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說得宗澤面紅耳赤,這次不是氣的,而是羞的。自己一戰就把十萬大軍給整沒了,若不是這劉光世,眼前的五萬多士卒也不可能用。若要真說起來,打仗這種事自己好象還真就不太在行。
想是這樣想,宗澤畢竟是傳統的士大夫,而且還是文人,一根筋的毛病肯定是有。
無論如何,田十一都是個反賊,劉光世從了賊自然也是反賊。大宋的軍權若是落入反賊手中,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這是大事大非的問題,宗澤覺得自己絕不能讓步。
宗老頭也是個鬼子六,這次卻又換了個說法,說是讓劉衙内把手令和虎符還給他,這一仗可以讓劉衙内任副帥,全權負責指揮剿滅僞齊叛軍一事。
劉光世略一猶豫,李清照卻再一次手挑帳簾走了進來,看着劉衙内說道:“若是田十一在這裏,他會怎麽做?”
李清照一語驚醒夢中人,劉光世額頭冒汗,心說差一點就着了宗老頭的道。
宗澤被李清照一語道破了計謀,立即惱羞成怒,怒視着李清照說道:“忠孝皇後怎會來我大宋營中,就不怕宗某将你賞賜給士卒嗎?”
李清照名頭那麽響,宗澤的官那麽大,兩個人以前肯定是認識的,宗澤這一句話可謂是誅心之語了。
忠孝皇後是陳東給李清照的封号,宗澤這是在說,李清照已然投敵,而且是僞齊國的皇後。第二句話更是過分,這是說李清照若是再将胡亂參與此事,他就要把李清照送給外面的宋軍士卒任意淩辱,真真的生不如死。
宗老頭一句話便好像踩到了李清照和劉光世兩個人的尾巴一樣,劉光世“騰”的一下跳了起來,李清照咬着牙搶先說道:“敢教宗太尉知道,妾身已經投了天賜盟,如今掌着天賜盟文化部和教育部的,還是舟山大學的副校長。宗太尉若想與天賜盟全面開戰,盡可以将妾身送給那些帶甲之人淩辱。我李清照願以一人之屈辱,換得大宋改天換日。”
宗澤的話重,李清照這話更重。
改天換日分明就是在說,你宗老頭若真是想要徹底惹怒田十一,那就盡管來好了。大不了妾身舍了這具皮囊,換田十一造反稱帝占領大宋。
劉光世也是氣得夠嗆,幫理不幫親向來是田十一的行事方法。劉光世也咬牙說道:“宗大人若執意葬送這五萬多大宋将士,劉某人這便将手令與虎符歸還。大宋朝是你們的大宋朝,若是被金國奪了去,我家十一哥自然便有了收複故土的理由。隻是那個時候,宋國改名叫天賜國,宗大人可莫要怪我家十一哥不仁義。”
聽了這話,宗澤的眼睛當即立了起來,隻是心中卻陣陣發寒。他自己有多大本事再清楚不過了,打仗這事他肯定是不如田十一的,宋軍也肯定打不過天賜軍。
自己若是真的葬送掉這好不容易才收攏回來的五萬多将士,金軍下一步真的要長驅直入了。那時國土淪喪,田十一自然便有了進軍大宋國的理由。
就算田十一不想稱帝,他手下那些人卻肯定想要成爲開會功勳的,就像眼前的劉光世和李清照一樣,這種人在天賜盟一定不在少數。
一時間宗澤滿頭的汗水再度像下雨一樣,整個人都快要脫水了。
劉光世繼續說道:“金國若占了大宋國,百姓們便會淪爲下等的賤民。我家十一哥心存善念,一定不會坐視百姓疾苦而不顧的,宗大人你覺得呢?”
宗澤努力咽了下口水,卻發現嘴巴裏幹的要命。伸手去矮幾個摸茶碗,卻發現根本沒人奉茶。
此時的宗澤已經想到事情的可怕之處了,宋國若真有亡國的危險,天賜軍将大舉進入宋國境内。那時就算田十一不想稱帝取宋國而代之,怕是也身不由己了。自己,難道真的錯了嗎?
劉光世此時卻拿了手令與虎符出來,随手扔在宗澤身邊的案幾之人,這才說道:“是劉某人思慮不周了,之前沒想到這是促使我家十一哥更進一步的法門。此時想來,宋金之戰,我天賜軍确實不宜插手。告辭!”
說了句告辭,劉衙内與李清照對視一眼,兩人一齊向軍帳外走去。
“且慢!”宗澤大聲叫道。
劉光世與李清照回頭看了看宗澤,又互相對視了一眼,同時輕哼一聲,繼續向外走。
“留步。”宗澤再次大聲叫道,同時起身想去攔住兩人,不料先傷後流汗,身體已經虛弱到站不住了,“撲騰”一下摔在了地上,把個嘴唇在地上撞得當即腫了起來。
李清照和劉光世見此情形,這才回身将宗澤攙扶起來。
宗老頭嘴唇腫得像叼了兩根香腸,連忙說道:“是老夫思慮不周,還望劉衙内幫襯則個,待剿滅齊國叛亂,宗某人一定向陛下爲劉衙内請功。”
這話就是個屁話,傻子才會相信。
不等劉光世說話,李清照搶先說道:“請宗大人寫下文書,将大軍交于劉衙内全權統領。”
宗澤聽了這話點了點頭,他已經想明白了,千萬不能讓天賜軍再入宋國半步,否則田十一怕是會如當年的宋太祖一樣黃袍加身,那時便悔之晚矣了。
若不想讓天賜軍有借口進入宋國,那便不能讓金軍長驅直入。而打赢眼前這一仗,卻是重中之重了。
顫抖着手去摸毛筆,李清照連忙去爲宗澤倒了杯水過來。這老家夥要是再不喝點水,怕是連文書都寫不完就要嗝屁了。
早些時候宗澤玩了命要驅趕天賜軍離開真定府,先前劉衙内想要帶着宋軍打齊國叛軍卻遭到宗澤反對。如今這一切卻全都調了過來,變成了宗老頭求着劉衙内帶着宋軍去打仗,想起來就好像過家家一樣不真實。
有句話叫上趕子不是買賣,世上之事就是這樣神奇,讓人哭笑不得。
宗澤寫了讓劉光世率領宋軍的文書,西軍衆将都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