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衆人一瞬間都蒙圈了,剛剛還說死了十幾年了,此時又說自己是孤兒,到底哪句是真的啊。
趙佶再次撓頭,也覺得自己這位詩畫小友太離譜了些。但水陸道場不等人,隻好再次詢問玻璃杯何時可送到。
田十一轉身就跑,吓得胖胖的朱勔起身去追。結果田十一沒跑多遠便停了下了,向剛剛趕過來的狼狽騎士追問何時可送到。
朱勔一個急刹車,差一點撞到田十一的身上,心中又氣又恨。
田十一不理朱勔,又跑回到官家面前,說是午時三刻差不多就能送到。
那邊的王靈素立即站了出來,說是辰時末必須開始超度,否則必起變故。
趙佶兩頭爲難,連忙問身周衆臣,誰家還有蛤蟆杯,結果一無所獲。大家是真的沒有,都獻給趙官家了,還哪裏有去。
就在這時,突然一名儒雅的中年官員走了出來,聲稱朱勔既然立了軍令狀,此時未能籌足所需祭祀之物,理當軍法從事。田十一明知玻璃杯運不到還接了這買賣,影響了水陸道場的超度,同樣應當斬首。
田十一和朱勔四道殺人的目光投向中年官員,朱勔還沒等開罵,田十一先驚叫出來:“李綱?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雖然品階在田十一之上,但李綱仍然恭敬地對着田十一施了一禮,口中說道:“謝田大人舉薦之恩,李伯紀蒙陛下不棄,已授太常少卿,知火藥局事。”
說完這話,李綱萬年不化的死闆臉上竟少有的出現了三分怒意,繼續說道:“田大人雖對我有舉薦之恩,但世間萬物都逃不出個理字。田大人明知玻璃杯運不到汴梁仍是接手了這件事,導緻今日的水陸道場不能如期舉行,确實該當問罪斬首。”
此時的田十一很想噴李綱一臉血,這就是李綱的真性情?若說自己是無恥無賴,這李伯紀是不是應該叫做賤?
朱勔在一旁滿臉的精彩神色,贊同也不對,反對也不對。贊同的話,李綱說他朱勔該斬首,反對的話,李伯紀又說這是田十一的錯。這李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死心眼兒的家夥,連一點立場都沒有的嗎?
李綱自然是有立場的,他的立場就是是非曲直,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田十一終于明白曆史上的李綱爲啥總在朝堂上混不下去,爲啥總是不被人待見了。這世上的事又哪裏是對與錯能分辨得清的,若對錯兩個字便能決定一切,還要“辯證論”做什麽?
對錯,隻存乎于一念之間,世間事大多不能如此定論的。
趙佶的臉色此時也是非常的精彩,心中暗暗後悔,不該聽信田十一、張叔夜、趙梅兒的話,把這根“李木頭”給弄回到朝堂上來。以後,看來有苦日子過了。
王靈素擡頭看了看天,連忙再次催促起來,說是時辰不等人,若是官家再不下決斷,孽罪石之罪孽就要流散出來,屆時必将引來天怒之罰。
趙佶也沒有辦法啊,現在這情形,玻璃杯明顯就是送不到,殺了誰都沒有用啊。
就在此時,數百道士突然齊聲大喝道:“取罪人之血,可鎮孽罪半日。”
西水門外攢動的“腦袋瓜子”們,都被道士的大喝聲吓了一跳,連忙交頭接耳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王靈素的功課做得很好,因爲田十一說了,隻要朱勔死了,送他三十樽玻璃杯,這也是王靈素能堅持到眼下沒有跑路的真正原因。雖然三十樽遠遠少于九十九樽,但卻勝在安全。
皇帝的寶貝不是那麽好貪圖的,既然又是天賜盟主,又是開封知縣,而且還是同行的田十一田大人許諾了,王靈素選擇了相信。
騙子的人品自不可信,但騙子信行規。田十一許諾後便必須做到,這就是行規,否則要被砍死在祖師爺塑像前的。
“取罪人之血,可鎮孽罪半日”,這便要先知道誰是罪人,王靈素直接将矛頭指向了朱勔。
這孽罪石上的罪孽因朱勔而生,罪人自然就是朱勔了。
朱勔連忙跪下來向趙佶哭訴,說自己忠心耿耿,一切都是爲了官家爲了大宋着想,切不能聽信外人的胡言。
趙佶也很矛盾,雖然逼着朱勔立下了軍令狀,但怎麽說這朱胖子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啊。前幾日剛剛砍了三個朋友,趙佶的心裏也是很難受的。友情這東西在趙官家心中,确實很有分量。
李綱适時插話,聲稱爲天下計,爲百姓計,爲大宋計,朱勔當死。
說完朱勔當死,李綱就想說到田十一,結果一擡頭,發現遠處某公主銮駕内,射來兩道冰冷的目光。近處,張叔夜似乎也有了要暴走的趨勢。
李綱李木頭見此情形,暗暗歎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田大人安危關乎水陸道場能否成功,可……可……可延後半日再死。”
田十一差一點就一腳踹過去了,這世上真的有李綱這種人嗎?自己還真特麽是瞎了眼了。
遠處圍觀的百姓們漸漸喧嚷起來,卻原來是人群中正傳說着,水陸道場若不能如期超度孽罪石,必将引來九天神罰,覆滅汴梁全城。爲今之計,唯有取朱勔、田十一二人之血鎮之。
百姓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其間還有許多人在小範圍内發生了沖突。田十一知道,那是自家天賜軍的人,在與房學度的人動手了。想取自己之血的人,隻有房學度和吳用兩個,隻可惜這兩人都是老奸巨猾的,本尊肯定不會出現在如此危險的地方。
對于王靈素來說,朱勔必須死,田十一絕對不能死。隻有朱勔死了,小騙子田十一才會給玻璃杯,田十一死了,誰還會給自己玻璃杯?
聽王靈素說朱勔的血必取之,田十一之血切不可取,因爲無罪之人的鮮血,反到會激起孽罪石的兇性來,很可能會鎮壓不住。
朱勔“蹭”的一下就蹦了起來,指着王靈素大罵其與田十一聯手害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