裏是公共場合,但被我發掘出内心所有的委屈歐雪婷還是把訴說改爲了咆哮。
“完了?就這些嗎?”一邊示意烏雲白雪去哄被吓哭了的兩個小東西。我一邊習慣性的掏煙道“你以爲隻有你自己委屈嗎?當年是誰,一直躲在我背後等着拔刀,又是誰,從頭到尾一直都在欺騙我的感情,我一直把你像蕭潇一樣放在自己心裏最軟的地方,一直想感化你。可你呢?你由做了些什麽?”
“笑話!“發了瘋的歐雪婷根本就不允許任何人碰這兩個小東西。她用自己那種令我厭惡到極點地倔犟躲開烏雲白雪之後,仍舊是歇斯底裏的喊道“葉開。收起你這套把戲!你以爲我會像她們那樣相信你的鬼話!把我和蕭潇一樣看重?我懷孕的時候你爲什麽不這麽說,我待産時想自殺的時候你爲什麽不這麽說,我可憐到隻能靠别人的家屬照顧地時候你怎麽不這麽說!把我和蕭潇一樣看重?對,你是這樣做地!要不是我們一個被你扔回了北京,一個被你扔去了倫敦,你怎麽能有機會去親近那些無聊到極點的女人!”
“看來她還是沒學會怎樣幹好一個國安!”
因爲實在是不想和一部已經情感失控地女人說些什麽,我幹脆在衆目睽睽之下冷笑着點燃了自己手中的煙,而後看着那個剛才從我和歐雪婷争吵開始就站在她身後,此刻卻又去幫唐俊一起對付麥當勞的店員的男人搖了搖頭。首發
“葉總!”被歇斯底裏的歐雪婷當作借口和希望的男子,沒有像她期望的那樣做些什麽,而是走到我身邊恭恭敬敬的問道“如果您沒什麽事情,我想先離開了…”
“我還沒跟雪兒介紹你呢!”看着因爲看到我們兩個人的表演得刺激而忽然間疑惑到停止掙紮地歐雪婷,我不無失望的冷笑道“雪兒。這位先生叫謝軍,現在的職務呢,是你的鄰居或者叫朋友,當然,我不介意他偶爾配着熙凝和熙漪出去玩兒的時候被人誤認爲是孩子地爸爸。不過呢。如果你想和他結婚,最好先通知我,因爲,我讓他做的事情裏沒有約定這一項。要是你随意更改合同的話,恐怕我要預先加錢給人家!”
把癫狂的情緒搞到崩潰,是件很費神兒地時期,歐雪婷現在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要不是有烏雲白雪的攙扶,已經被我和謝軍的表演刺激到崩潰的她,很有可能因爲虛脫而昏厥。
“醒醒吧!你以爲你能騙到我!我連你每天晚上做夢的時候會喊幾遍我的名字都知道,你還妄想着逃出我的視線!”重新撿起自己的霸道幫歐雪婷擦了擦眼淚之後,我換了一種稍溫和些的語氣煎熬她道“雪兒,我現在要去替你感謝謝軍這些年對你和寶寶的照顧。你要是不想讓寶寶被吓到,就馬上給我回家去,否則,我就讓烏雲白雪以後替你來照顧他們!”
我沒有等歐雪婷真地答應我的話,便首先走出了這間馬上就會被拆掉的麥當勞,不是我不想看歐雪婷重新拾起以往聽話的樣子,隻是,一個人從被騙局搞到虛脫到接受這個騙局,總需要些時間。總需要有烏雲白雪這樣做爲旁觀者的當事人來幫忙。當然,這也是因爲我心裏還裝着另外一件事情,一件和身邊幾乎像唐俊一樣冷的謝軍有關的事情。
“這幾年謝謝你!”
雖然天氣有些炎熱,但我還是找了一間露天的咖啡館作爲我和謝軍談話的歇腳點,我不知道他們做殺手地,是不是都必須裝的很酷,但眼前的這個被我像火藥桶一樣處處提防着的家夥,确實有讓我冒冷汗的沖動。
“謝謝葉總!”謝軍像我一樣說了一句沒營養的話,而後單手推開我點給他的咖啡。似乎是在等待我的又一個命令。
“咱們兩個人認識有七年了吧?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嗎?”因爲謝軍不喜歡多說話,所以我也隻能把自己說廢話地習慣隐藏好,轉而很是遷就他的開始往主題上靠攏。
“對不起葉總,以前的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或許是爲了讓我安心,謝軍現在的樣子。同樣是小心翼翼的。
“我也不記得了!”微笑着沖謝軍搖了搖頭之後。我假裝回憶着感歎道“不過呢,我還記得你第一份工作!好像是我介紹的吧。當時是在天堂,也就是崔雷地場子裏端盤子。我本來是想讓你掙點錢回家地,可是誰知道,錢回去了,你人卻依然留在雲洲!”
“謝謝,葉總!”
因爲不知道我接下來想說什麽,所以謹慎的謝軍和往常一樣,用很謹慎地感謝來試探我。但是謝軍在我眼裏,永遠都是一個不到萬不得已不使用的危險品,所以,爲了自己安全,我還是像往常一樣繼續和他兜圈子道“你父母和弟弟妹妹們現在在加拿大挺好吧?你準備什麽時候過去?有時候真羨慕你們這些人,至少能說走就走,像崔雷那個窩囊玩意兒,以前是不夠資格出去,現在,是被剝奪了去那邊的資格…”
“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裏面…”收回被謝軍拒絕了的香煙,我自顧自的點燃道“還有,有個叫楊勇的人這次咬了崔雷一口,所以,我不想他在開口說話,否則,崔雷很難再出來。”
“我知道怎麽做了!”聽到我的命令之後,謝軍如蒙特赦般的站起身道“葉總,其實我去不去加拿大的,根本就無所謂…”
“坐下!”微笑着沖謝軍搖了搖頭之後,我摁着自己動脈問他道“蔣凱達,高雲鵬,麻五,周虹、宋波、宋斌…,這些年你做了不少事了,這次進去陪過崔雷之後,我會安排你先去美國,然後想辦法去加拿大,你年紀也不小了,我不能讓老人家總見不到自己的兒子!”謝謝葉總!”謝軍終于第三次對我首度表示了自己真誠的謝意,和任何一次對我表示效忠地感謝都不相同。
“崔雷會有人負責照顧。你要做的,就是暗地裏觀察一切,必要的時候可以做些記錄,并想辦法把這些記錄存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看着因爲不再害怕手抖而第一次嘗試咖啡的謝軍,我仍舊是保持着自己高深地微笑道“兩年。隻要崔雷沒事,兩年時間你就可以離開!”
我不是怕崔雷在裏面受什麽罪過,就他那德性,他不讓别人受罪過。我就已經替他謝天謝地了。而我之所以要讓謝軍這個多餘的人進去,是因爲我馬上就要和自己的丈母娘見面。在上海的時候,我已經讓周仲毅把整個桌子都掀開了,現在丈母娘這麽被動,她要是因爲算其目标而妥協,我就不得不給崔雷另外準備出路,以免他再次成爲我地替罪羊。
交待給了謝軍這些事情之後,我并沒有馬上回烏雲白雪那裏,而是專門跑到了天橋去聽了一場那位即将成名的、非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的相聲,聽完不過瘾。我又讓唐俊陪着逛了一後海,而後才大搖大擺的帶着那些尾巴回到了烏雲白雪的小窩。
“小雪睡了!有些發燒!”
烏雲白雪好像和兩個小東西溝通的還不錯,雖然他們見了我仍舊是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不知所措,但從客廳的零亂程度來看,他們顯然是對自己的這個新阿姨很有好感。
“她肯留在這裏過夜?你還蠻有辦法的!”試圖加入她們三個人地遊戲當中卻遭到兩個小家夥的聯手拒絕後,我遺憾的坐在沙發上感歎道“或許我真應該早聽你的,否則這兩個小王八蛋也不能這麽對他們的老子…”
“我隻是告訴她,她生寶寶時候那間病房裏所有的孕婦和照顧她的那些孕婦的家屬都是你安排的咯!”烏雲白雪似乎是隻聽到了我地前半句話,她頭也不太的應付了我一句之後。立刻便又投身到了和兩個小東西一起“物流工程”當中。
其實我明白烏雲白雪的意思,所以在被她以不能讓寶寶吸二手煙的借口趕出了客廳之後,隻得選擇回到了卧室。因爲急火攻心而身體不舒服的她此刻被粉紅色的被單襯托的很凄楚,睡在成人的世界裏,此刻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的她表情尤爲痛苦,如果不是烏雲白雪地床夠大,已經蜷縮成一團的她,真可能因爲自己的戰栗而被實木碰傷腦袋。
“雪兒,我知道你沒睡!”忍不住伸手幫歐雪婷攏了攏額前那幾縷惹人的青絲。我同樣像她一樣閉着眼睛道“或許淘淘說得對,今天的結果,是我們兩個人都太倔強的緣故,其實做錯事情地不是你!如果可以,我想和你說對不起!我從前不應該那樣對你,如果我不選擇逃避。或許我們現在就不用這麽痛苦了!”
因爲男人有詭辯和解釋地權利。女人有刁蠻和人性的權利,所以。歐雪婷并沒有對我地話做出任何言語上的回應,隻是當我很艱難的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的時候,她也艱難的張開自己嘴巴咬上了我的手臂,讓我像她一樣痛到根本就叫不出聲音。
“這就是我!永遠永遠的記住!永遠永遠!”噙着嘴角的血絲,歐雪婷含着淚撞進我懷裏道“葉開,你給我記住,我這輩子已經錯過一次了,我不想再錯第二次!如果你讓我再犯錯,我就死給你看!”
歐雪婷還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這樣放肆,但是我知道,肯放下自己心中對那些過往的留戀的她此刻不是在說假話,認真地幫她擦了擦嘴角後,我看着最近一段時間保守蹂躏的手背感歎道“雪兒,其實你不用自卑,你應該知道的,在其實從前隻有你和蕭潇的那種簡單生活時,我從來都是像寵她那樣寵你,唯一的區别就是,我不想你像她那樣沉淪!”
“她也不像我這樣懂事!”自己的傷口都還在流血的歐雪婷,悄然的抓着我的手背擦拭道“你什麽時候才能不像個孩子?你以爲,你以爲你不躲,我就真的不會咬你嗎?”
“我是孩子他爹!”小心翼翼的長舒了口氣之後,我有些忐忑的在歐雪婷耳邊呢喃道“雪兒,跟我回去,好嗎?”
“這就是你讓謝軍慫恿我賣掉房子的原因?”歐雪婷很是遲鈍的歪着腦袋感歎道“我想到了你終究有一天是會來的,但是沒想到,其實你一直就陰魂不散的包圍着我的生活。”
“你知道我會來?”這一次輪到我奇怪了,我想過歐雪婷和我見面時的種種場景,但還真沒有一種是她明知故犯的。
“它跟着你五年了!”雖然歐雪婷的手很小,但她還是很用心的攥住我的手掌,輕輕地在她自己的心口拍了拍,似乎是像讓我這個盲人感覺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