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沒有坐,站在下首滿眼恨意地瞪着田十一說道:“我拼盡全力,就是爲了死在你的面前。我要讓女兒恨你,讓妹妹與你的心結解不開,我要讓摩尼教信衆個個恨不得食你之肉喝你之血。”
田十一平靜地看着方臘說道:“如果恨有用的話,你已經被東南百姓恨死千萬遍了。若恨有用的話,隔了千年這賊老天就被我恨出幾百萬個窟窿來了。”
隔了千年這話方臘沒聽懂,但他卻沒有追問的想法。他本就是來求死的,又怎麽會去在意一句半句莫名其妙的話。
“爲什麽不肯平分天下?”方臘繼續問道:“難道你真的不想當皇帝?若不在意權位,你又爲什麽要創立天賜盟?”
這話太難回答了,抱着陪必死之人說幾句閑話的想法,田十一用了前世的一句經典台詞來回答:“如果所有人都理解我,那我得普通成什麽樣子?”
聽了這話,方臘突然眼睛一亮,随即竟哈哈大笑起來。“你不覺得,這話送給我更合适嗎?”
田十一愣了一下,覺得這話放在方臘身上還真就挺合适的。大家都是人,要别人理解幹什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也就是了。也許是别人眼裏的怪物,那又有什麽關系,是不是怪物又不是他們說得算,但求心安理得就好。可是,方臘能做到心安理得嗎?
“今天,我是用死來報複你的。”方臘說道:“所以你要幫我照顧好方氏族人。”
聽了這話田十一差點被氣樂出來,方臘難道是說相聲演員出身嗎?不過就算方臘不說,方氏族人也是要好好看顧的,因爲那些都是方百花的娘家人。
方臘卻繼續說道:“身爲你的舅兄,總不好讓你吃虧,我願将永樂朝搶來的所有财物送于你。”
說着,方臘竟脫下身上的白色袍子扔在地上。原來永樂朝的藏寶圖,居然是繡在那件白袍子上的。
田十一的心跳加速,那可是好大一筆财寶啊,足夠天賜盟十幾年甚至數十年花用了。有了這筆财寶,天賜盟就可以大肆擴軍,不用再爲錢的問題發愁了。可是方臘爲啥要送給自己呢?就因爲自己是他的準妹夫?
見了田十一的眼神,方臘突然呵呵笑了起來,似是在鄙視田十一心口不一,又像是在自嘲。一口黑血猛地噴了出來,方臘的神色立即萎靡下去,随即委頓在地上。
目瞪口呆的田十一立即醒悟過來,方臘在來見自己之前便服了毒,直到此刻才毒發而已。這方臘,還真是在用死來報複自己啊。
“有了那些财帛,我不信你還不想當皇帝。”方臘說出最後一句話後,終于嗝屁了。
田十一明白了,方臘是想激起自己的野心。大宋朝和天賜軍都是方臘的敵人,隻要田十一有了野心,天賜盟和大宋朝便隻能活一個,方臘的仇就算報了一半了。可惜呀,他不知道田十一到底從何而來,又不會了解田十一到底是多麽懶的一個人。一個連皇帝都懶得做的人,其實也挺奇葩的。678
藏寶圖是真的,田十一本以爲财寶會藏在青溪幫源洞,沒想到卻在苧羅山。
大宋朝對待反賊向來是要施行剮刑的,方臘雖然死了,但屍身肯定逃不脫朝廷大員們的報複,所以田十一将方臘燒成了骨灰。畢竟是大舅哥,死在自己面前已經夠麻煩的了,若是再交給朝堂上那些個混蛋去禍害,方百花那裏便真的說不過去了。
吳春夏直接被調去苧羅山,尋找财寶并護送回雙嶼島。田十一已經下令讓雙嶼島加派大量人手過來,各州府同樣有叛軍搶來的各種物資,這些都需要運回到雙嶼島去。天賜盟這次算是發了大财,珠寶玉器成船,金銀細軟成山,兵器铠甲各種物資無數。
這些東西本是叛軍奪自百姓的,但田十一卻必須據爲己有,因爲天賜盟需要快速發展,天賜軍需要快速壯大。
童貫死了、劉延慶死了、劉光世不吃魚了,未來的曆史不知會偏向何處,沒有強大的軍力、物力,田十一的心裏實在沒有底氣。
方氏族人大多在杭州城,也被天賜軍護送,或說押着去了昌國。對于田十一,方氏族人滿含恨意,也不知方百花能否化解,所以才沒把這些人送去雙嶼島。雙嶼島畢竟是天賜盟的大本營,但凡屬于不安定因素的,都不會允許住在那裏。
修化真突然惶急地來找十一哥,送上了百花的來信。打開信簡略看了一遍,田十一心裏就是一突,方小六和梁紅玉偷偷離開了雙嶼島,估計已經到杭州城了。
兩個小丫頭都是死了爹的,而且一個比一個麻煩,田十一竟少見的心慌起來。
外面傳來吵嚷的聲音,王進來禀報,說是杭州百姓爲十一哥送來了萬民傘。萬民傘本應送給父母官才對,但田十一确實救了不少東南百姓的性命,萬民傘到也受之無愧。可田十一向來不喜歡招搖,所以讓王進出去将百姓們勸回去。
不一會王進又跑了回來,說是百姓們抵死不肯回去,非要面見十一哥不可。田十一無奈,隻好起身去應付一下。
來到府門外,百姓們亂糟糟叫了聲“拜見田大人”,說着便呼啦啦向下跪。隻在眨眼間,一個白色的身影自萬民傘後沖了出來,手中寒芒直奔田十一而來。
王進心中一驚,手中金箍棒便點向白色身影的咽喉,田十一卻猛然叫道:“不要傷她。”
這時王進也已看清來人是誰,連忙将點出去的棍尖輕移,這才沒将來人點殺當場。
隻是這麽一耽擱,白色身影已經沖到田十一面前,一柄短劍正抵在他的咽喉上。方小六一身孝衣雙眼紅腫,兇狠狠瞪着田十一,隻是手中短劍卻沒有刺下去。
“田賊,我要殺了你。”方小六舉着短劍怒聲喝道。
田十一看着方小六消瘦的臉,突然生出心痛的感覺來。初見時的刁蠻似在昨天,不料轉眼便已成了仇人。