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總有兩面性,好名之人往往會爲了博取一個好名聲,而做出一些激進的事情來。例如用他太學生領袖的身份号召太學生們圍觀某個權奸,或是帶着太學生逼宮請願。但凡能讓他提高聲望收獲名聲的事,哪怕會有蹲大牢的風險,他依然會甘之若饴。
也正是爲了能夠博取一個好名聲,陳東早早便在太學中擴大自身的影響力,因而成了太學生中的領袖人物。
至于歐陽澈,那就是個直腸子,雖然才華橫溢同樣在太學中倍受尊崇,但地位與人氣卻較之陳東低了不止一個等級。
按魯仁甲的想法,想要成事必須将陳東與歐陽澈兩個人都拉攏過來才行,但卻遭到了朱勔的呵斥,并且勒令魯仁甲隻能引誘陳東一個人。
魯仁甲雖不知朱大人爲何不許他去引誘歐陽澈,但也不是個笨蛋,是笨蛋也不可能考到殿試上去。
深知陳東爲人和脾性的魯仁甲宴請陳東去了趟燕春閣,借着三分醉意大罵田十一谄媚聖上,用下流手段高中狀元,爲天下讀書人所不恥。
陳東也是恨極了田十一的,便與魯仁甲一同罵了起來。再然後,兩人被燕春閣的大茶壺擡着扔了出去。對了,是在強行要求魯仁甲會了賬之後才扔出去的。
田十一既是趙官家面前的紅人,又與李師師李大家關系莫逆,這兩個人跑到燕春閣來罵十一哥,那不是自己找“扔”呢嗎。
魯仁甲被摔了個七葷八素,心中卻在暗暗得意,心說燕春閣的人果然是一群蠢蛋。他們這麽一扔,陳東還不乖乖被自己利用。
胖到圓滾滾的魯仁甲一邊痛呼一邊滾到陳東身邊,将其扶了起來。兩個人就這樣互助攙扶着,大罵着狗賊田十一向太學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太學領袖陳東登高一呼,又發表了一場慷慨激昂的演講,聲讨田十一的呐喊聲便傳遍了整個太學。
再然後,太學生們一邊高喊“打倒黃世仁”……不是,一邊高喊着“嚴懲惡賊田十一”的口号,一邊聚集到西華門外向皇帝陛下請願,要求将田十一革職查辦。
朱勔躲在馬車裏遠遠看了一眼,兩日來第一次露出欣喜的笑容。他深知憑這種小手段不可能真正讓田十一倒台,但千裏之堤毀于蟻穴,想要讓一個人毀滅,總要一點一點來。
同時,朱勔還存了另一點小心思,那就是出一口惡氣。自己又沒付出什麽代價,隻不過是通過魯仁甲利用了陳東而已,就讓田十一變得和自己一般臭名昭著,天底下還有如此劃算的買賣嗎?
在馬車裏“哈哈哈”笑了三聲,朱勔心中暢快之極,随即卻又扮出了一張苦瓜臉,繞路去艮嶽求見趙官家了。
朱勔知道自己在官家面前必須要演得慘一些,若是不慘,官家又如何會心軟,又如何能助他度過難關。對付田十一也隻是随手爲之,真正重要的,還是要保住身家性命和錢财權位。
太學生們在西華門外一會兒高聲咒罵一會叩首請願,汴梁城裏也沒能消停。
在百姓們眼中,太學生都是會讀書有學問的人上人,将來都要做官老爺的,他們說的話保準錯不了。所以沒過多久,整座汴梁城便跟着咒罵起田十一來。甚至還有人說,官家要讓田十一接管蘇杭應奉局了,這田十一比朱勔還要狠,連每家每戶壓米缸的大石頭都要收走,統統送到皇宮裏給皇帝老爺子扔着玩兒。
各種奇葩的叫罵聲此起彼伏,就好像田十一獨自一人屠了全大宋所有的百姓,搶了全大宋所有的婦人一樣。
待到下午時分,田十一的身份又向上漲了許多,已經被百姓們“傳頌”成國賊了。
曆史上能如此迅速坐上國賊寶座的,田十一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傍晚的時候,一些熱血的後生們挑了糞水,圍攏到田十一的宅子外面,開始向田府的大門潑灑髒東西。
做戲總是要做全套的,雖然得了十一哥命令的士卒沒有沖出府教訓那些個頭腦又蠢又笨又簡單的後生,但卻有人主動站出來“伸張正義”。
一大群潑皮舉着木棍,拿着繩索麻袋,把那些潑髒水的後生們毒打了一頓。一邊打潑皮們還一邊吆喝着,“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田大人的府邸都敢冒犯,今日就把你們全都沉了河,讓你們知道咱十一哥是不能招惹的。”
整個過程沒有巡捕過來解救,沒有捧日軍過來巡邏,所以後生們被打得很慘,有的甚至斷了骨頭。潑皮們并不敢真的鬧出人命,也不可能真将這些人沉了河,所以打得過瘾後就準備将後生們驅散了事。
見潑皮們終于停手,暗中的王牌軍士卒突然顯出身形來。
有句話叫“殺雞焉用牛刀”,但田十一今日偏就用宰牛刀殺了一回雞。
全身鐵甲戴了鬼臉面具的重甲士卒,突然出現在潑皮和後生們的視線裏,整個世界好像一下子變得如地獄一般。
在戰場上求饒從來都沒有用,但潑皮們不懂得這個道理,他們隻是橫行街市而已,又怎麽會懂得戰場上的規矩。
不論是跪地求饒,還是想要憑借靈活的腿腳逃命,潑皮們無一幸免,全部被腰斬在田府門外的巷子裏。是真正的腰斬,每個潑皮都隻挨了一刀,攔腰而斷,一分爲二。
重甲步卒殺人後迅速退去,場中隻剩下殘屍、鮮血,還有後生們凄厲地嚎叫聲。之所以叫得這麽慘,并不全是因爲潑皮們打人太狠,更多是因爲剛剛入眼的場景太恐怖、太可怕,終其一生都可能會在噩夢中被驚醒過來。
人總是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的,不論什麽原因,不論是否因爲被人鼓動和迷惑。隻要做了,那就一定要有代價,這才是天理和報應。
原諒這種事,田十一覺得可以讓上帝或是某某大帝去做,反正在十一哥的字典裏沒有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