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新軍很沉着,步子不快,僞齊軍卻站着不動。宗澤在後軍之中極目遠眺,心知此戰大宋必勝。
就在宗老頭開始爲得勝還朝時的賀功之詞打腹稿的時候,十六萬僞齊軍中突然亂糟糟沖了一群叛軍出來。
四萬新軍仍是步履堅定地向前推進着,宗澤“噗呲”一聲樂了出來。
僞齊十六萬大軍,卻隻沖出來三千餘人,而且還是如逃跑一般雜亂不堪,這仗打得還真是沒勁。
宗澤距離前軍太遠,前方厮殺的人群在他眼中就像小老鼠一樣,隻能看到自家前軍射出一片又一片箭雨。僞齊叛軍沖出來的三千餘人雖是被射倒了不少,但卻依舊在不要命一樣向前沖着。
眯眼看了一會兒,身邊一名親信護衛小聲說道:“大帥,前軍好像要挺不住了。”
此時因爲得意而面帶微笑的宗澤已經瞪圓了眼睛,前軍哪裏是“要”挺不住了,分明是已經開始後退了。
整整四萬大軍啊,竟是被僞齊區區三千來人打得緩緩後退,這還像話嗎。
前方的将旗不斷搖動着,宗澤眯眼細看,知道那意思是“敵人太強,頂不住了”。
“擊鼓!”宗澤咬牙下令道。
此時的鼓聲根本就沒停下,聞鼓而進這是軍令。宗澤再一次下令擊鼓,那就是讓鼓聲敲得再急促一些,讓前軍知道,大帥命令他們奮勇向前。
鼓聲一時間快得如雨點一般,隻不過前軍後退的速度卻似乎快了起來。
山坡上的宗澤眯着眼睛仔細分辨,發現前軍正與僞齊交戰的士卒倒下得很快,就像割麥子一樣。而那些看起來亂糟糟的僞齊叛軍,卻好像勇猛得不像話,不斷向前軍縱深之内突進着。
一匹快馬跑了過來,馬上的騎兵跑得氣喘籲籲,急急向宗澤禀報,說是與前軍交戰的不是僞齊軍,而是僞裝成叛軍的金兵。
聽到金兵兩個字,宗老頭腦子裏“轟”的一下子。對呀,金兵。僞齊是金國扶持起來的,怎麽會不派金軍過來。之前因爲出戰的僞齊軍衣着破爛,再加上一個騎兵都沒有,宗澤竟然以爲金軍沒有來。此時回頭再想想,自己還真是愚蠢啊。
就在這個時候,僞齊一方響起了“嗚嗚”的号角聲,觀戰看到腳麻的十六萬僞齊軍,同時亂糟糟向宋軍前軍沖了過去。
完顔斡魯讓自己帶來的三千金軍僞裝之後打頭陣,這事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一直以來,招募的流民到是不少,但始終以四處搶糧爲主,哪裏正經訓練過。若是讓十六萬流民軍出戰,肯定是一戰而潰的下場。無奈,完顔斡魯才想了這麽個主意出來。
金軍确實要比宋軍更加善戰,此時大宋的前軍已露敗像,一見黑壓壓的十五六萬人一同沖了上來,勉強支撐的前軍立即崩潰了。
前軍瘋了一樣向後逃命,中軍的五萬西軍初時還能保持軍陣,可是不及一頓飯的功夫,便也被前軍帶得一同崩潰起來。
至于宗澤的一萬後軍,面對近九萬自家大軍的沖擊,要是能穩住才是怪事。
十六萬僞齊軍正面交戰不行,追着宋軍跑還是沒問題的。何況隻要在後面追着,就能撿到不少好東西,若是運氣好再砍死一個半個,那可就發财了。陳皇帝許下的“人頭賞”還是很高的。
“宗澤呢?”劉光世向劉三問道。
劉三搖頭,他隻是一名普通的西軍士卒,又哪裏會知道得那麽詳細。
“大帥受了傷,此時不知所蹤。”一個聲音答道。
劉光世回頭望去,發現說話之人正是吳璘,旁邊還跟着他的弟弟吳玠。
吳璘和吳玠在這裏太好了,此時的劉光世極缺帶兵的人手,有了這兄弟兩個,西軍的架子也算是支起來了。至于這二人會不會奪了劉光世的兵權,劉衙内一點也不擔心。
種家、姚家、折家、劉家,這些乃是西軍的大世家,吳氏兄弟兩個雖然在西軍中混得不錯,但離世家兩個字差得還遠,無論聲望和威信,根本沒有辦法和劉光世争。
麻煩的是宗澤,這宗老頭受了傷,也不知死沒死。到不是盼宗澤死,但若是宗老頭此時回來了,肯定就會把兵權拿回去。
以宗澤第一戰的指揮情況來看,繼續讓宗老頭統兵的話,就不是能不能平定叛亂的問題了,而是應該給士卒們準備五萬還是十萬個骨灰壇子的問題。
吳氏兄弟就像劉光世所想的那想,立即表示願意以劉衙内馬首是瞻。
此時的西軍實在太需要一個有身份的人統領了,若是再把宗老頭找回來,怕是不用打,西軍士卒每天都會出現大量的逃兵。
不論宋軍還是西軍,他們從來都不是爲了理想而戰的,隻是爲了拿饷銀。再退一步說,特殊時候實在沒錢也可以,但是得保證他們能活下去。
這樣的軍隊沒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覺悟,若是連安全感和信任感都沒了,那就不可能再有任何戰鬥力了。
當天夜裏,劉光世下令在簡陋的軍營四周燃起了無數的篝火,軍營四周的山頂更是如此。這樣做雖然有可能引來僞齊軍和金軍,但同樣能爲那些逃散的宋軍士卒指明方向。
果然,隻是一夜的時間,陸續來到劉光世軍營的宋軍便超過了一萬人,而且大多是西軍士卒。在潰敗中爲自己找生路這項技能,西軍士卒比宗澤練出的五萬新軍可強多了。
彙集在一起的西軍士卒聽說,如今領兵的是劉家的衙内劉光世,幾乎沒有任何人反對。
西軍将門向來都是有傳承的,其中尤數劉家慣恩養。說白了,劉家人最是大方,從不虧待士卒,能跟着劉家人打仗,對于西軍士卒來說還是很幸福的。因爲劉家人不克扣軍饷,因爲劉家人喜愛逃跑,跟着姓劉的,活命的機會更大。
隻不過如今的劉光世已經不是從前的劉光世了,也不知這些個西軍士卒們,最後會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