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的一道“長相思·山一程”，對少女果然擁有着無窮的殺傷力，趙梅兒揚着兩條劍眉，連拍掌都忘了，不停回味着全詩的意境。若不是藤原香手疾眼快，剛剛到手的蛤蟆杯怕是要摔個粉碎。

“好詩！”突然有人大聲叫好，進到商鋪之中。

來人一身青色圓領書生袍，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臉頰瘦削，一雙眼睛小得不要不要的。

書生進到商鋪沒找吟詩之人，卻直奔趙梅兒走了過去。

對着趙梅兒作了個揖，書生擡頭望着趙梅兒說道：“學生陳東見過嘉國公主殿下，去歲一别，不想今日又在此相遇。”

趙梅兒眼中恍惚了一下，明顯是沒想起來這人是誰，隻是剛剛調皮、得意的神情卻一瞬間全都收斂起來，整張臉上化作威嚴雍容之态。

陳東這人算得上曆史名人了，許多史書中都有對他的記載。雖然從出現在史書中，一直到被趙構所殺，始終是個太學生的身份，卻也算名垂千古。

隻是，田十一剛剛在陳東鈎子一樣的睛神中，看到了陳東對嘉國公主的愛慕。不是喜歡，是愛慕。

以陳東在曆史上的作爲，他是不可能甘心做一個驸馬的，因爲大宋的驸馬都是養着的，一生都不允許踏足朝堂。

田十一作爲兩世的小妖怪，一眼就看出陳東很想和趙梅兒發生點什麽，但卻又不可能放棄自身的仕途。

“這陳東的人品，不怎麽樣啊！”田十一暗暗想到。

趙梅兒若真的委身于陳東，一生的幸福就算是毀了。因爲陳東不可能做驸馬，不做驸馬又想染指公主，這位公主的悲慘命運不問可知。這隻能說，陳東是一個極度自私之人。

陳東還不知道田十一隻是一眼，便給他打上了極度自私的印章，此時正向嘉國公主賣弄着文采，大聲品評着剛剛的詩句。隻是剛剛說了兩句，趙梅兒卻說了一句還有要事在身，轉身便走了。

趙梅兒沒有回頭看田十一，更沒有看陳東，走得異常幹脆。隻留下欲言又止的陳東站在那裏，一臉的尴尬神色。

嘉國公主走得幹脆，跟在公主身後的藤原香卻走得不情不願，像極了被相公賣掉的小媳婦。田十一看着一步一回頭，眼神裏透着滿滿幽怨的藤原香，心裏竟然生出兩分難受的感覺來。這倭女，好像還真就挺可憐的。

這時王進突然附在十一哥耳邊輕聲說道：“這公主是個對手，不若弄回島去。隻要她做了十一哥的女人，咱在大宋就沒有敵手了。”

田十一瞪了王教頭一眼，王進這話分明就是說趙梅兒在無恥一道上與十一哥有得一拼。隻要把趙梅兒變成自家人，全大宋就沒人比十一哥更無恥了。隻是，大宋的公主和高麗的公主可不一樣，那是說弄回去就能弄回去的嗎？何況公主總不能作妾室吧。再說了，百花可是說了，隻許五個，偏偏趙梅兒排在第六……

陳東也是胸有錦繡之人，隻是尴尬了一瞬間立即恢複如常，轉身直奔田十一走了過來。

對着田十一拱了拱手，陳東說道：“剛剛隻是聞聽了公子的下阙佳句便已回味無窮，不知公子可否将全詩賜下？”

陳東這話說得極爲客氣，可惜田十一卻在對方的話裏聽出了不客氣。

陳東隻問詩而不問人，分明就是沒将田十一放在眼裏。這是一份傲氣，也是一份看不起。也許在陳東眼中，全天下的讀書人能比得上他的，怕是也隻有幾個人而已，甚至是一個都沒有。

田十一在心目中，又給陳東打上了一個目中無人的标簽。極度自私再加上目中無人，這種人當然不值得交往，而且離得越遠越好，免得老天爺用雷劈他的時候連累到自己。

既然陳東沒看起十一哥，十一哥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虛與委蛇這事是田十一最讨厭的，雖然有時也要“虛蛇”一番，但這陳東卻是不配享受“虛蛇”的待遇。

最最重要的是，田十一在看到陳東垂涎嘉國公主趙梅兒那一刻就不舒服。雖然沒想過和趙梅兒發展出不正常的關系，但就是心裏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是刻在男人骨子裏的，很多男人都會有類似的經曆。如果沒有，那真是太悲催了，因爲這說明他身邊從未出現過足以讓他動心的漂亮女孩子。

略微拱了下手，田十一說道：“有個問題想要向陳兄請教。”

聽到“向陳兄請教”幾個字，陳東心裏立即美滋滋的。他叫我陳兄，他說請教，看來這少年果然是知道我的。

心裏美表情就美，一雙小眼睛笑得幾乎都快看不到了。

“小友但說無妨。”陳東笑眯眯地說道。

公子升級爲小友，陳東已經拿出了一副老大哥的派頭來了。

田十一非常認真地問道：“請問陳兄，你敢不敢把眼睛睜開？”

聽了這話陳東眼睛裏發愣，腦子裏發懵，差一點就要擡手扣耳朵了。

剛聽到那一刹那，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這輩子也沒聽到過這麽難聽的話，罵人都不帶髒字的啊！

陳東的臉色冷了下來，聲音比臉色更冷，同樣非常認真地答道：“我已經睜到最大了。”

“哦！”田十一做恍然大悟狀。“我還以爲，陳兄把眼睛忘在家裏了呢。”

陳東被這句話噎得差點噴出口老血來，有誰能把眼睛忘在家裏啊，特異功能嗎？

再不知道自己被罵就是傻瓜了，陳東咬了咬牙，還是沒敢罵人。罵人是有辱斯文的事，讀書人不屑爲之。

不罵人是不罵人，這口氣卻咽不下去。陳東咬着牙問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這就是打算記仇了，田十一連梁師成、朱勔之流都不在乎，又怎會在乎一個陳東。

“田十一。”田十一淡淡說道，手中折扇輕輕搖着，似乎已經把太學生陳東當成了幼兒園裏幼稚的小朋友。

聽到田十一三個字陳東就是一驚，這名字汴梁城幾乎沒有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