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知府此時已經吓壞了,還以爲是淮西王慶的“三殺軍”殺進府來了。待到鬼臉騎士集體下馬,一名面容英俊的青年安步進入府中之後,田文遠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隻要不是闖進來就殺人,一切便都有商量的餘地,大不了把整個安州都送于王慶好了,隻要能保住小命,比什麽都強。
“三殺軍”乃是王慶親領的一支親軍,共計三千人。叫這名字到不是要殺誰或殺過誰,而是因爲每次交戰時,這支親軍都會齊聲大喝三個“殺”字,久而久之便落了“三殺軍”這麽個名字。
田文遠心中稍定,卻突然感覺腿上溫熱。低頭一看,田知府滿臉通紅,竟然被吓得尿了褲子,連官袍前襟都濕透了,想隐瞞都瞞不住。
田十一步入府門,田文遠顧不得丢人現眼,連忙迎上去躬身施禮,說是不知大王駕到沒有出府迎接,實在是失禮之至。
聽了田文遠的客套之詞,田十一哈哈笑着,卻又突然将臉一闆,冷冷說道:“誰是田文遠啊?”
田文遠一聽這話熟悉啊,标準的官腔,連忙更加謙卑地說道:“卑職安州知府田文遠。”
聽了這話,田十一再度笑了笑,卻從懷裏取了份聖旨出來說道:“田文遠接旨。”
看着田十一手裏的聖旨,田文遠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青年竟然是來傳旨的,那就是朝廷裏的人啊。你傳旨不好好進城,不好好通報,帶騎兵沖進我的府邸算怎麽回事?
心中已經非常惱怒了,但田文遠因爲摸不清眼前少年的身份,依舊保持了謙卑的姿态。萬一這青年是某個皇子或是王爺,同樣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再生氣也得忍着。
聖旨本就是來之前自己寫的,田十一也懶得讀,直接将假聖旨甩給了田文遠。
被聖旨摔了個滿懷,田文遠都懵了,這世上還有敢如此對待聖旨的欽差嗎?這年青人是不是瘋了?
打開聖旨看了一眼,田知府差一點從地上跳起來。聖旨裏說的很明白,安州府庫将由信陽軍兵馬都監田十一全權接管。
田十一是誰,那可是世上唯一一個寫假聖旨像吃飯喝水一定簡單的敗家玩意。不用問,眼前這人就是田十一了,可恨他竟敢拿假聖旨蒙騙自己。更可恨的是,他還敢縱容兵馬沖撞自己的府邸。
惡狠狠瞪了田十一一眼,突然一陣夜風襲來,田文遠感覺下身一片冰涼。原本是一泡熱乎乎的尿,此時已經涼透了,貼在身上又冷又潮。
見田十一低頭打量自己被尿浸濕的官袍,田文遠猛地将聖旨摔在地上,怒指田十一咆哮道:“縱容兵馬沖撞本府的官邸,你可知罪?”
田十一看了被摔在地上的聖旨一眼,擡頭對田文遠說道:“知府大人真的确定,這聖旨是假的?”
見田十一滿臉的嘲諷神色,田文遠也有些沒底。雖然田十一出了名的假傳聖旨,可萬一這份聖旨是真的呢?誰都明白田十一來信陽是要對王慶下手了,官家一定不會讓一個光杆将軍出來打仗的。如此說來,還真就不敢妄斷這份聖旨的真假。
田文遠連忙将聖旨拾了起來,打開仔細端詳一番,發現不僅有皇帝的印玺,還有中書門下的大印。可即便如此,仍是不敢妄斷真僞。從田十一手裏接過來的聖旨,一萬次裏隻要有一次是真的,再讓自己給趕上,那就是抗旨不遵的大罪啊。
雖然下身冰涼,田文遠的額頭卻冒出汗珠來。
事情的關鍵是聖旨的真假,更關鍵的是根本就無法判斷真假,還真特麽是愁煞個人。
見田文遠不斷躊躇,田十一背着手說道:“來之前官家就說過,安州府庫近些年有些不太像話,所以讓本官來好好整頓一番,田大人是打算抗旨不遵嗎?”
知府大人心中更郁悶了,連皇帝的話都搬出來了,可問題是也不知真假啊,總不能快馬去汴梁向陛下求證吧。
轉念又一想,田文遠更更郁悶了。這田十一屢次假傳聖旨,還冒充欽差,結果卻什麽事都沒有。自己接了聖旨,在分不清真假的情況下都不敢抗旨,這世上的事兒咋就這麽不公平呢?
能當官兒的都不是簡單角色,能在官場上如魚得水爬到高位上的,個頂個老奸巨猾。
知府田文遠忍着下身的涼意,壓下心頭的恨意,臉上卻浮現出笑意來。在他看來,當面翻臉的都是大白癡,笑裏藏刀的才是真豪傑。田十一這仇一定要報的,但卻要報得天衣無縫、不露破綻。
堂堂知府大人再度對田十一這八品小官拱了拱手,滿臉堆笑地說道:“非是本官不遵陛下旨意,實在是府庫并不歸本府掌管啊。掌管府庫的,乃是荊湖北路轉運使蔡允蔡大人,田都監今日實在是找錯人了啊。”
田十一暗罵了一聲老狐狸沒安好心。
來安州之前南行司早便查探清楚了,蔡允乃是蔡京的侄子,掌管着荊湖南路與荊湖北路各府庫轉運事宜,在大宋朝絕對是個肥差了。
安州府庫按道理确實該由蔡允管着的,但實際情況卻并非如此。
安州緊臨淮西,王慶與大宋朝的官軍之間雖然保持着表面的和平,但不時有些淮西軍賊寇出來打打秋風,搶幾個良家百姓的事情時有發生。一來二去,安州的百姓大多逃難去了别處,卻剩下許多土地沒人耕種。
沒人種地就沒有錢糧,時間一長,安州的府庫越來越窮,除了自給自足外,勉強能供應信陽軍,根本就沒什麽結餘。
蔡允賺大錢賺慣了的,對安州這點小錢就看不上眼了,安州府庫慢慢就成了安州知府的私産。
爲了多賺些錢,安州知府便開始克扣信陽軍的錢糧物資,所以信陽軍才會出現田十一所見的情形。
田文遠言說府庫歸蔡允蔡大人管着的,這話根本就是在胡扯,想讓田十一知難而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