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深知,以田十一的爲人,隻要開始報複,必定是一輪接一輪,不把所有要坑死的人弄幹淨是不會停下來的。
自從放出哲宗兒子謠言以來,秦桧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此時很想去見一見康王趙構,但卻知道自己隻要離開禦史台就會被田十一的人盯死,甚至有可能殺死,所以他不敢離開。
良辰吉日這東西有時候還真有些道理,因爲今日似乎是個讓所有人沉思和恐懼的日子。
太子趙桓此時正在沉思着,他的心腹終于找到了燕春閣老鸨子的兒子,并且從其口中得知,收賣老鸨子的人,是康王府的一個管事。
郓王趙楷的臉色很難看,因爲那日刺死葉柳的叛徒找到了,但卻隻是一具屍首。不過從種種蛛絲馬迹看得出來,收買自己侍衛的那個人,很可能是康王趙構。
趙桓與趙楷各自坐在自己的府中,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同樣的感慨:“小看那個小王八羔子了。”
趙楷悄悄出門去見太子,太子趙桓卻派人悄悄去找郓王,說是兄弟久不相見有些想念,不如一同賞月飲酒。
月亮沒有看,因爲屋子裏隻有油燈沒有月亮。酒沒有喝,因爲陰謀算計自己弟弟的時候,還是應該保持些沉痛的表情,不然顯得太冷血。
第二日果然沒有朝會,但趙佶卻收到皇城司察子的秘報,說是康王趙構似是欲行不忍言之事。
趙楷是皇城司提舉,但并不是皇城司所有察子都是他的屬下,皇帝陛下自然還會有些壓箱底的心腹。若是一點制約趙楷的手段都沒有,豈不是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兒子手裏?今日秘報的察子,就是趙佶直屬的。可這世上是人就有缺點,是人就會選擇,這察子其實早就是郓王的人了。
這也不能怪這名察子,實在是趙佶對趙楷太好了,好到手下人都覺得郓王必定繼承皇位的程度。誰又不想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呢,這是人類的通病。
“不忍言之事”本就是暗指,因爲封建王朝有些話是不能直說的。曹操當年就行過不忍言之事,但在這裏卻能引申出兩個意思來,背主、弑父。
兩個意思實際也沒啥區别,因爲趙佶既是趙構的父親,又是康王的主人。
趙構隻有十幾歲的年紀,對于一個小孩子要行不忍言之事,趙佶根本就不相信。但趙佶并沒有呵斥一直信任的察子,而是直接滅了口。
察子死了,但趙佶的心裏卻起了疑慮,所以又派了個心腹的五品親事官去查探康王。
答案依舊是欲行不忍言之事,趙佶繼續發揚他的優良作風,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親事官同樣被滅口。
要說趙佶最信任的,一定是身邊的十六名帶禦器械。所說的帶禦器械實際上就是皇帝身邊的親信侍衛,可以帶兵刃那一種。在皇帝身邊能帶兵刃的,一定是最受信任的啊,因爲他們擁有着無數次殺死皇帝的機會。
這一次趙佶派了帶禦器械出去,而且派了兩名。
帶禦器械剛走,秦桧便來求見皇帝陛下。趙佶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秦桧便被摸不清官家心意的肖桂籽引到陛下面前。
秦中丞慷慨激昂,痛斥李邦彥裹足不前,已經在太原城耽擱十幾日了。
正好是趙佶心情不好的時候,所以少宰李邦彥被革了職。秦桧立即請命,願代李邦彥出使遼國。心情抑郁的趙官家終于感到一絲欣慰,還是有人願意爲自己分憂的,所以秦桧成了新的和親使,即刻起身去太原。他将從李邦彥手中接管所有的使節儀仗,去遼國商談用嘉國公主交換海河百裏土地的事情。
肖桂籽不知道秦桧爲何要主動攬下這沒人願去的差事,但卻知道要立刻告訴給十一哥。
因爲趙佶心情不好,所以秦桧使節的身份來得很順利。雖然副宰相撤職,更換出國使節這麽大的事必須要通過中書門下,但秦桧卻沒打算去找蔡京。
出了宮秦桧便上了馬車,也不知要去哪裏。南行司的諜子自然緊盯不放,隻是沒想到這馬車卻整整走了一天。當諜子發現情形不對的時候,這才發現馬車裏的人根本就不是秦桧。
金蟬脫殼而已,秦桧果然是預謀已久的,整個計劃行雲流水一般,他本人則徹底消失在人海之中,也不知是用何種手段出的城。
當然,這是一直到晚上才發生的事情。此時秦桧的替身也隻是剛出宮門而已,此時的帶禦器械離開皇宮還不到半個時辰。
想要收買帶禦器械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甯可一掌劈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會做出損傷皇帝半根毫毛的事情。但此時趙桓和趙楷的布局已經徹底完成了,兩名帶禦器械親眼看到的一切都是太子和郓王想讓他們看到的。
人總是相信親眼目睹的東西,但卻不知道很多時候親眼看到的也是假的。
趙構悲催了,因爲趙佶很生氣,下令趙楷帶人去抄康王府。
康王府中搜出了許多違制的東西,皇冠、龍袍等等不一而足,看起來也都是經常使用的,這更加坐實了趙構的罪名。
大家都以爲趙構年紀小,這才忍不住做起了皇帝夢,也才會弄些違制的東西過過幹瘾。但十幾歲的孩子之間也是有差距的,特别是皇家的孩子特别早熟,因爲他們都是在勾心鬥角中長大的。
趙構不見了,這完全得益于埋在趙楷身邊的探子,才能提前一步隐入人海之中。
皇城司的辦事效率很高,很快便查到了康王的去向,出北門一直向北而去,許是去遼國政治避難去了。
趙佶心情非常不好,坐在龍椅上整整兩個時辰沒有喝酒,這是極其罕見的。
事有湊巧,就在這時又有六百裏加急戰報送到。
這一次趙佶沒有急着開朝會,而是冷冷掃視着戰報上的文字。蔡七公子诓騙遼國貴族,引來遼軍大舉進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