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鋒利的藍色槍尖擺在那裏,每一匹視力遠超人類的戰馬都能看到。人尚且不會主動撞向鋒利的物體,更何況戰馬。趨吉避兇乃是本性,馬也不會例外。拒馬槍林中間的通道就是給戰馬留的。如果前方沒有通道隻有槍林,被不停催促的戰馬,除了迎着拒馬槍林撞上去沒有别的選擇。但中間有了通道,戰馬自然就要向着通道跑去。火槍仍在噴吐着小小的彈丸,偏廂車上天賜盟生産的弩炮也開始發威,中間依舊有幾架是仿制的八牛弩。小号散彈炮面對鐵浮屠的重甲确實威力有限,所以此時保持着安靜。前面的鐵浮屠已經發覺,胯下的戰馬開始失控了,奮力且争先恐後地向狹小的通道擠了過去。許多鐵浮屠之間發生了碰撞,在快速的奔馳中,有的騎兵直接被撞下馬來。越來越多的鐵浮屠撞在一起,天賜軍的拒馬槍林前亂成一團,重甲騎兵彼此相撞發出一聲又一聲巨響,聽起來像另類的鐵炮。鐵浮屠不停擠成一團撞在一起,許多金軍被撞下馬來,有的摔在地上,有的則被沉重的戰馬壓在下面嚎叫着。後面沖過來的鐵浮屠對前方袍澤不停進行着踩殺、撞殺、壓殺,完美替代了天賜軍的職責。田十一前世看過無數體育賽事,無論是自行車比賽還是摩托大賽,甚至是賽車和密集的滑雪,都有可能出現類似的情形。在人員足夠密集的時候,隻要前面摔倒一個,後面就是一個又一個的沖撞上來。如果要用一個比較形象的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串糖葫蘆。鐵浮屠畢竟足足有兩萬,終于有鐵浮屠撞在了拒馬槍林上,随後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當拒馬槍林被撞開之後,後繼的鐵浮屠便義無反顧地撞在了偏廂車上面,随即偏廂車也在巨大的撞擊中被撞到了一邊。在拒馬槍林被撞中那一刻,偏廂車上的士卒便開始撤離了,取而代之是一些拿着各種各樣長槍的士卒。當鐵浮屠終于用生命撞開了偏廂車之後,便發現無數的長矛已經刺到眼前。那些長矛長短不一,完全是根據士卒所站的位置來确定長矛的長短。若是有後世的軍事愛好者,看到這種不同規格的長矛和天賜軍的陣列時,一定會吃驚地叫出它的名字,馬其頓方陣。後繼沖進來的鐵浮屠同樣不能避免,每一個都面對着十幾甚至幾十支長矛。人和馬都是有體積的,前面的都躺在地上,後面的因爲速度太快也隻能往上撞,沒多大一會兒,就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鐵浮屠山”。完顔宗翰此時都快崩潰了,這可是金國的鐵浮屠啊,集合了從遼軍那裏繳獲的重型戰甲馬铠,又投入重金才打造出的鐵浮屠啊,這怎麽沒多大一會兒,就死了這麽多啊。宗翰的帥旗不停向前推進着,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以便讓心疼的感覺更深刻一些。種師道三次率軍想要沖擊完顔宗翰的中軍,但都被金軍打退了。便在此時,一直指揮偏廂車陣的李拼搏發現了機會,宗翰已經足夠近了。隻有一次機會,五架偏廂車上的八牛弩一同瞄準了完顔宗翰。“嗡”的一聲,五根大鐵鍬一樣的巨大弩箭,直奔完顔宗翰而去。雖然後面的鐵浮屠已經不多了,卻仍有兩支巨弩被倒黴的鐵浮屠享受掉了,餘下三支巨大弩箭,鑽入宗翰的中軍之中,帶起好大一片血霧。士卒太多,隊列也太密,弩箭再大也有力竭的時候。兩支弩箭刺入最後一名金軍的胸膛停了下來,最後一支巨弩卻貼着完顔宗翰擦了過去。宗翰“啊”的慘叫一聲,胳膊隻是被箭杆輕輕掃了一下,卻已經帶走了一半的血肉。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宗翰推下馬去,一條胳膊已經能直接看到骨頭了。宗翰的帥旗倒了,但立即有金軍又将帥旗立了起來。眼見大帥昏迷不醒,身邊的将領連忙下令收兵。後派出去的騎兵立即劃着弧線撤離戰場,但鐵浮屠卻已經沒有機會了。鐵浮屠死得太多了,無數小山一樣,後面的騎兵根本沒有道路可沖,隻得用力勒停戰馬。一塊塊沒有速度的鐵疙瘩,被拿着各種長短槍矛的天賜軍圍住,每個鐵浮屠幾乎都被戳了上百槍。經此一戰,鐵浮屠百不存一,天賜軍繳獲了無數戰甲馬铠,但卻都是受了損傷的。就算沒受損十一哥也看不上,遼國和金國的鍛造技術太差,那些戰甲馬铠又重又笨,十一哥才不會給自家士卒穿那麽難看的東西。各路金軍将領聽聞完顔宗翰受傷昏迷,陸續有序的逐一脫離戰場。聲勢浩大的一場戰事浩浩蕩蕩的開始,草草的收尾,以金軍盡折兩萬鐵浮屠而告終。完顔宗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沒管自己的胳膊,先是向完顔希尹詢問兩萬鐵浮屠。當得知鐵浮屠逃回來的不及兩百,竟然哇哇大哭起來。他知道自己敗了,就算繼續打下去,也不可能是天賜軍的對手。金軍中的契丹漢人醫官告訴宗翰,他的左臂複原無望,完顔宗翰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宗翰沉默了一天,金軍就這樣安靜了一天,但金軍中的奴兵營,此時卻是暗潮洶湧。昨日裏一場大戰,天賜軍的那些個僞軍到處宣揚,說是遼興軍節度使耶律花塔,此時已經率領大軍奪回大半個遼國了,就連金國皇帝完顔阿骨打,也是節度使耶律花塔将軍在陣前斬殺的,根本就不是天賜軍殺的。天賜軍此時遠在汴梁,又怎麽可能殺死幾千裏之外的金國皇帝呢?所以是被耶律花塔陣前斬殺這話,聽起來自然更讓奴兵們信服一些。那些天賜軍僞軍還說,耶律花塔将軍已經傳下将令了,但凡重新歸順大遼者,投金之事既往不咎。隻要跟随他立下軍功,将來個個拜将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