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臉上的肉不停抖動着,他覺得田十一才是這世上最大的騙子。
太尉大人自然知道這一切都是田十一在搗鬼,滿世界都說田十一最會氣人,如今看來确實如此,隻是特娘的這也太氣人了吧。
此時田十一與範權正在後衙商讨着,到底如何才能将今天的戲演得更真實一些。
“真的不能動刑?”田十一這個大宋法盲向範權問道。
範權雖是晉州的謀士,但卻對“宋刑統”知之甚詳,立即耐心向十一哥解釋起來。
宋刑統上說的很明白,隻能對确定罪行的犯人動刑,目的是獲取口供。對于無法判斷真假的囚徒是不能動刑的,因爲可能會被動刑後取得的答案所誤導,還有可能讓真正需要逼供的人逍遙法外。
田十一雖然不了解宋刑統,但前世卻也是遵守法律的五好青年,想了想便放棄了對高衙内動刑的打算。
這時範權卻又問道:“十一哥,陸秋到底犯了什麽事?無故抓捕禁軍的虞候,若無罪名這事情肯定是說不過去的。”
“罪名?”田十一反問道:“抓他高俅的人還需要罪名嗎?”
範權一陣錯愕,田十一卻反應了過來,連忙說道:“哦,要執法守法才對啊。這樣吧,就定他個亂扔垃圾的罪名吧。”
範權差一點就吐血了,亂扔垃圾就讓捕快帶着軍弩去捉人,這事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有了。”田十一再次改了主意,說道:“就說他亂扔垃圾還拒捕,如果他不拒捕,咱們的人又怎麽會動用軍弩?”
範權的嘴角都已經開始抽搐了,這還真是咱家的十一哥啊,睜着眼睛說瞎話都不帶眨眼的。
轉念又一想,範權連忙提出了反對意見。
跟着十一哥就是好,心裏有啥就說啥,十一哥絕不會因爲你說真話難聽了就不高興,更不會因此受到懲罰,像範權這種半路出家……那個,半路投靠十一哥的,心裏同樣是半點壓力都沒有。
聽範權說昨日将陸秋捉回來時有許多人證,都可以證明陸秋沒有拒捕,田十一摸着鼻子思忖起來。
被幾十架軍弩指着,陸秋要是還敢拒捕那就是怪事了。
這邊高俅以罪囚家屬的身份來到大堂上,那邊卻又從大堂外跑了一個人進來。那人來到高俅面前,“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被氣到七葷八素的高俅定睛一看,跪在面前的竟然是陸秋。
低聲向陸秋詢問了幾句,卻得知陸秋莫名其妙被抓,關了一宿後又莫名其妙給放了出來。
高太尉這邊正思索着田十一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衙門外圍觀的百姓卻“哄”的一聲逃開了。
“莫讓罪囚跑了。”一個粗壯的捕快大叫了一聲,随即便有三十幾名捕快沖進了大堂,将高俅、陸秋等一行人圍在了正中。
陸秋“騰”的一下跳了起來,連忙護在高俅的身前,厲聲喝問這些捕快到底想幹什麽。
讓高俅和陸秋萬萬沒想到的是,那捕快大聲叫道:“陸秋,你本就是小罪,責罰一番也就是了,焉何要越獄?”
聽了這話,陸秋就感覺自己的腦袋裏“嗡”的一聲,自己啥時候越獄了。自己要是越獄的話,還會自己跑到大堂上來嗎?
高俅能以佞臣的身份混到殿帥府太尉的高位,絕對屬于粘不粘毛都成精的人物,一眼便看出了田十一的險惡用心。無非就是先将陸秋放出來,後再誣陷陸秋越獄,這種手段實在是太小兒科了,但卻偏偏有效,而且無解。
用力地咳了一聲,高俅拍了拍陸秋的肩膀,示意他讓到一旁。
背着手向前走了一步,高俅滿臉威嚴地瞪着捕快們說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本帥乃殿帥府太尉高……”
沒等高俅說完,粗壯的捕快卻大喝道:“竟然敢拒捕,抓了。”
捕快們不管三七二十幾,沖上去“噼裏啪啦”就是一頓揍,高太尉的哀嚎聲幾乎都快傳到西水門去了。
等到田十一衣冠整齊的來到大堂時,也不禁被眼前的情形唬了一跳。
地上趴了一溜的人,個個破衣爛衫的,無論太尉府的侍衛還是高俅本人,個個滿臉是血,若不是高太尉的袍服與侍衛不同,幾乎都快看不出誰是誰了。
“田……”
高俅大聲喊了一個字出來,立即便被粗壯的捕快堵了嘴。
田十一彎腰到高俅面前,臉上現出奇怪的神色。旁邊的捕快連忙說道:“禀大人,罪囚逃離牢房,我等追捕的時候罪囚拒捕在先,我等便隻好用了些手段。”
聽了捕快的話,田十一指了指面前眼睛瞪得像銅鈴的高俅,那捕快繼續說道:“這賊囚竟敢冒充殿帥府的太尉大人,所以我等下手重了些。”
聽了這話,田十一反問道:“可查驗過太尉魚袋?”
高俅一聽這話立即“嗚嗚嗚”起來,那捕快卻回道:“查過了,他說沒有。”
高太尉氣得直翻白眼兒,心說你啥特麽時候查過了,根本就沒查好吧。
就在這時,高俅感覺腰上一緊又一松,心中立即明白過來,自己的魚袋被人薅走了。這幫家夥還真特麽不是人,連這種事都幹得出來。
高俅的魚袋被薅走了,那些侍衛連帶陸秋的魚袋自然也不會留下。從此刻開始,高俅等人便成了沒有身份證明的一群人。
抓了犯人自然是要審的,田十一卻拍了拍腦袋說道:“哎呀呀,剛剛忘記了,官家要在艮嶽修建闊氣的琉璃宮,不僅要天光入殿,還要内有龍池。這圖紙竟是還沒畫完,先把這些罪囚收監吧,待到過幾日再審。”
高俅呆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掙紮起來,這田十一分明就是在報複自己啊。
自己也是嘴欠,爲了讨好官家才出了這麽個主意,咋就忘了這姓田的是個死記仇的呢?要說這姓田的小子膽子還真是不小,連本太尉都敢打,看我回去不……
想到這裏,高俅不禁愣了一下。田十一雖是六品,可卻不是普通的六品官啊,梁師成、李彥、王黼、朱勔都死在他的手裏,自己咋就一時頭腦發熱得罪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