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正,則言不順,如果想真正的讓俄羅斯重新恢複元氣,一些令世人震驚和折服大事是必須發生的,然而這些事情如果讓一個僅僅挂着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局長兼安全會議秘書的常務委員來做,顯然是不太合适。所以,像弗裏德曼他們這些“不懂政治”卻在俄羅斯如此混亂的社會環境下把自己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商人眼中,普京的未來雖然曲折但無疑是光明的。于是大家現在要做的,就是安靜的等待着普京發光的那一天。
或許從不關心上層政治建築的俄羅斯廣大平民還不知道他們頭頂上的這片天空将如何變化,但弗裏德曼他們這些和克裏姆林宮有着千絲萬縷關系的富豪們卻知道即将發生的不是一場政治豪賭,而隻是在曆史的慣性驅使下的必然,所以他們現在需要考慮的不是如何将普京送上神壇,而是需要考慮如何像我一樣。成爲普京神壇基座上不可或缺的一塊蓮花石。
既然普京地未來基本已成定局,且有别列佐夫斯基這樣的人做前車之鑒,那麽從我這個“弗拉基米爾最好的外國朋友”的口袋中“偷”走了上百億美元的切爾諾梅爾金等人地命運,好像也不再向外界猜測的那般撲朔迷離。就像我和普京幾個月前在研究“推樹拔根”理論時料想到的那樣,因爲我們兩個人第一階段的默契。俄羅斯天然氣公司這棵盤根錯節地把持着俄羅斯國際民生的大樹,正被普京的鐵腕以及我口袋中的金錢誘惑的雙重作用下一點點地靠攏過來。
但是爲了不至于讓它在根系沒有完全松動的情況下就轟然倒塌,我需要以退爲進的躲閃開這棵大樹并讓習慣被我喂食的它重新回到啃噬俄羅斯财政預算的老路上,重新回到即将成爲代總統的普京地懷抱。隻有這樣。普京才能大大方方的用抽絲剝繭的方法一點點的剔除掉存在于俄羅斯天然氣公司埋伏在克裏姆林宮周圍的那些白蟻,也隻有這樣,切爾諾梅爾金才會真正的感到痛苦不堪,并放低自己的頭顱回到我的身邊……
這些暗流洶湧的東西,感情脆弱卻敏感地弗裏德曼應該是已經看到了,但不管他此刻有什麽樣的想法,我除了隐晦的提示他兩句之外,隻能繼續以事論事。因爲我和普京之間的那些小秘密,關系到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友誼能否繼續,更關系到遊走在貝加爾湖春季湖面薄冰上的我能否繼續安全的行走下去。所以除非我要完全撤出俄羅斯,否則不能再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弗裏德曼似乎同樣明白我的話是什麽意思,也明白天氣即将怎麽變化,所以在我抛出了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之後,“面包師父”很輕易地就抓到了眼前的關鍵向我求證道“葉,如果我們在思維模式上不存在分歧,那麽我是否可以把你剛才的話理解成你從沒想過要取消對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的投資計劃呢?”
“我認爲你和朋友們前一段時間的忙碌是不可或缺的!”同樣報以弗裏德曼一個善意地微笑後,我僞善地朝他搖了搖頭“米哈伊爾,其實與其說是我從沒有想到過要放棄對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的投資行爲。倒不如說我從沒想過讓你們這些真摯地朋友們爲此付出的努力白白付之東流,正是因爲這樣,當你前一刻告訴我即将發生在弗拉基米爾身上的事情之後,我才會在這一刻臨時決定把計劃繼續下去,或許就算我們不成功,也至少能讓這個計劃在弗拉基米爾的倡導下爲他赢得一些政治上的主動。”
“你大爺!”一旁一直很認真地充當翻譯的崔雷終于忍受不住了我的忽悠神功,他一邊借着伏特加的烈性掩飾自己的尴尬,一邊抽搐着臉頰向我抱怨道“你整點兒實際的東西行不行!别總考驗我的俄語水平和表演功底,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那你不就成二皮臉了?”被崔雷這一打岔。我忽然忘記了自己剛才想帶着弗裏德曼往什麽地方繞,于是幹脆借着崔雷跟他解釋我們兩人說了些什麽的台階直接開口道“米哈伊爾,爲了我幫助咱們的朋于,也爲了不讓你和朋友們的辛勞沒有白費,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既然我們已經不可能用真誠去打動切爾諾梅爾金這個獨裁者,那麽我們應當學會捍衛自己的權利……”
“葉。你希望我做些什麽呢?我知道你一定是對咱們所面對的這些狀況非常了解。那麽你将如何捍衛自己的權利呢?”不知道崔雷跟弗裏德曼說了些什麽,使得這位“面包師傅”大笑了好半天之後才回過神來。從他小心的遊離在我和烏雲白雪身上的眼神來分析,崔雷應該是沒說什麽好話。
“我需要你的幫助!”有些不自然的拍了拍身旁小臉微紅的烏雲白雪,我惡狠狠的盯着始作俑者崔雷說道“因爲秋明石油和思達恩科的子公司Chernogornft采掘的成功合并以及咱們在電訊特殊行業的合作關系,你已經成爲了俄羅斯最有國際化精神的企業家,也是全世界最關注地兩位俄羅斯現代化商人之一。既然是這樣。我想如果由作爲思達恩科股東的你來提出其對俄羅斯天然氣公司投資案的種種質疑,并将這一質疑通過霍爾多科夫斯基和古辛斯基先生等人掌控擴得那些媒體資源散到董事會以外,那将對思達恩科的下一步投資計劃造成很大的影響,對嗎?”
“你是指自我否定”雖然我地話聽上去像是玩笑,但嗅覺敏銳的弗裏德曼卻嘎然的收起自己本來的笑容。轉而陷入了認真地思考“葉,爲什麽要這麽做呢?如果這種不和諧的聲音是從董事會擴散出去的,那剛剛走出困境的思達恩科無疑會因爲投資者的恐慌而再次受到打擊,甚至就連香港都可能因此而被牽連。”
“香港的承受能力是很強的!”爲了證明自己沒有被崔雷搞糊塗。我故作無謂的朝弗裏德曼聳了聳肩“米哈伊爾,我剛才已經說過,爲了不讓大家曾經的努力付之東流,我不打算真地放棄俄羅斯天然氣公司。但如果我隻是惺惺作态的利用媒體對切爾諾梅爾金表示不滿,他根本就不會爲此而感到内疚和恐慌,甚至他還會利用自己地表演天賦從克裏姆林宮和輿論中得到比咱們更多的同情,到那個時候,恐怕除了真正終止投資才能避免損失外,咱們别無選擇。
而一旦出現這種情況,不但咱們的先期投入将因爲克裏姆林宮的态度全部付之東流。甚至還會有競争對手插位到咱們的空缺上。因爲現在已經有了一百多億美元資本注入的俄羅斯天然氣公司,已經不是半年前靠國家财政度日的國寶了,所以任何人都想在咱們已經打造好的平台上跟它合作,就像咱們想追加投資一樣。因此,咱們絕不能讓這種爲他人做嫁衣的情況出現,隻能像我說地那樣,由你這個俄羅斯最具全球化精神的企業家,用咱們自身由内而外的一種不和諧聲音來威脅切爾諾梅爾金,并用内部事務的名義讓他無從插手這件事。如果他非要說些什麽。那大家就都明白他一定是想掩飾什麽,如果他保持緘默,那俄羅斯天然氣公司不但将失去咱們的後續資本注入,還會因爲這件事而挂上危險品的标簽,讓任何人都不敢輕易觸碰。”
“啞巴吃黃連!”弗裏德曼這個地道的俄羅斯洋毛子竟然說出了一句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中國俗語,并在聽到我和崔雷肯定的差異聲後大膽地猜測道“葉,你的意思是并不要真的放棄俄羅斯天然氣公司,而是要它在痛苦中妥協!即便是切爾諾梅爾金不妥協,并通過向克裏姆林宮施加壓力來爲自己斡旋。弗拉基米爾也有辦法應付這一切,對嗎?”
在感到好笑的同時我突然回過味兒來,現在坐在我身邊的是烏雲白雪而不是姐姐,在壓力驟然減小的情況下,像我一樣喜歡不按套路出招地弗裏德曼其實早就從我這半年來地所作所爲和此刻的隻言片語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他本來是不應該知道這句中國話,即便是知道。也不一定能在瞬間想起來。如果是這樣,那唯一合理地解釋就是他整個晚上一直在等着說這句話的機會。而這或許也就是他爲什麽始終信心慢慢的支持我繼續投資的原因。畢竟,在知道了實情的結果後順着我的意思表示自己的“獨到見解”是最能表達他對我的友誼的方式。
“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快速的思考了一遍自己的大意有可能帶來的後果,我勉強微笑着穩住了自己的陣腳“米哈伊爾,現實總是無奈的,畢竟切爾諾梅爾金已經在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經營了十幾年,而這個公司又是一個有着悠久曆史并滲透到社會各個角落的龐然大物,所以單憑某個人的意志或者是一紙空文,根本就不能改變現狀。不過有一點你說的不錯,我的确是想通過弗拉基米爾的幫助來擺脫現在的困境,但是我不希望他爲此動用鐵腕手段而四面樹敵,隻是希望他用溫和的方式來疏導輿論壓力,并重新讓思達恩科對俄羅斯天然氣的投資計劃在這個借口下實施下去。”
“這就好像是在推樹!”怕弗裏德曼還沉浸在自己說出那句令我們詫異的中國俗語地喜悅中,于是我将酒杯放到桌子上詳細的向他推演道“推樹的第一個階段你已經經曆過。所以應該可以感覺到在切爾諾梅爾金張開臂膀撲向咱們的同時,弗拉基米爾就像當初對付别列佐夫斯基那樣始終在他背後不斷的施加着壓力。但是俄羅斯天然氣公司是一棵根深蒂固地大樹,如果貿然的将它推倒,不但它的那些枝葉會砸傷路人,它留在土裏的腐根也會讓這裏地土壤寸草不生。
爲了不然這種事情危害到咱們的利益。現在我們和弗拉基米爾要換位,試着讓這棵大樹倒向他。因爲世間萬物都是有關性的,所以雖然我忽然改變了施力方向,俄羅斯天然氣公司卻難免因爲體型碩大而無法及時轉彎。那麽如果這個時候弗拉基米爾出手拉它一把。相信它會有一個感動的瞬間。”
“我要的就是這個瞬間!”确定了弗裏德曼上學時的物理課本沒有白買之後,我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做出了結案陳詞“米哈伊爾,我知道你和阿文先生有很多的朋友在克裏姆林宮工作,而且你還有許多曾經的雇員也正在朝那裏進發,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除了在董事會以及輿論面前給切爾諾梅爾金制造麻煩外,還要盡可能的幫助弗拉基米爾緩沖切爾諾梅爾金通過他地朋友給克裏姆林宮決策層帶來的沖擊。
或許這聽起來很難,但隻要你能抓住俄羅斯天然氣對弗拉基米爾感恩的瞬間持續的對其施加壓力,弗拉基米爾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從它身上抽絲剝繭,而他所作的一切,将不會遇到任何反抗。如果你不能理解我所說的話。我可以免費再送你一句中國俗語,叫做棄車保帥”
弗裏德曼果然不明白“棄車保帥”的意思,看着崔雷手舞足蹈的跟他解釋這句話地樣子,我總算是因爲小小的扳回一程頹勢而有了得意的理由。于是不等弗裏德曼在用自己的方式套我的話,我便主動的向他填鴨道“米哈伊爾,相信你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也猜到了思達恩科投資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的着陸點在哪裏。但是就像你此刻心中所想的那樣,整個計劃現在缺少一個支點,而如果想讓這個支點從假設變成既定事實。則還是需要由你和你地朋友們來完成。”
聽到我終于切入了他自己等了一個晚上的話題,弗裏德曼的表情立刻從容起來,根本就不用我再過多的忽悠什麽,他就不假思索的直白道“葉,其實雖然我并不太明白政治是怎麽一回事,但如果弗拉基米爾需要我效勞,我會像幫助你那樣去不遺餘力地幫助你的朋友。但是我在政治上地确是沒什麽天分,不可能像别列佐夫斯基那樣每時每刻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所以如果可以。請你告訴我我該做些什麽,這樣咱們才不會出現概念上地沖突,對嗎?”
“他要是不懂政治,俄羅斯就沒有能跟克裏姆林宮耍心眼兒的人了!”崔雷忍着惡寒把弗裏德曼地話翻譯給我之後,用隻有我才能聽得懂的怪調威脅我道“葉子!你能不能快點!這他媽的你都和他繞了一個晚上了,你們不累我還累呢!你們要是再這麽折騰下去。我可叫薩蘭妮過來換班兒了!聽兩個瘋子說胡話這活兒。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他是想把我當成他和普京之間的緩沖層和傳話筒以規避政治風險!”弗裏德曼的确有崔雷說的那種資本,這讓我覺得眼前的這個寡頭似乎已經不再是被我捏在手裏的棋子。反倒是更像是捏着棋子跟我對弈的人,雖然他落下的每一個子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但這種感覺卻又好像是我在被他引着布這個局。
發現了我們之間的這種微妙平衡後,我首先用崔雷才能明白的淡然示意他安靜下來,而後點燃煙在大家的期許中看着眼前這個政治滑頭問道“米哈伊爾,你知道我會讓你用什麽借口向董事會提出終止對俄羅斯天然氣公司的投資計劃嗎?是正在談判加速的關于裏海石油的開采計劃!即便是俄羅斯天然氣公司老實的趴在那裏等着被我們收購而不做任何反抗,我想董事會和投資者也不會願意看到我們把錢扔給背負着沉重的曆史債務的它,而不是投向因爲石油保有儲量和管網覆蓋範圍可以連通歐亞的裏海。
另外,在開始今天的酒會之前,我曾經和坦娅通過一個電話,她告訴我說因爲有我的介入,本來停滞不前的裏海石油談判的第一個階段已經可以收尾。如果不出意外,俄羅斯裏海大陸架、阿塞拜疆裏海大陸架和哈薩克斯坦裏海大陸架在兩個月之後就将發放近海油田探采證。于是我們現在來設想下,如果這個計劃被執行,那麽受威脅最大的人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