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完顔婁室三萬鐵騎莫名其妙全軍覆沒,在找到李能打之後也終于猜出了大概,一定是田十一幹的。能在頃刻間消滅金國三萬鐵騎,其中還有整整一萬的女真勇士,阿骨打猜不出田十一調用了多少兵力。
這天下能全滅金軍三萬鐵騎者,除了田十一世上再無第二人了。如今田十一又與遼國勾結,又送火藥彈又送地雷,更加觸碰了完顔阿骨打的逆鱗。
更何況,天賜軍海上的力量十分強大,金國海盜軍至今仍無法讓片舟入海,這就更加可怕了。海域實在太廣闊了,天賜軍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方登陸,金軍除了嚴防死守沒有别的辦法,這種感覺很憋屈。
隻要天賜軍一天不滅,田十一一天不死,金軍就需要在海岸線上布置大量的軍隊,這直接拖慢了金軍滅遼的步伐。所以田十一必須死,這一次就得死。
這時原金國禮部少卿,如今的大金國禮部侍郎王十二來到阿骨打的王帳之中。金人立國也沒有多久,許多規矩都和當年做野人時沒太大差别,禮部侍郎來見皇帝連通禀都不用,由些可見一般。
阿骨打對王十二點了點頭,他從沒懷疑過王十二,更不會想到對方是遼國四皇子耶律習泥烈。隻能說習泥烈經曆了太多的苦難之後,不僅性情更加堅毅起來,演技也愈加爐火純青了。
王十二進了王帳施禮說道:“換俘事宜都已準備好了,李能打的傷勢也穩定下來,應該不會那麽快死。隻是,他仍然不肯招供。”
阿骨打深吸口氣,對于李能打的骨氣也不禁有些佩服。明日就要換俘了,今日自不能繼續用刑,揮了揮手便将王十二遣了下去。
想在換俘時借機殺了田十一是極困難的,但總得試一試。至于會給兀術帶來些危險,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阿骨打默默想到:既然是我完顔阿骨打的兒子,就不應該怕死。主動提出換俘已經很丢臉了,兀術惹再敢流露出怕死的神色,還不如讓我阿骨打一刀劈了他,免得給女真勇士丢臉。
王十二在離開王帳之時突然頓下腳步,轉回身對阿骨打說道:“田十一被宋國稱爲西樓先生,更有堪比李杜之名,若能招降定能大漲我金軍聲名,陛下真的不想試一試嗎?”
完顔宗翰一聽這話,眼睛當即立了起來,搶過話頭冷冷說道:“會作詩有個屁用?敵得過我手裏的刀子?那些個酸詞兒聽多了隻會讓人軟弱。我大金國以武立國,如今擁有鐵騎數十萬,這天下就沒有人是我大金鐵騎的對手,要什麽盡去搶來即可,要些個沒用的名聲有何用?”
王十二似是對完顔宗翰的話并不在意,隻是盯着完顔阿骨打,似是想看透這位金國皇帝的心思。
阿骨打擺了擺手,說道:“鳥家奴,王侍郎這話本是好意。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打下偌大的疆域總要靠讀書人去治理的。不過這田十一卻是不可留,留之必成大金的心腹之患。”
習泥烈聽了這話歎了口氣,對着阿骨打施了一禮,退出了王帳。
拍了拍宗翰的肩膀,阿骨打說道:“鳥家奴,我知道設也馬中了田十一的奸計,你的心裏很憋屈。但不要因此失了冷靜,田十一是個可怕的敵人,若是不能冷靜對待,怕是會後悔一輩子。”
宗翰連忙施禮,再不敢說什麽。整個王帳立即陷入安靜之中,似是死前的寂靜,又似死後的安甯。
李能打被金國的太醫敷了傷藥,心中奇怪女真人這幾日爲何不對自己用刑了。完顔兀術在被不讓睡覺的審訊法子審了不知多少天後,也終于進入甜甜的夢鄉,一切都等待着那一刻的到來。
海東青不再出現,南院大王的紙鸢卻始終在天際晃蕩着,似要掙脫天賜盟的繩索,看看那些個海東青躲到了哪個角落。
夜,寒風呼嘯。
交換戰俘的地點同樣在皮被河畔,完顔設也馬對交換戰俘這說法嗤之以鼻。因爲在他看來,李能打是他們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捉來的,但四王子完顔兀術卻是被田十一用詭計抓去的。兀術根本就不是戰俘,是中了奸計的英雄。
天賜軍三十餘輛偏廂車在三千騎兵的簇擁下來到河岸一側,遠遠停了下來。鐵鳥軍旗迎風招展,天賜軍陣雅雀無聲,帶着股莫名的肅殺氣息。
遠處一聲尖利聲音劃過,那是女真人的響箭,也是女真人在宣告自己的到來。
響箭其實就是掏空的箭,上面留孔,飛行時受氣流影響,空氣穿過掏空的位置而發出聲響。
田十一覺得女真人的響箭太簡陋了些,若是能掏空出不同的孔洞,定能發出不同的聲響,弄出哆唻咪發嗦啦嘻也是有可能的。想一想打仗的時候弓弩手化身軍樂團,那是有多喜慶。
“你覺着阿骨打這人怎麽樣?”田十一對緊跟在身邊的牛臯問道。
老牛略一沉吟便答道:“殘忍、堅韌、有勇有謀、野心極大。”
田十一點了點頭,也覺得完顔阿骨打這人實在不好對付。他也沒想到會如此早便與阿骨打對上,原本的計劃是讓遼國與金國打個兩敗俱傷,咋就成了自己來打第一仗呢?還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完顔阿骨打自起兵反遼以來,幾乎每一仗都是以少勝多,創下了許多流傳千年的神話戰績。原本不過是一支漁獵民族的雜牌軍,如今卻已經成長爲最強大的冷兵器軍隊。
女真人打仗是很可怕的,因爲别人打仗是爲了活着,是爲了搶劫,是爲了混口飯吃。但女真人卻把打仗打成了一種遊戲,一種樂趣。
田十一前世曾看過一篇記載,說是金兵出去打仗之前,家裏人既不哭泣也不悲傷,更沒有抱怨,反而是全家老小高興得不行,就好像過年一樣。幾乎每一個家人都會對出征的士卒說,“多搶點兒東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