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婧看着笑的邪肆的蕭韻兒,臉上忍不住也溢出了笑容,點點頭,示意蕭韻兒将禮物拿出來。
“既然娘都這麽着急,我就去帶禮物啦。”蕭韻兒沖着賀蘭婧擠了擠眼,站起身走到門外,沖着外面喊道,“出來吧,我娘要見你。”
她的反應讓賀蘭婧心生疑惑,不由勾頭朝着外面看去。
當看到走進院子裏的人時,臉色頓時大變。
漠北皇一身灰色長袍,神情凝重,不急不緩的走了進來,可背在身後的手卻忍不住緊緊握着。
做了這麽多年皇帝,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一刻他卻莫名的緊張起來。
婧兒看到他會不會很生氣,會不會不認他,肯定會生氣吧,都是他不好,若不是他婧兒怎麽會受這麽大的罪。
懷揣着自責和心痛,一步一步的走來。
明明很短的路,他卻仿佛了走了一個世紀。
賀蘭婧先是愣住了下,随後臉色沉了下來,接着本能的轉過身去,可又一想她爲什麽要避開。
擡手摸了摸自己滿是刀疤的臉,唇角露出一抹苦澀。
也罷,既然來了,她哪有不見的道理。
賀蘭婧坐直了身子,安靜的在那裏等着一步一步走進來的漠北皇。
“是,是皇上……”花奴吃了一驚,不可思議的看着走進來的人。
漠北皇老了很多,兩邊的鬓發已經花白,面色也疲憊了許多,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父皇。”蕭韻兒走過去,故意不看賀蘭婧和花奴的表情,挽着漠北皇的手臂将他拉了進來。
走到賀蘭婧身邊,笑嘻嘻的道,“娘,這就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你們慢慢談,我和小白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連忙放開漠北皇,拉着淩風逃也似的跑了出去,生怕走晚了會被揍。
花奴看看賀蘭婧又看了看漠北皇,默不作聲的将紙筆硯拿過來放下,沖着漠北皇行了一禮,也跟着走了,順便爲他們關上了門。
自從來到月華,小姐看似過的很平淡,心如止水了,可她還是發現小姐坐在窗戶前,看着外面一坐就是一整天,深思飄忽,好像在想着什麽。
屋内隻剩下了漠北皇和賀蘭婧二人,空氣瞬間冷凝了下來。
漠北皇看着坐在那裏早已沒了原來光彩的女子,甚至可以說醜陋不堪,心裏溢滿了疼痛。
這數十年她是怎麽過來的,肯定很苦很苦,可他卻不知。
“這丫頭都成親了還是這麽冒失。”漠北皇爲了打破沉默,有些不自然的笑道。
然後,很自覺的走到賀蘭婧的另一側坐下,拿起墨條看了看,親自爲賀蘭婧磨墨。
這不是他第一次磨墨,曾經他們相愛的時候,她畫畫,他就在一旁爲她磨墨。
想着過往的種種,漠北皇内心很不是滋味,若不是怕吓到她,他真想将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再也不讓她受半點苦。
賀蘭婧抿着唇瓣,挺直了腰背坐在那裏,因爲不能說話,更多的不想說,一直默不作聲。
“韻兒這丫頭從小就頑皮,現在更是大膽,竟然背着朕和淩風成親了。”漠北皇緩緩說着蕭韻兒的不是,試着和賀蘭婧拉近乎。
“韻兒是我們唯一的女兒,朕可不想讓她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嫁掉,朕打算過些天在皇城再爲他們舉辦一次婚禮,到時我們倆可以共同目睹韻兒的幸福。”
賀蘭婧一直沉默不語,就好像自己是空氣一般,一直都是漠北皇自言自語,可他說的卻沒有一點厭煩。
“好了,墨已經磨好了。”漠北皇拿起毛筆親自爲她蘸了蘸,又将紙鋪好,将毛筆遞給賀蘭婧。
賀蘭婧垂眸在遞過來的毛筆上凝視了下,伸手接了過來,在紙上寫道:“你走吧。”
看着這三個字,漠北皇心頭猛地一痛,可他臉上卻是勾起一抹勉強的笑容,“婧兒,和我說會話吧,這些年……”
說到這裏,漠北皇有些哽咽,眨了眨眼将情緒穩定了一些,繼續道:“婧兒,我知道說再多都無法彌補這些年對你的傷害,我不敢奢求你原來我,我隻希望你能和我說說話,那怕隻是聽我唠叨下也行。”
說到情深處,漠北皇就連自稱都改了。
賀蘭婧聽到他的話,勾起一抹自嘲,提筆在紙上寫道:“抱歉,我沒有舌頭,沒辦法陪你講話,還請皇上找别人聊天吧。”
漠北皇看着上面的字,手不停的顫抖着,心痛如絞。
現在他真的恨不得将魏妃剁成了肉泥,可他更恨的是自己,是他沒能保護好她,讓她受了這麽多罪。
暗暗吸了一口氣,将紙放了下來,握住賀蘭婧的手,心痛的道:“婧兒,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能不能給我個彌補的機會,這些年我其實一直知道你活着,也在不停的尋找你,可都無果,對魏妃這個女人我也是恨之入骨,可因爲我的軟弱,被她捏的死死的。”
都是他太過軟弱,沒能及時将婧兒救出來,才讓魏妃将她殘害成這副模樣。
賀蘭婧漠然的看着他,對他的深情叙說絲毫沒有感動,将手抽了出來,提筆在紙上寫道:“過往的種種都讓它過去吧,我現在在月華生活的很好,如果皇上還念在以前的夫妻情分,還望皇上能還我一個安靜。”
那意思就好像在說,是漠北皇擾了她的清淨。
見她如此漠然,漠北皇内心不痛肯定是假的,再次握住賀蘭婧的手,神情不免有些激動,“婧兒,以前犯下的錯我沒辦法追回,你放心,等回去我就将後宮遣散,有孩子的妃子讓她們跟随孩子去封地,沒有孩子的我會讓她們住在别院,今生今世我都不會找任何人。”
以前的糊塗沒能給婧兒唯一的愛,現在他隻想和婧兒在一起。
其實自從婧兒出事後,他就沒再納過妃子,甚至可以說,這些年他從未去過任何一個妃子的宮殿住過。
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自私的,不希望和别的人一起分享自己的愛人,尤其像婧兒這樣的女子,可她還是爲了他忍受着這一切,其實她在皇宮生活的一直都不開心。
如果可以從頭再來,他會一心一意對她,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尤其是過去永遠都無法回去。
現在能做的就是,和婧兒重新開始。
他的話并沒有換來賀蘭婧一絲的波動,甚至還自嘲的笑了下。
以前她最大的期望就是獨自擁有他,每次聽到他去了别的妃子的寝宮,她内心都如刀割,可又有什麽辦法,他是帝王,那些妃子和她一樣都是他的女人,他是她們的丈夫。
如今聽到這些話,賀蘭婧隻覺得很諷刺。
賀蘭婧隐下心頭的沉悶,提筆寫道:“那些妃子也是你的女人,也曾和你同床共枕過,你去找她們吧,她們還愛着你,可我對你早已沒了情分。”
看了她寫下的這番話,漠北皇頓時急了,“婧兒,我以前的确很混蛋,可自從你被魏妃藏起來後,我就沒再碰過任何一個女人,讓她們繼續待在皇宮和别院沒什麽區别。”
對皇宮裏的女人他沒什麽感情,和她們在一起無非是爲了平衡朝中的勢力,身居高位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重來,他不會選擇江山。
賀蘭婧眸光微動,微垂着眼眸,将情緒隐藏在眼底,不知她在想什麽。
少頃,才在紙上寫道:“我累了,你走吧。”
然後,放下毛筆,站了起來,朝着裏屋走去。
“婧兒……”
漠北皇看着她進去的背影,眉眼中蒙上一層深痛,站在那裏久久沒有動彈。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垂下了頭,掃了一眼賀蘭婧寫的字,默默的将它們收了起來,放在懷中。
擡眸深深的朝裏屋看了一眼,沒說什麽,打開門走了出去。
等漠北皇走後,賀蘭婧才從裏屋走了出來,透過窗戶看着漠北皇離去的背影,潋滟的眸子下顯出了一抹黯淡。
活了這麽多年,唯一愛過的男人,聽到他要爲她遣散後宮内心不激動肯定是假的。
可她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也隻能換來他短暫的同情和内疚,這不是她想要的,如果無法改變這一事實,她甯願孤獨的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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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韻兒拉着淩風跑了出去,到了月華深處的一片木芙蓉花樹下才停了下來。
雖然馬上要入冬了,但這裏的木芙蓉卻依舊盛開着,紛嫩的花朵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搖擺,偶爾還會躲在枝葉後面,好似害羞的花季少女。
“小白,這裏好漂亮。”
一眼望去,整條道的兩側都是木芙蓉花,好似一條花道。
不得不佩服玥姐的能力,月華無論環境還是建築都是外面無法比拟的,這裏的人也非常友好,一家有難百家助,這樣和諧的生活即便是現代也難以達到。
淩風淡淡的看着她,抿着唇瓣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